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暗生 作者：冉千 文案 他们的爱情如暗夜中生长出的朦火生灵，寂静，欢喜……然而他们的命运却如飞鸟与鱼，一旦纠缠，注定灭亡……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绍，久久，唐骏 ┃ 配角：叶琪，程越，谢曼 ┃ 其它：相爱相杀，飞蛾扑火 ================== 第1章 残酷 　　1. 　　坐在会议桌前每一个人的脸和会议室里的墙壁一样是铁青色。 　　前面主座位上坐着的男人，眼风冷冷扫过这一屋子心怀鬼胎的人们。男人头发略长，前额的发梢没过浓黑的眉毛，双眼深邃，眼神异常冰冷。他用手指尖摩擦着手里的咖啡杯，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像是一座深冬时节的凌冽雪峰。他紧闭双唇，额前碎发遮挡住英俊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围坐在两边的几个老江湖一直滔滔不绝地标榜着自己为了唐氏做出了多么伟大的贡献。 　　男人始终默不作声，似乎并没有在听这些恼人的言语。他很清楚，面前的这几只老狐狸正在暗自结盟，他们并没有造反的胆量，只是依仗着他们曾为唐氏打拼天下的资历索取更多权财。 　　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的是张老。他是当初唐氏打天下时最拼的一个，他额头右侧有一道慎人的刀疤，像一只蜈蚣趴在脸上。 　　他似乎非常想让别人注意他的刀疤，一个劲地挥手比划着，抬高嗓门趾高气昂地说着：“想当年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跟着你的父亲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对唐家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更是了如指掌！” 　　他旁边一脸奸相的沈老接着说：“我们这几位在唐家呆了一辈子，所以对唐家，不可能有人比我们更了解。” 　　坐在对面的李老用他异常沙哑的嗓音继续说：“我们说了这么多，绝对不是只想扩大自己的地盘，我们都是为了唐家好！” 　　坐在远处穿着中山服，体态偏胖的刘老笑眯眯地接过话：“现在的局势你也很了解，唐秋这一走，天下大乱了！你二十五岁才跟着你爸爸出来做事，到今天也不过四年，虽然时间不算短，但对唐家内外大大小小的事不可能比我们几个老人家更清楚。” 　　张老稍稍转动眼珠，目光透着贪婪。片刻，慢悠悠地说：“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你现在先把我们的地盘扩一扩，我们能管的事情多了，李凯和杨仪征那边怎么也会对我们几个有所忌惮，才不置于趁着现在咱们唐氏不稳定而开战。” 　　这几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他们的本意。 　　男人稍稍仰起头，嘴角勾出一道凶险的弧度。 　　他的脸上有凉薄的笑意，眼中弥漫着淡漠与轻蔑：“老先生说的没有错，对唐家，几位功不可没。” 　　刚刚强词夺理的几只老鬼面露得意，纷纷仰头瞧着他。 　　“从前爸也总是要我敬着几位。”他稍稍坐直身子，英俊的眼睛慢慢浮现出一股慎人的凶光，“所以，两年前吴老莫名其妙地横尸街头至今都让我不能释怀。” 　　突然，几个老鬼闻声色变，全都避着他的目光，绷着脸不再说话。 　　坐在右边的大块头叫张千，他接过话来：“提起吴老爷子就给说说他那胡作非为的儿子！整天惹是生非，都快把唐家的脸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他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可不是！吴老先生四十一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当真惯得不像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天一直没看见吴非，今天开会也不见人影。” 　　对于众人的对话，男人十分满意。他慢慢说道：“吴非把他父亲的地盘糟蹋得不成样子，作为唐家主人，我怎么也要给在座的兄弟们一个说法。” 　　他勾起清俊的嘴角，倚靠着椅背，语气平淡却异常可怖：“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四处张望。 　　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一个身材消瘦，留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年轻人弯腰提起一个方形的手提箱走到他身旁，把手提箱放到桌子上。 　　所有人都隐约感到一丝恐惧，全盯着那个箱子屏住呼吸。 　　男人轻轻抬起手指，示意年轻人打开手提箱。 　　金发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塑料手套戴上，然后利落地扳开锁扣，他提起箱子里的东西的瞬间，全场一片震惊！ 　　那箱子里，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虽然面容已经变形，但是仍有人认出了这颗头的主人。 　　张千大声道：“是吴非！” 　　和面色苍白，眼底生畏的人们截然不同，男人异常平静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稳稳放下杯子，扭头看着刚刚得意忘形的几个老家伙。 　　“我爸一个月前病危，你们这些人便开始盘算如何重新划分唐家。九天前，我爸过世，李凯和杨仪征虎视眈眈地盯着唐氏一举一动。为了唐氏依旧能够对外抗衡，为了不让自己人毁了唐家，你们谁也不知道我做了多少事，以至于我的父亲，唐家的第一位主人唐秋，过世九天才能设制灵堂。”男人侧目扫了一眼旁边的手提箱，“吴非早在七店八店四十店捅的篓子，我就有十几二十几个理由让他见阎王，我念在吴老爷子对唐家的功劳，一忍再忍。但这个混小子两天前竟然跑到我面前说他想要走四十六号店，不然就把四十六号店的货源卖给李凯。” 　　男人扭头看着坐在左边最前面的张老，眼中透着凶狠的光：“不论他父亲以前为唐家做过什么，不安分守己，得寸进尺，胡作非为，我必然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几只老狐狸谁也不敢再耀武扬威，全都灰溜溜地低着头。 　　“唐家从没亏待过在座的任何一位兄弟，你们摸摸良心再来和我讨价还价！” 　　话罢，他便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会议室，那背影犹如一股狂烈的旋风。 　　他是唐绍。 　　北方最具威慑力的黑色势力之一，唐氏集团继承人。 　　唐氏黑白生意遍及北方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城市，资金链庞大。因此北方其余的两个较为稳固的势力，一直对唐氏虎视眈眈。纷纷在唐绍父亲唐秋病重之后拉拢周边的小门小派，经常侵犯唐家边缘地带，屡屡破坏当初息战之后签订的共处协议。 　　唐绍半年前正式接管唐氏，这半年来过的日子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艰苦，可是最令他气愤的并不是外忧，而是让人寒心的内患。没想到唐秋过世之后，唐家上下竟没有人信任他，纷纷争抢地盘，盘算着唐氏如果破败，便有能力自立门户。 　　所以两日前，耀武扬威的吴非来找他，他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杀鸡儆猴。好在这颗人头发挥的作用和他预想一致，有效地压制了利欲熏心的那几只老狐狸。 　　焦头烂额的恼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只剩下了一件事。 　　关于一个女孩的事。 　　他微微皱着眉，眼中有些许的疲惫：“找到了吗？” 　　“终于找到了。” 　　刚刚从手提箱中提出吴非人头的这个年轻人叫程越。他恐怕是唐氏里面唯一一个对唐绍不离不弃的人了，他紧跟上唐绍的步伐，抬手递给唐绍一个档案袋。 　　唐绍一边拆开一边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座位上认真看着里面的资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女孩有一头长长的黑发，看起来美丽而纯净。 　　程越走到他身边，为他概述道：“姜久久。姜老爷子唯一的孙女。今年十九岁，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妈妈是个精神病人，在她十二岁那年自杀身亡，她是姜老爷子带大的。两个月之前，姜泰集团遭人暗算，一夜之间破产，姜老爷子暴毙，姜家一下子就垮了，所有的财产都拿去抵债了，她也被迫终止学业，现在只能住在贫民区的一所出租屋里，白天在旅馆收拾房间，晚上在夜市端盘子，她目前还在偿还两家当时没有分到钱的小公司的欠款。” 　　“不能让别人找到她。” 　　程越皱皱眉：“你打算怎么做？” 　　唐绍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中美丽的女孩：“……今晚腾出一点时间，我要见一见她。” 　　“好。”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吗？”唐绍放下手里的照片，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已经好了，绍哥去上第一炷香吧。” 　　唐绍微微低下头，深陷的眼窝中隐藏着难喻的情绪。 　　2. 　　灵堂里寂静冰冷。 　　唐氏如今危机四伏，曾经那些信誓旦旦的兄弟朋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唐秋生前何等威风，而他离世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守灵。 　　唐绍并不感到意外，因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漠凶残的生活。 　　他慢慢走到父亲的遗像前，静静地望着那张没有颜色的照片。他英俊的双眼中并没有含泪，他早就忘记了如何哭泣。 　　外面渐渐嘈杂起来。看来刚刚那场血淋淋的会议终是起了作用，最起码让那些卑鄙之人对他多了忌惮，就算有异心，也不敢轻易袒露，徒生事端。 　　他静静地为父亲上了第一炷香。 　　灵堂里陆续进来不少人，有的送上鲜花，有的凑过来和唐绍寒暄几句，还有一些站在角落里谨慎旁观。这些所谓的兄弟们一定是权衡了各种利弊后，才纷纷决定要在唐家新主子面前表明忠心义胆，只是在唐绍看来，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恶心又太过滑稽。 　　程越急忙从外面跑回来，凑到唐绍耳边小声说：“谢曼正在大门外。” 　　唐绍不紧不慢地把父亲照片前面的鲜花摆正，然后站直身子，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过道里传来一串清脆利落的高跟鞋声，唐绍冷冷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只见一位盛气凌人的妇人站在灵堂门口，身后跟着六名凶悍的保镖。 　　在场的人们都屏住呼吸，盯着唐绍的反应。 　　妇人穿一身黑衣，望着远处的那张遗像，冰着一张脸，可眼中却闪动着哀伤的光点。片刻，她慢慢把视线转移到站在一旁，身材挺拔的唐绍身上。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她的笑容散发寒意。 　　唐绍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扭头对身后的程越小声吩咐着：“让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程越扫了一眼谢曼身后的六名保镖，有些顾忌地看着唐绍。 　　“按我说的做。”唐绍仍旧这样吩咐。 　　“是。”程越点点头，和灵堂里那些瞻前顾后的男人们一起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寂静无声，仿佛所有的空气被抽空。 　　唐绍慢慢转回身，弯下腰继续整理着遗像前的花束。 　　谢曼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过来，上了一炷香。 　　她静静地望着照片里的唐秋，声音有些缥缈：“你怎么能身边一个人也不留？” 　　唐绍不屑地勾起嘴角，站直身双手□□裤子口袋：“你确定六个人就能要了我的命吗？” 　　谢曼冷冷地笑出了声，扭头看着他：“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我也不可能活着出去。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 　　唐绍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我还要在这里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可不能死。”谢曼的双眼透着深重的仇恨。 　　唐绍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走到谢曼面前，用透着寒光的双眼死死盯住她。 　　“如果非要说唐家有你的东西，那便是你刚刚插在香炉里的这柱香。”他微微扬起下巴，“你和唐秋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今天我允许你上这柱香只因你是唐骏的妈妈。” 　　谢曼眼里冒着怒火，微微有些发抖的双手紧紧攥住拳。 　　“这几年你在唐家背后做了多少手脚我一清二楚，不要试图触碰我的底线。”唐绍的声音犹如幽谷中坠落石子般令人毛骨悚然，“不然，我会用你想不到的方法让你后悔！” 　　谢曼眼中有些许的畏惧，但她绝不能躲避唐绍的目光，说什么也要撑住：“你以为随便威胁我两句，就能让我善罢甘休吗？” 　　“威胁？”唐绍清冷地笑了两声，“我唐绍从来不做这么无聊的事。” 　　男人深暗的双眼好似海水击石一般溅起凌冽波光：“我只是把会发生的事讲给你听，你最好做全了那些自不量力的事来证实，看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唐绍的这一串话让谢曼感到异常地心惊肉跳，她从没想到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如今变得如此阴暗可怖。她脸色发青，冒出一身冷汗，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击。 　　唐绍把她眼中的恐慌看得一清二楚。 　　他始终盯着她，片刻，竟偏着头露出一点轻松地笑意：“这个世上，没有令我害怕的事情，因为我本就没什么可以失去。这一秒活，下一秒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可在你眼里我看见了太多的顾虑，你输定了。” 　　唐绍一下子就看穿了谢曼最想隐藏的情绪，眼前的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她喘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掩盖自己的慌张无措，只好死撑地仰头说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她往后退了两步，不甘心地转身逃离。 　　谢曼是唐绍父亲在他母亲去世第五天就带回家的女人。他和谢曼之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要向现在这般敌我相对。 　　他扬着英俊的下巴，漠然地望着父亲的遗像。 　　比起谢曼，他更不能原谅父亲当年利用了这个女人，即便那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程越。”他的嗓音幽静。 　　程越从门外走过来。 　　“找两个信得过的，从今天起，二十四小时盯住谢曼，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程越认真点点头：“知道了，放心。” 　　自从唐绍踏入这黑暗的漩涡之中，他就深知生命终止，争斗和算计才会终止。他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显得十分疲惫。 　　程越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这两天你都没怎么睡觉，要不先去车里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 　　唐绍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于是拿起手机，不经意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多年来，他情愿见到又不情愿见到的男子。 　　程越左右看了看两个人，低下头，默默走了出去。 　　门口的男子二十岁左右，皮肤光洁，眉清目秀。 　　他把行李箱推到一边，静静地走过来，庄重地磕头上香。 　　他是唐骏，谢曼的儿子，唐绍的弟弟。 　　唐绍低着头，默不作声。 　　片刻，唐骏缓缓站起来，扭头看着他的哥哥，眼睛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唐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视前方，语气冷冰冰的：“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爸爸病重去世，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唐骏的语气里夹杂着埋怨，眼神中却透露着对哥哥真切的爱。 　　“你不是照样知道了。” 　　唐骏的眼眶渐渐变红，眼角有些湿润。 　　他用力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悲伤的笑容：“我已经长得快和你一样高了，你真的不打算仔细看看我吗？” 　　唐绍稍稍垂下眼睛：“上完香，就走吧。” 　　唐骏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看不清哥哥眼中是否有一丝丝的牵挂。或许，看不清才好。 　　从小到大唐骏总是找着各种方法去理解哥哥对自己的提防和冷漠，并且不厌其烦地向哥哥证明自己只是想要亲近他，依赖他，仅此而已。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唐骏的声音显得格外忧伤，“唐氏是你的，我绝不会抢你的东西。” 　　“那你就不该回来。”唐绍有些愤怒地扭头看了一眼唐骏，就这一眼，便令弟弟眼中无尽的伤痛，瞬间钻进他的心里。 　　他的双眼晃动，匆匆迈开大步想要逃离。 　　“哥！”唐骏大声叫住了他。 　　这一个字承载了两个人多少的心酸与痛苦…… 　　唐绍皱紧眉头，眼中再也藏不住对弟弟的愧疚和牵挂。还好，他正背对着他的唐骏。 　　唐骏的嘴角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哥，我很想念你。” 　　唐绍低着头，紧紧攥住手心。 　　谢曼会豁出一切与他争唐氏，他和这个女人最后只能活一个。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不能爱唐骏。 　　最终他的弟弟会恨他入骨，那么这种怨恨早一点开始才好。这样的话，到了最后，两个人才不会承受不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因此一直以来，他疏远唐骏，冷眼相对，话语里不掺有任何情感。 　　可他的弟弟远比他以为的更爱他…… 　　唐骏往前走了两步，眼中仿佛蕴含着灿烂的阳光：“我不想回英国了，我想在这里上大学。将来开一间教小孩子的画室，或是一家小的画廊，每天匆忙地上下班，没准还会爱上一个女孩，有一个自己的家。” 　　唐绍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虽然背对着他的弟弟，但他仍可以猜到此刻他那可爱善良的弟弟，脸上有着怎样美好的笑容。 　　唐骏又靠近了一些，依旧含着泪水微笑：“哥，我想留在你身边，安静地生活。” 　　如果真的能那样就好了…… 　　唐绍痛苦地闭上双眼，静静地迈开步子：“你跟我，怎么可能会一起生活。” 　　他走出灵堂，站在空荡的走廊中央，冷峻的脸上再也掩盖不住哀凉的悲伤…… 　　他真的希望有一天唐骏会变作他设想中的那样恨他吗？ 　　真的希望那样吗？ 第2章 被动闯入 　　1. 　　上个星期姜久久的自行车丢了，所以这几天她都是从这条比较近的小路步行去夜市打工的。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生僻的路线才会变得敏感，她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她的胆子并不小，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还能怕什么。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夜市走去。 　　今天大排档门口很奇怪。路边停了好几辆轿车，门口还站着几个神情严肃的男子，见到她走过来，都纷纷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也有些紧张，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走进了店里。 　　店中没有一个客人，静得可怕。她慢慢走到厨房，看见老板和老板娘坐在一边嘀咕着什么。 　　“陈老板，今天怎么没有顾客？”她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老板娘的声音听起来既气愤又害怕。 　　“你怎么惹了唐家的人？”老板很无奈地叹了叹气。 　　久久一头雾水：“唐家？”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她转过身往门口张望。没等她看清什么，一个留着金发的年轻人便大步迈进来，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大门的帘子。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他的周身似乎飘动着黑夜的星辰，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危险却异常俊逸的气息。 　　久久深知来者不善，却怎么也无法把目光从这个男人身上移开。 　　来者自然是唐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慢慢走过来，步伐持重。 　　久久往后退了两步，警戒地绷紧全身。 　　唐绍落落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轻轻坐在身旁的座位上。 　　久久的心猛烈地跳着，十分忐忑不安。 　　唐绍抬头看她，语气显得彬彬有礼：“请坐。”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极为强势的气场，久久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感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声音也变得无力：“你是谁？” 　　“我叫唐绍。” 　　久久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好先慢慢坐下。 　　唐绍自身散发的冰冷气息让人毛骨悚然，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 　　久久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乱，要保持思考：“你，为什么认识我？” 　　唐绍看着她，慢慢说道：“我认识你的爷爷。” 　　久久立刻紧张起来：“你也是来讨债的吗？” 　　稍作思考，唐绍回答：“我是来报恩的。” 　　唐绍的每句话都令久久震惊，她眨着眼，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男人慢慢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姜老爷子，二十年前曾救过我的命，如果当年他没有出手相救，我唐绍就不会活到今天。” 　　他垂着眼睛，语气淡漠：“你所有的债务我已经都帮你还清了，可是，你依旧很危险。” 　　“你说，说什么？”久久惊讶地睁大眼。 　　“你现在，再不欠任何人的钱。”他依旧冷静得如一块冰。 　　久久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已经麻痹。 　　“但是，当初出卖姜泰集团的那些人还是不会放过你。” 　　久久的头晕晕的，实在搞不清楚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 　　“姜泰集团一直受唐氏的保护，所以没有人敢动，但随着唐家内部动荡，曾经对姜泰怀恨在心的人终于有机可乘，他们积怨已深，虽然毁了姜泰，可依旧不会善罢甘休的。” 　　久久仔细听着唐绍的话，她撩起眉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唐绍抬起眼睛看着她，深邃的双眸透着寒光：“他们还会毁了你。” 　　久久收紧了颤抖的手指，露出苦涩地笑容：“他们还能怎样对待我？” 　　唐绍始终表现得风平浪静，他微微垂下眼睛，坐直身子，两个胳膊肘支着桌面，片刻，抬头看着久久：“方法，会是你想不到的。” 　　久久倒吸一口凉气，她很恐慌，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冷峻如山的男人所说的话。 　　唐绍的双眼黑白分明，白得冰冷，黑得阴暗，像一望无际的雪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的瞳孔中映着对面女孩的娇柔身影和那双坚强倔强并且异常美丽的眼眸，许多年以后，他依旧清晰地记得此时此刻，她的样子。 　　“让我帮你。”他的语气强势，他不是在寻求意见。 　　无论久久内心多么慌乱，她也依旧保持镇定地看着唐绍。 　　“我可以保护你。” 　　久久微微皱着眉头，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绍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回忆起了很多旧事。 　　“这是我应该为姜家做的。”他慢慢回答。 　　“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全部是真的？” 　　在来这里见久久之前，唐绍便计划好了所有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他面对的竟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孩。 　　“我确实没有办法令你马上相信我，但从今天起，你必须按我说的做。”他的话语这么强硬，可他的口气却像个绅士。 　　久久的脸色更加苍白：“你想让我做什么。” 　　男人双眼炯炯有神：“直到此刻，我想到唯一可以让你安全的方法……是做我的女人。” 　　久久简直快要昏过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静。 　　“做我的女人，我才能保护你。”唐绍的语气如水平静。 　　久久用力摇着头：“这不可能！” 　　唐绍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很抱歉，我只有这一个方法。但你不必感到害怕，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替我还清了那些债的话，那么你已经偿还了我爷爷足够的恩情。我会一辈子感激你，你不再需要给我任何帮助。” 　　唐绍仔细看着她。她眼中是那么惶恐无措，可心中的某一个地方却一直散发着强劲的勇气。 　　男人轻轻一笑，那笑容几乎让久久粉身碎骨。 　　唐绍从头到尾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如果不是周身那煞人的气场，定会以为他是一位来自古堡的王子。 　　他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抬起手，竟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扣子！ 　　久久吓得全身一抖！她紧紧攥着手心，不知所措地把视线从一点点暴露在外的男性胸膛上移开！ 　　唐绍在解开第四颗纽扣之后，抬起了手指，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色手枪，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久久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盯着那冰冷的机械！ 　　唐绍继续慢条斯理地从后腰处取出一把小型手枪，随后缓缓伸出右腿，又在脚踝处拔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刺刀！ 　　久久看着桌子上这些可以瞬间夺人性命的武器，一时无法呼吸！ 　　“你对我并不了解，让我把话说明白。”男人抬起头，冰冷锋利的眼神直直对着她恐惧的双眸，“正如你所见，我是个很危险的人，一直都在枪口刀尖上度日。我现在出现在这里，一个小时后便会传遍整个市区。” 　　久久慢慢把目光从那些武器上移向他的双眼。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久久试着从颤抖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是想告诉我……从这一刻起，因为你，我已经变得更加危险……是吗？” 　　唐绍出神地望着她，她的双眼发着恐惧的光，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颤抖的心上下浮动。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坚强而美丽的女孩。 　　男人微微锁紧眉心：“很抱歉，我不得不把你卷入我的生活。” 　　久久渐渐平静下来，她望着不远处守在门口一直盯着自己的金发男子，还有门外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唐绍身上。 　　她知道，她已经无路可走。 　　“你，真的是要保护我吗？”她知道这样的问题很蠢，但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的承诺上，“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可以相信我。”唐绍的声音诚恳而坚定。 　　久久双眼含着泪水，看起来那么无助。 　　清晨的露珠大概就是如此剔透，看着泪光盈盈的女孩，唐绍心头莫名感触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重新整理思绪后对久久说：“你不必再回现在住的地方，那里已经不再安全。我会安排人直接送你去我的住所。” 　　久久的双眼空洞无光，她咬住下唇，两只手臂微微颤抖。她用力调整呼吸，不停地设想自己最坏的情况。 　　“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看着临近崩溃的女孩，唐绍的心里暗生一层暖雾，“请你相信，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希望你平安。” 　　久久神情涣散，她往四周张望，希望能有一个人来保护她、安慰她，哪怕对她微微一笑也好，可她周围却杳无声息…… 　　这时，站在门口的程越慢慢走过来，他俯下身，轻轻对唐绍说：“该走了。” 　　唐绍点点头，极为迅速地把桌子上的武器重新装备好，然后站起身，抬手扣上衣扣，看起来危险而性感。 　　“程越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晚些时候再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看着满头金发，名叫程越的男子走近自己，久久更加害怕起来，她竟有些希望唐绍不要离开。 　　程越走到一直躲在拐角处的店主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们：“姜小姐不会来上班了，再找个人吧。” 　　老夫妇两人吓得说不出话，哆哆嗦嗦地接过卡片，拼命点头。 　　程越转过身，走回久久身边，语气冰冷地说道：“姜小姐，请跟我来。” 　　久久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手心的冷汗甚至浸湿了一小片衣料。 　　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福是祸，更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处在阴谋之中。 　　刚刚那面容冷峻，语气淡漠的男人，让她思绪混乱，不知所措。她很肯定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可潜意识里，她竟然发现自己几乎愿意相信他。他说的每句话，她都清晰地记得，那些话语，她竟然觉得是真实的，可信的。 　　她对他一无所知，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2. 　　轿车里的冷气开得很大，久久坐在后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双手攥在一起，害怕又慌张。 　　这几天她总感觉有人跟着她，才迫使她有一些相信那个叫唐绍的人所说的话。可是他口中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又有哪些人想要伤害她呢？ 　　她无从得知。 　　车子缓缓驶入一扇大门，停在一处宽阔的院子里。 　　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忐忑地往车窗外张望。程越给她开了门，她慢慢走下车，谨慎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栋三层的欧式别墅，大门两侧有小的花池，花池里只有一些青草。 　　她跟着程越走进这所房子。 　　程越按了墙上的一排按钮，屋子里瞬间灯火通明。 　　久久站在原地，感到天旋地转。 　　“这是客厅，左边是厨房和餐厅，右边是书房，卫生间旁边的这扇门，通往地下室。”程越走到楼梯旁，扭头看着她，“二楼是卧室，三楼是健身室。” 　　久久轻轻点点头，慢慢走过来左右张望，然后和他来到二楼。 　　“通道左边是两间客房，这边，就是绍哥的房间。”程越指了指右边的房间。 　　他推开门：“外面是休息厅，里面是卧室。衣帽间也已经为你挪出了地方，你的行李明天一早就会送过来。” 　　久久站在他身后，谨慎地环顾四周。 　　“绍哥今天不会回来，住在院子右边小屋里的王妈会过来照顾你的起居。”程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我。” 　　久久接过名片，点点头。 　　“那么，你休息吧。”程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久久小声叫住他。 　　程越扭过身看着她。 　　“……我用哪个房间？” 　　程越有些不解：“当然是这间。” 　　久久感到非常诧异：“我要和他住在一个房间吗？” 　　程越低头思索了片刻，表情冷冷地说道：“姜小姐，绍哥迫不得已把你留在身边，虽然你不会受到仇家的伤害，可作为他的女人呆在他身边，毕竟是一件危险的事。如果有人发现他在刻意保护你，你会更危险。绍哥的决定绝对不会错，你只要听从安排就可以了。” 　　“难道在他的家里，也会走漏风声吗？” 　　“这个世上，没几个能让他信任的人。”一直板着脸的程越眼中突然闪现一丝感性。 　　久久慌张地摇着头：“我不可能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 　　“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绍哥从来说到做到。” 　　听了这话，久久显得有些尴尬。 　　“还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虽然房子周围会有保镖巡查，但是没有绍哥允许你千万不能走出这栋房子，一步也不可以。你要找王妈，就给她打电话。”程越一边说一边夺回刚刚交给她的名片，在上面写下王妈的电话号码后，又还给她。 　　久久重新接过来，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话毕，程越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像一阵风般离开。 　　3. 　　偌大的房子里静得让人喘不上气，与其害怕地缩在角落，不如四处走走。 　　久久来到一楼的餐厅，这里的装潢和整间屋子十分不同，是北欧古典式田园风格，壁纸是复古的湖蓝色，上面镶嵌了茂盛的藤叶、淡色小花和漂亮的百灵鸟。餐桌很漂亮，餐具整齐放在精致的橱柜里。 　　那么温馨的氛围显得和那个叫唐绍的男人十分不匹配，除了恐惧，对唐绍她似乎又多了一分好奇。 　　她走到程越所说的书房门前，发现门没有锁，便轻轻推开，往里张望了一下。 　　她惊讶地眨着眼睛，房间里一排排木质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籍。她没想到那样一个男人的书房真的会有书，于是不由自主地走进去，难以置信地望着架子上的各类书籍。她翻阅了几本，一副吃惊的样子，这些书绝不是装装样子，书皮和书脊全是翻阅过的痕迹，它们陈旧却异常整洁。这使她对那个语气冰冷，眼神淡漠的男子越来越好奇。 　　她回到二楼，想到唐绍的卧室看一看。 　　明明整栋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可推开卧室的门还是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侧着脸，慢慢转动门把手，抬起头，顿时感到无法呼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欧式实木床。 　　久久封存在心底的恐怖记忆瞬间灌回大脑！ 　　她十岁那年，她的妈妈曾想把她烧死在这样的一张床上！ 　　她记得当时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被绳子绑在了她妈妈房间里的床上面！她大声哭喊，看着妈妈披散着头发，穿着褶皱不堪的睡裙慢慢走过来。 　　她妈妈的表情既痛苦又开心，晃着手里的打火机，缓缓躺在她身边。妈妈搂着年幼的她，不顾她的挣脱，一边流泪一边笑。 　　她的妈妈说她们会得到解脱。于是扳动打火机，点燃了她们两人周围的床单！ 　　小久久用尽全力挣扎叫喊，内心极度恐慌！ 　　直至今日，只要回想起九年前的那天，她仍可以感受到刺鼻的浓烟味和强烈的灼烧感。 　　唐绍的这张床让她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伤口瞬间撕扯开来！ 　　她站在门前全身冒出冷汗，无法呼吸，无法移动，感到自己就要死去。她的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终于无法站立，瘫坐在地上。她发不出声音，眼泪颗颗滑落，用尽所有力气，才终于喘上一口气，然后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拖着发软的双腿转身逃离。 　　她跑出唐绍的房间，站在走廊里感到悲痛交加，她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去哪里，她无处依靠。她痛苦地喘息着，双手用力按压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渐渐平息下来。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便紧张地转身探寻。 　　静默的夜色，暗哑的灯光，令女孩梨花带雨的一个回眸如夜间昙花，绚丽芬芳。她满含泪水的美丽双瞳，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彩，粉嫩的脸颊微微泛红，水润小巧的双唇微微张开，尖尖的下壳聚集了一滴水晶般剔透的泪珠……她怀抱双臂，身形纤细，柔顺黑发垂落腰际，那么楚楚动人。 　　这一个惊艳回眸犹如钻石般璀璨夺目，她仿佛是一位月光仙子，美丽得不真实。 　　看到如此绝美一幕的人，是唐绍同父异母的弟弟，唐骏。 　　久久这惊鸿一瞥，令唐骏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好像这个女孩转过身望向自己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便盛开了一支惊艳绚丽的花朵。 　　久久见是一个陌生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神情十分紧张和不安。 　　唐骏从如画般迷人的景象中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说道：“请问，你是……” 　　久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话，她确实无法说明自己应该算这栋房子里的什么人。 　　她只好低头不语。可是，她明明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子，却感到似曾相识的熟悉。 　　唐骏微微笑着，语气平和：“我是唐骏，唐绍的弟弟。” 　　久久闻声抬头，稍感惊讶地打量着他。 　　他的个子很高，穿着一双运动鞋，一条深色牛仔裤，一件棉质白衬衫，发型整齐，眉眼俊秀，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阳光般温暖明朗。 　　明明看起来是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人，有谁会相信他和冷峻阴沉的唐绍是兄弟呢？ 　　“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久久摇摇头，然后突然想到刚刚程越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反应过来她现在确实是以唐绍女人的身份站在这栋房子里，于是又马上点点头。 　　唐骏望着久久依旧微微湿润的眼睛，他清澈的双眼忽地闪过一丝暗沉。 　　片刻，他轻轻笑了：“我刚刚回国，还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所以，就过来找他。” 　　久久望着他的笑容，依旧不能相信他和唐绍有任何关联。 　　“程越说，他今天不会回来。”她小声说。 　　“外面拦我的那些保镖告诉我了，我想在这等等他，也许他会回来。” 　　久久低头琢磨了一下：“那么，你在客厅等会儿吧。” 　　唐骏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久久到厨房摸索了一阵，胡乱给他泡了一点茶。 　　她端着托盘走到客厅，把托盘轻轻放在茶几上。 　　“谢谢。”唐骏露出温暖的笑容。 　　久久慢慢坐下，仔细打量着这张和唐绍如出一撤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叹。 　　“不客气。”她也微微笑了一下。 　　“你可以给我他的手机号吗？” 　　久久怔了怔，低下头：“我，也没有他的号码。” 　　唐骏感到很惊讶。 　　“刚刚，为什么那么难过？”他拿起杯子，抬头看着久久，双眼清俊。 　　久久侧过脸：“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 　　唐骏没再追问，他笑着说道：“我虽然三年没有见到我哥，可是我很了解他。哥既然把你安置在他身边，看来，你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的笑容总是带着令人舒服的温度，亲切又毫无压力。 　　久久低着头默不作声，也许她真正的身份永远都是个秘密。 　　“你要知道，他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唐骏依旧笑着。 　　久久并不相信他的话，那样的一个男人，身边怎么会从来不留女人？可看着他那明亮的双眼，又觉得他不会骗自己。 　　“唐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唐骏低着头，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经历了太多的悲伤，才变得沉默寡言，如果你见过他从前的样子，你就会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 　　久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唐绍感到如此好奇，只是她一直忘不了那双透着孤独，散发寒意的眸子。 　　唐骏伸出手腕看了看表，然后放下杯子，站起身：“看来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已经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改天再来吧。” 　　久久也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微笑地对他说，请慢走，以后常来做客吗？ 　　唐骏走到大门口，缓缓停住脚步。 　　他转过身来，望着久久：“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久久怔了怔，然后微微点点头。 　　唐骏亲切一笑，转身离开。 第3章 不眠之夜 　　1. 　　久久回到二楼，她靠在沙发上回想着这一年间发生的所有事。 　　半年前，爷爷的公司还运转得很好。爷爷一直希望她能接替自己的位置，老人家的身体虽然有些老毛病，但还算得上康健，可以等到她大学毕业来公司实习之后再退休。但是两个月前，她在学校里接到了爷爷秘书打来的电话，让她迅速赶往医院。她吓得全身发抖，虽然用了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却还是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悲伤，就被一身债务逼得焦头烂额。她并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退缩逃避，爷爷一直都有教导她坚强勇敢，要坦坦荡荡，如果是自己必须经历的劫难，就去勇敢承受。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她刚刚适应这种穷困潦倒又异常辛劳的生活，却在今晚，她的人生不可思议地扭转到另一种局面。 　　那个男人说已经把她所有的欠款还清，她日日发愁无力偿还的债务，那个叫唐绍的男人全部替她偿还干净。他还给了她一个住处，保她安全。那些她无法预见的，在他口中即将到来的危险，对她来说很虚幻，不能感知。可在一片慌乱之中她便来到了这里，他为自己安置的似乎安全的地方。 　　她可以相信他吗？ 　　他如此强势地把她带入他的世界，她可以怀疑但不得反抗。那双冰冷而空寂的双眼每每在她的脑海里闪现，都会令她心跳加速。她分不清那心中暗涌的情绪是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惶恐，或是孤身一人的她听到有人来保护自己所产生的感动，又或是人生出现一点转机的期待呢？她不知道原因，她现在唯一确定的是至少今天她是安全的，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都像那个男人所说，他在保护她。 　　她慢慢把头枕在松软舒适的沙发背上，在一团混乱的思绪中渐渐睡去…… 　　梦里，她又变作了十岁的模样。妈妈病态的笑声回荡在熊熊大火之中，火苗越烧越凶，渐渐吞没了她小小的身躯！ 　　她猛然惊醒，坐直身子喘着大气！ 　　她抬手捋了捋头顶的发丝，慢慢落下泪水。稍作镇静，她站起身走到桌子前给自己斟了一杯水。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她惊慌地扭过身，死死盯着那扇门。 　　唐绍满脸倦容，一只手推门进来，一只手略带烦闷地解着自己的衬衣扣子。他抬头看见站在角落里神色紧张的久久，稍稍露出一点惊讶，然后停下动作，慢慢走过来几步，站在离久久不远不近的位置。 　　月色中，他如一座坚实的冰山渐渐靠近，一股寒意甚浓的气息越来越重。男人那俊朗淡漠的面容，仿佛是冲破了黑色风暴，跃然而出的冰凌，绚丽而不可触碰。 　　“为什么没有休息？”他的语气竟然有一丝丝的柔软，和之前在夜市给人的感觉稍稍不同。 　　久久很紧张，她死死捏住手里的水杯，低着头，没有回答。 　　唐绍察觉出她眼中的恐慌与不安。 　　他扭头看着闭得严实的卧室房门，然后重新看着她，语气极为轻缓：“我想，程越应该没有和你仔细说清楚。如果我很晚回来，我会去楼下洗澡。卧室的门有内锁，床单和枕头都是新的。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房间里而已，你很安全。” 　　唐绍一口气说出了久久所有的担心和顾虑。这样清楚的交代，竟让她有些难为情，女孩的脸在月光中发出好看的粉色。 　　“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除了，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唐绍夹杂强势的深厚嗓音让久久的心脏莫名地猛烈跳动，她抬头望着男人如刀刻般英俊的脸庞，他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只是那浓重的眉目变得更加深邃。 　　唐绍的脸上似乎含着微微的笑意，又似乎只是夜晚朦胧中的错觉。 　　“在这里，你很自由。” 　　看着转身往屋外走去的唐绍，久久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叫住了他：“可是，” 　　唐绍停下脚步扭过身来，从眼中射出一道冰蓝色的光芒。 　　“……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你。” 　　久久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这样的话有必要说出来给他听吗？ 　　可令她意外的是，唐绍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他朝久久这边走了两步，极为认真地点点头。 　　他低沉的嗓音在深暗的夜色中缓缓流动：“应该是这样。永远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久久很想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仔细看看这个男人此时此刻的表情，甚至想要看清他那深藏在冰霜之中的，真正的情绪，但是浓重的夜掩盖了一切，仿佛黑暗是他的一道天然屏障，所有真实的情感和思绪都深深藏在其内，只把他最擅长的淡漠和凉薄袒露在外。 　　2. 　　久久慢慢推开卧室的门，她深深吸了口气，跨进沉沉的一步。 　　她贴着墙，惊恐地看着那张肃然发寒的床。她依旧呼吸困难，但是她必须靠近它，别无选择。 　　她顺着墙壁挪到角落里，然后蹲下来蜷起身体，把头深深埋在膝间。 　　她无法入睡，耳朵一直仔细听着卧室外面的声音。她全身发抖，不敢抬头看那张床，似乎望向那里就会看到当年那场近在咫尺的大火。她只得任凭心中的孤独与恐惧缠绕在冰冷的空气中渐渐将她吞没。 　　阵阵恐慌之中，甚至令她期待听见唐绍上楼的脚步声。可难道她要寄希望予一个陌生男人吗？那个面容冷淡言语凉薄的男人，如果他睡在自己隔壁，只会令她更加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最终来到外屋的门口。她紧紧贴着墙壁，呼吸紊乱。 　　她听见男人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几声疲惫的脚步声之后，便听到衣料摩擦和沙发深陷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的内心再也无法承受，她捂住自己的嘴，痛心地哭泣着。 　　她想念她的爷爷，和她曾经拥有的，美好的一切…… 　　在外屋的唐绍慢慢睁开眼，他听到了久久细微的哭泣声，那么悲凉，那么无助。 　　他九岁那年因为遇见姜庆胜老先生，从而躲过一死。 　　从那之后，他的父亲为了报答姜老先生，明处暗处帮助姜泰集团在业界扫清阻碍，姜泰集团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鼎盛期。 　　可后来唐绍父亲唐秋病重，唐氏内乱，姜泰不能再受到显赫一时的唐氏庇护，那些姜泰往日里的对手和仇家才终于有机会打垮姜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得知姜泰破产，才开始后悔当初默许父亲决绝高调地为姜泰树敌。 　　这个在深夜独自哭泣的女孩曾失去的一切，全因唐氏而起，这令他的内心感到十分愧疚。然而唐氏和姜泰所有的麻烦事都赶到了一起，加上他父亲去世，他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使得姜泰集团破产两个月之后，他才终于集中精力找到恩人唯一的孙女，一个名叫姜久久的十九岁女孩。 　　他真希望自己早一些找到她，早一些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就在他见到这个女孩第一眼之后。 　　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孩有如此强大的内心。她美丽的面容透露着无尽的孤独，悲伤和痛苦，但她瞳孔之中却静静闪烁着坚强而勇敢的光华，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3. 　　四个小时后，唐绍便醒来。 　　公司千丝万缕的大小事务都在等他梳理，所有人的眼睛全在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他父亲留下的江山。 　　他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顿了顿，慢慢走到卧室门口。 　　久久并没有锁门，而是掩着一道门缝，这令他很惊讶。 　　他犹豫要不要往里面看看。 　　他突然有点紧张，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可最终，他还是慢慢侧着脸，透过门缝看了看房间里面。 　　床上并没有人，床单整齐铺展着，根本没人动过。 　　他抬手推开一点门缝，才在靠窗的墙角发现了蜷缩着的女孩。她深深锁紧眉心，长发垂落地面，枕着自己的膝盖沉沉睡着。 　　他站直身子，微微叹着气，然后静静离开了房间。 第4章 触动 　　1. 　　“唐骏已经在大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了。” 　　听到程越的话，唐绍停下手中的笔。他的眼睛依旧盯着文件，可眼神却异常忧伤。 　　程越考虑了一下，小声说道：“他想要你的电话号码，要给他吗？” 　　唐绍始终低着头。 　　程越小心翼翼地说：“还是见见他吧。” 　　他知道唐绍爱唐骏。 　　唐绍慢慢冷起一张脸，语气淡漠：“他愿意等就让他等。”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地问：“四十六号店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完了，和李凯秘密往来的几个人全都做掉了。” 　　唐绍点点头：“辛苦了。” 　　“应该的。” 　　“谢曼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有。” 　　唐绍仰着头，倚在椅背上：“下午陪我去一趟二十号店。” 　　“是。” 　　“你去休息吧。” 　　程越想要再劝唐绍去楼下见唐骏，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放弃了。他知道唐绍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 　　“好。”他点点头，慢慢走出去。 　　唐绍点了一支烟，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可他的人在这里坐着，他的心却早就飞出窗外，抵达了他最爱的弟弟身边。 　　如果可以重生，他绝不会再以唐绍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 　　2.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越升越高。 　　唐骏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漂浮的几朵云也像是要被太阳晒干。 　　他知道他哥哥不会出来见他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扭头看见侧面小花园里玩沙子的两个小男孩，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 　　弟弟嘴里喊着哥哥，一直抬高手臂去拿哥哥手里的小木铲，哥哥故意逗他，把木铲举得高高的，两个小人儿蹦来蹦去，看起来那么快乐。 　　唐骏微微笑着，眼中流露出苦涩的忧伤。 　　唐绍也曾经那么对着他笑过，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小，可直至今日，他都记得哥哥当时的笑容。 　　他从小就没什么人疼爱，他的妈妈忙于恨他的爸爸，他猜爸爸因为并不爱妈妈所以连带着也不爱他。只有哥哥偶尔对他笑，拉他的手。可是不知从哪天起，哥哥看向他的目光，却再也不温热，再也没有宠爱，那双和自己近似的眼睛里渐渐只剩下冷漠与厌恶。 　　他害怕失去哥哥，失去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亲人。所以他不再喜欢射击，执意要到寄宿学校上学，不和父母亲近，他让自己喜欢画画看书，尽一切所能躲避着任何会引起哥哥怀疑他对唐氏有企图的事物。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也改变不了哥哥日渐提防的目光，只要看一眼，就令他痛彻心扉。 　　最终，他还是变作了一个人。 　　可是他不能怪哥哥，因为他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他的出生本身就是哥哥的一个威胁。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他在拐口看见一间图书馆，便缓缓走进去，办了一张借阅证，借了两本书，便百无聊赖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开门，他看见他的妈妈站在窗前，满脸失望与怨恨地将他望着。 　　他表情淡淡的，关上门慢慢走过去，把刚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放在桌子上。 　　谢曼的语气冷冷的：“你竟然昨天就回来了。” 　　唐骏为她斟了一杯水放在她身边的书桌上：“您怎么会有我的钥匙？” 　　谢曼没有理睬他的问题：“我说过让你先留在英国，等我安排好了你再回来。” 　　“难道爸爸过世，我不该来上柱香吗？” 　　“唐秋这辈子都没抱过你一次，你和他有什么感情？“ 　　唐骏慢慢低下头：“虽然爸以前对我没什么感情，可他毕竟是我爸，我只是想送送他而已。” 　　“你以为我不知道？”谢曼不以为然地冷冷笑了两声，“你偷偷回来就是想单独去见你那了不起的哥哥，对吧？” 　　最终还是提起了他们母子之间那条永远也不能逾越的鸿沟，唐骏的心情一下子烦闷起来。 　　“当初就是唐绍把你逼到英国去的，你竟然还那么想见他！” 　　“妈，我说过很多次了。”唐骏皱起眉头，“当初是我自己要去英国留学的，学画画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我哥没有半点关系。” 　　谢曼瞪起眼睛，体内似乎有发泄不完的愤怒：“怎么可能！你上初中的时候还那么喜欢去射击场学射击，初中毕业后突然要学什么画画，说走就走！一定是唐绍逼你的！他就是怕你学会了开枪，哪天要了他的命，所以把你赶到国外！” 　　“哥哥永远也不会那么对我。” 　　“他要是真的对你好，为什么不让你进唐氏？” 　　“我为什么要进唐氏？”唐骏心中涌出一股无奈的怒气。 　　“因为唐绍现在手里捧着的金山银山都是我谢家的！”谢曼喘着粗气，嘴角颤抖。 　　片刻，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一双沧桑的眼睛陷入回忆：“当年我为了唐秋，背弃你的姥爷，至今他都不肯原谅我。可是从头到尾那个混蛋都在骗我，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只有谢家的钱而已！” 　　虽然已经无数次劝解妈妈放弃复仇无果，可他还是想再试一次：“可这些和哥哥有什么关系？唐氏本就该是哥哥的！” 　　话音刚落，谢曼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屋子里静得令人窒息。 　　两颗有着血缘牵引的心，仿佛要消散在这个寂静无声的空间中。 　　谢曼惊慌地垂下手臂，感觉自己的手掌麻木得像消失了一般。她的五官微微抽搐，脸色苍白无光，眼里不停地闪动泪花。 　　唐骏异常平静，他侧着脸，看起来并不悲伤，只是一双眼睛血一般赤红。 　　过了好一阵，他才轻轻吐了口气，慢慢转过脸看着他的妈妈：“我在英国三年，您一次也没去看过我，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今天见面不该问问我这几年过得好不好，都发生过什么事吗？” 　　谢曼眼中透着愧疚与痛苦：“我不是给你派去了保镖。” 　　“我需要的是他吗？” 　　说完，他慢慢走进卧室，关上房门。 　　谢曼的四肢仿佛被千斤重物拖住，即便想要拉住唐骏向他道歉，给他安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身体…… 　　唐骏倚靠着房门，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流失到一片无垠的荒漠中。 　　七月盛夏，可不管外面多么炎热，他依旧感到自己的心，冰冷如霜。 　　3. 　　久久一个人呆在这栋房子中已经十来天了，唐绍一次也没有回来过。王妈照顾她照顾得非常好，只是很少和她说话，默默地端茶盛饭，再默默地离开。 　　她在这栋房子里从恐惧到适应再到无聊，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只有到唐绍的书房拿本书看这一件事可做。她无法相信那样冷酷的男人竟有那么多好书，很大一部分都是她很感兴趣的著作。 　　这天，像往常一样，晚上九点半，她把床上的被子拉到地板上，然后靠着墙壁半躺在被褥上，拿起今天新读的一本书，静静地阅读。 　　突然，寂静的空气中，传来细碎的声响。 　　她紧张起来，连忙站起身子，把灯关上，往屋外看。她听到一串脚步声停在外屋门口，于是扭身贴着墙壁不敢出声。 　　唐绍推门走进来，脚步缓慢。 　　久久听到他坐在沙发上，他的呼吸很粗重，似乎有丝丝颤抖。这和久久印象中的他感觉非常不同，她很好奇，犹豫着该不该走出去看一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她什么都没有想，转身便走了出去，她感觉唐绍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她的预感没有错，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暗夜之中，英俊男人的整件衬衣上几乎浸满了鲜红的血迹！他面容苍白，额头的汗珠透过月色发出银光！ 　　她愣在那里，双眼死死盯着那片血迹。 　　唐绍紧紧锁着眉心，嘴唇发青，神情痛苦。他抬头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久久，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打翻药瓶的声音吵醒了她。 　　“我的肩膀受了一点伤，所以没有拿住药瓶。”他的语气还是像久久第一次看见他时的那样淡漠，“把你吵醒，很抱歉。” 　　久久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片血迹上。她不由自主地慢慢走过来，看到鲜血顺着唐绍的袖口滴落在地毯上。 　　“你在一直流血。”她的手脚渐渐发凉。 　　“过一会儿就好。”唐绍的语气很轻松，但是，隐约可以听出喉咙里微微的颤抖。 　　他从药箱里重新拿出一个药瓶。 　　“我来帮你。”久久听见自己这么说。 　　唐绍怔了怔，然后抬头看着久久。他的面容如月光清冷亦如月光令人沉醉。 　　久久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一直很害怕接近他，但是此刻，看着这个男人，却令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有多少次，她也一个人坐在夜幕里，投在地上一个孤独的影子。没人来安慰，更没人给予帮助。 　　她慢慢坐在他的旁边，与他四目相对。 　　寂静的夜，月光如水。 　　女孩的双眼透出纯洁的光亮，唐绍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庞。她的刘海整齐地垂在眉间，长长的黑发披洒到腰际。她的睫毛浓密，使得一双黑亮灵动的眼睛更显动人，那纤巧而美丽的鼻下是弧度优美色泽红润的双唇。她的皮肤白皙柔嫩，身形小巧，处处散发着清纯而温柔的美好气息。 　　这样的一个女孩，却被强迫拉入了黑暗凶残的世界里，唐绍的心渐渐柔软起来。 　　他慢慢放下药瓶，然后抬手轻轻解着自己的衣扣。 　　看到唐绍接受了自己的帮助，久久突然感到紧张，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欣喜。 　　唐绍慢慢拉下自己的衬衣，宽厚结实的身躯上到处是或浅或深的伤疤！ 　　久久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吓到了，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而唐绍肩膀处不断往外涌血的又长又深的伤口，更是令她胆战心惊！她故作镇定地伸出胳膊拿起药瓶，然后稍作停顿又放了回去。 　　她攥了攥拳头，抬起头来：“伤口还在流血，我先帮你清理干净吧。” 　　唐绍的额头冒出大颗汗珠。他看着神色紧张的久久，然后微微点点头。 　　久久从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和棉棒，两只手因为恐慌而有些颤抖，他可以感觉得到。 　　“你忍一忍。”久久的双眼如星辰般闪烁。 　　唐绍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云淡风轻：“没关系。” 　　久久看着他，紧张地点点头，然后抬起手，用浸了盐水的棉棒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淤血。 　　盐水接触到伤口的时候，唐绍微微抖了下肩膀，他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 　　听到唐绍痛苦地喘息，久久慌张地停下来，立刻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唐绍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他扭头看着她，深邃的双眼透着说不清的光亮。这个美丽而美好的女孩，令他动容。 　　久久微微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忧。她一边用指尖轻轻按了按伤口周围的皮肤，一边继续对着伤口吹起。 　　唐绍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静静地说：“害怕吗？” 　　久久听到他的问话，稍感惊讶。她顿了顿，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继续为他清理伤口。 　　“只有让你呆在这里，才能保你安全。”唐绍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夹杂了一点愧疚。 　　虽然至今久久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危险到底有多可怕，但她依旧觉得他没有骗她。 　　只是，听他说这些话，她就很想冲动地哭一场。 　　“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远离那些残忍可怕的事情。可我的生活本身就是凶残和血腥的……让你经历这些，我很抱歉。”唐绍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孤独而忧伤。 　　久久的双眼微红，眼眶里闪烁着泪光。 　　“久久。” 　　唐绍的这一声轻唤，令久久心中蓦然一紧。她慢慢抬起头来，望向那双注视着自己的黑亮眼眸。 　　她一直认为唐绍眼睛发出的光是冰冷淡漠的，可此刻她发现，那双眸子竟流露着伤感和孤独，还有些许的歉意。那种不可言喻的眼神令她如同飞蛾扑火般沉迷，心跳猛然加速。 　　唐绍的脸庞轮廓鲜明，俊朗异常：“请你试着相信……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在月色中变得朦胧不清。 　　久久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泪珠如一颗水晶滴落下来。 　　唐绍苍白的脸上渐渐不再能看出情绪，那双发亮的眸子如灿烂的烟火，在绚丽之后归于黯淡。 　　4. 　　转天清晨，久久比以往醒得晚很多，昨夜是她在这个家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她感到大量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才渐渐转醒。 　　她睁开眼睛，周围安静极了。 　　她的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坐起身来，看着窗外美妙的晨光，心情很舒畅，仿佛一切不安与烦恼都不存在。 　　她把床单放回床上，收拾妥当后，来到外屋。 　　客厅整洁明亮，那张沙发周围已经没有血迹，似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她来到一楼，平时她走下来就会看见王妈，王妈见她下楼，便会给她准备早餐，但是今天却不见王妈。她四处张望，竟透过餐厅的玻璃玄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能确定，便慢慢走过去看。 　　她听见餐具轻轻碰触的声音，走到餐厅门口，终于看见唐绍静静地坐在那里。 　　男人扭头看到她，轻轻地对她说：“来吃早餐。” 　　餐厅的装潢温馨别致，唐绍穿着一条宽松的格子亚麻长裤，周身有金灿的阳光围绕，久久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与她印象中冰冷阴暗的那个人是同一个。她的意识有些错乱，怔了怔才慢慢坐在唐绍的对面，低下头，便看到一份美味的早餐摆在眼前。 　　她轻轻抬头。 　　唐绍的气色很好，根本没有一点受了伤的虚弱感。这令她更加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唐绍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睡在床上？” 　　久久拿着餐具的手停在半空，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 　　他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是王妈告诉他的？ 　　她抬手抿了抿耳边的发丝，不知如何回答：“……我不能睡在那张床上。” 　　唐绍看着她，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既不惊讶也不疑惑。 　　久久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片刻，唐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下个星期我可以带你出去买些东西。” 　　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有什么需要的，或是想做的，可以告诉我。” 　　久久的眼神渐渐朦胧，不自觉地陷入乱糟糟的思索。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恐怕会很久，她很想找一件长期的事情来做。事实上，她也确实有一件一直想要做的事。 　　她紧紧捏住咖啡杯，声音轻得虚幻：“我想学游泳。” 　　唐绍微微有些震惊，他望着久久，投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久久鼓足了勇气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 　　唐绍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冰冷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好，我会安排。” 　　久久抿了抿唇，低头喝了口咖啡。片刻，稍稍抬头看着他的肩膀，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看不出身上是否还绑着绷带，更看不出伤口有没有止住血。 　　“你的伤口，还会流血吗？”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唐绍抬起头望向她，眼中闪过一道清俊的光亮。 　　久久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她低下头捏着叉子，显得有点紧张。 　　片刻，唐绍静静地回答：“应该没事了。” 　　女孩猛地抬头看他，心中冒出一股酸楚。 　　他的回答并不确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有没有止住血。似乎很少有人这样问他，他才会一时间想不出怎样回答，才会把最诚实的话脱口而出。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选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即便血渍浸湿衣料，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让久久想起刚开始去夜市端盘子时的自己。她以前从没干过粗活，在后厨刷碗经常划伤手指，她害怕老板发现她笨手笨脚不再用她，便总是在老板经过旁边时捂住伤口。 　　这个男人的境况应该比她更糟糕更复杂，所以才会对痛苦和忧伤不再敏感，习惯了独自撑住一切。 　　她的心传来阵阵感同身受的疼痛：“那么深的伤口是需要缝针的。” 　　“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唐绍静静回答。 　　久久感到有些诧异，不过想想，大概也能明白唐绍的那个领域需要掩盖很多事实，就如同她的存在。 第5章 不能愈合的伤口 　　1． 　　几天之后，唐绍果真派程越来接久久去学习游泳。 　　这是她第一次从唐绍的房子里走到户外，她静静地坐在车子里，心情难以形容的复杂。 　　她扭头看着车窗外忽闪而过的景象，那些透过光线略显苍白的街道，仿佛是时光的飞沙，让她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哪里是界限。 　　再次坐到这部穿梭在都市之中的陌生车子中，她不再感到紧张也不再感到害怕。她已经太累了，已经愿意妥协于命运的一切安排，不想去挣扎，是福是祸她都想随波逐流。 　　那个叫唐绍的冰冷男人，对她信守承诺，不伤她一分一毫，帮她还债，给她住处。她的人生因为唐绍而出现转机，至今她都不能信以为真，可是此时此刻，她就这么平静地坐在这个男人给她安排的车子里，这么平静地看窗外景物飞逝。 　　她想笑自己哀凉又荒唐的命运，可是她的面目凝固在悲伤的旧事之中，似乎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 　　穿过一片林间小路，车子稳稳停在路边。一路护在前后的两辆车里走下几个男人，他们给她开了车门，护送她走进一座郁郁葱葱的花园之中。 　　她夹在身高马大的男人堆里，几乎看不到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她踉跄地走进一所富丽堂皇的两层建筑，可并不觉得这里和游泳馆有什么联系。 　　片刻，围住她的男人们慢慢散开，她这才好好看看四周。 　　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大厅中央，周围灯光幽暗，寂静无声，远远地从走廊深处走来一个男子。 　　来者一头金色短发，是程越。 　　护送久久的几个男人对他点头示意，便纷纷离开了。 　　久久看着程越，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请跟我来。”程越转过身，走在前面。 　　久久缓缓迈着步子，跟在后面。 　　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家夜总会，或是什么商务会所，怎么可能是游泳馆？ 　　不过仔细想想，唐绍给她安排的必然不能是普通的游泳馆了，或许像他所说的那样不安全吧。 　　穿过一条窄窄的通道，他们走进了一间类似员工更衣室的房间。 　　程越停下来，转身对她说：“这里的服务生会帮你准备游泳所用的东西，她会带你去游泳池。” 　　他所说的服务生很快就走了过来，一脸亲切的笑容，怀里端着一个储物盒。 　　程越恭敬地鞠躬之后，静静离开。 　　“姜小姐，我已经帮您选了几款泳衣，跟我来试一下吧。”服务生的声音甜美。 　　久久点了点头。 　　穿好了泳衣，她披着浴袍随服务生来到了游泳馆。 　　游泳馆的装潢华丽气派，泳池面积很大，水面如镜，清澈见底。盛夏的阳光从一排落地窗直直照射在水面上，让整个房间都金灿无比。 　　她往池边走了两步，一股真切的恐惧感从脚趾一路侵入五脏六腑。她脸色渐渐苍白，感到四肢阵阵发麻。 　　这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她记得这独特的声音。她匆忙转过身，见到了一袭黑色正装的唐绍。 　　唐绍看着她，双眼深邃。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扯下自己的领带，随手扔在池边的躺椅上，一举一动，魅力非凡。 　　鉴于自己身着贴身泳衣，久久的脸瞬间变红，她羞涩地低下头，抬手裹了裹浴袍。 　　“我去换下衣服，马上过来。”唐绍轻轻走过她旁边。 　　唐绍身上一股特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令久久一阵眩晕。 　　她僵在原地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然后慢慢坐到池边的躺椅上。 　　她怎么会没想到是唐绍来教她呢？ 　　她无法总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不管怎样，现在的情景都令她感到尴尬无措。 　　她如此畏惧游泳，何况又是唐绍来教她，她突然感到很泄气，很难为情，觉得自己不应该学什么游泳，更不该和唐绍单独出现在这里。 　　很快，唐绍就回到了游泳馆。 　　只穿着贴身泳裤的这个男人，无疑是勾人魂魄的性感。他的肩膀宽厚有力，胸膛结实强壮，腹部肌肉健硕立体，双腿线条刚硬且笔直修长，这具高大的身躯无处不散发着无穷的男性魅力。 　　久久面红耳赤，既尴尬又紧张。 　　唐绍落落地走到她面前，慢慢单膝跪地，直直地望着她。男人目光深暗，瞳孔中透着无法形容的夺目光辉。 　　久久往后缩了缩身子，面前这双英俊的眼睛，几乎要把她吸入其中。 　　唐绍静静地打量着美丽而羞涩的女孩，片刻，轻轻地问：“你从没碰过水吗？” 　　久久的脸颊依旧红红的，声音极为细小：“长大以后，就再没碰过。” 　　唐绍的神情非常认真：“你，确定要学吗？” 　　久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但是，长久以来，她一直都想学。 　　她微微点点头，目光坚定：“是，我确定。” 　　唐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他慢慢走下水，水面停留在他健硕的胸膛之下，他转过身，语气淡淡的：“下来。” 　　久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真的要接触到水，这比想象中更令她紧张与恐惧。 　　不过，她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她挽起长发，慢慢走到池边，双手扶着栏杆，伸出一只脚轻轻点了下水面，那池水冰冷的温度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别怕，慢慢下来。”唐绍伸长胳膊，示意她拉住自己。 　　久久别无选择地缓缓握住他的手，终于慢慢滑入水中。 　　冰冷的水面瞬间升高至她的颈部，她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用力抓住唐绍的胳膊！ 　　唐绍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用双手拖住久久纤细的腰，令她多浮出水面一段高度。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无助的颤抖，默不作声。 　　女孩的双眼微红，脸色苍白，神情恐慌，瘦弱的肩膀稍稍弯曲，整个人倾斜着倒在唐绍的臂弯里。 　　她那么害怕接触到水。 　　她紧闭双眼，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听到耳边传来男人幽静的嗓音。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唐绍始终低头看着满脸痛苦的久久。 　　久久怔了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 　　唐绍的双眼发出黑亮的光：“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这么做？这明明令你很痛苦。” 　　久久抬头的瞬间，泪水滑落，一片模糊的视线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的妈妈……死在水里，对吧？”唐绍的眼中飘过一缕幽静的风。 　　久久深藏的伤痛最终袒露在外，就好似整个人落入汪洋大海，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如浸了海水般刺痛。 　　“你想用疼痛来麻木那些记忆吗？”唐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他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吗？ 　　久久的泪水与池水一样冰冷，融入其中，像从未出现过。 　　“那些记忆永远也不会消失。” 　　女孩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望着唐绍肩上的伤口，自己扑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早就浸湿了包扎伤口的纱布，纱布上隐隐透出血色来。那一片寂静的鲜红刺痛着她的双眼。 　　“不要伤害自己。”唐绍静静地说着。 　　在唐绍的一句句话语之中，久久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视线也渐渐清晰。 　　她深呼一口气，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无法继续活下去。” 　　唐绍微微锁眉。 　　“放我下来，我要再试试。”久久倔强地弯起唇角。 　　唐绍看着她，并没有松开双手。 　　“你的肩膀不能再用力，伤口已经裂开了，放开我吧。” 　　“不要再试了，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唐绍猛地把她举过头顶，迈开长腿，准备把她送回池上。 　　“唐绍。” 　　这是久久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唐绍停止了动作，内心一股莫名的情绪暗暗涌动着。 　　久久低头看着他，按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微微收紧。她的眼眶还是有些红润，池水的波光映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发出透明般的光彩。 　　片刻，她慢慢抿住粉嫩的双唇，竟露出一个自信而温柔的笑容。 　　“我比你想象的，更坚强。”女孩的声音坚韧而美妙。 　　唐绍出神地望着她，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妥协过，从来没有。 　　“再让我试一次。” 　　唐绍的双臂慢慢松懈下来，他竟然按她说的做了，这是他自己也不曾料到的。 　　久久双脚轻轻踏在池底，稍微摇晃了几下，便稳稳地站在了水中。 　　池面慢慢恢复平静，两个人的身影仿佛镶嵌在一块青玉之中，浑然天成。 　　久久轻轻笑了，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唐绍低头看她，依旧是淡淡的面容，不露情绪。 　　久久的眼中透着欣喜与满足，还有隐隐的忧伤，她紧紧抓着唐绍的胳膊，激动地喘息着。 　　唐绍松了一口气，在水中的双手慢慢离开她的身体。 　　久久望着清澈见底的水面，稍稍淡了笑容：“如果我别无选择地要和那段记忆同生，那么我必须赢过它，特别是我现在的境遇。” 　　她抬头看着唐绍：“我并不是在折磨自己……去碰触那些记忆的伤口，是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唐绍肩膀处的纱布已经浸满了鲜红的血，只是，此刻的疼痛，他竟分不清来自哪里。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孩，静静地说道：“即便最终你可以与那些伤痕同生，痛苦却丝毫不会减轻，只会无休止地提醒你如何受的伤。” 　　久久仔细地看他：“你也有那样的记忆，是吗？” 　　唐绍的眼中有瞬间的恍惚。 　　久久望着他满身的伤疤：“你怎么会让自己受了这么多伤？” 　　阳光照射在水池中的两个人，一个坚强，一个静默。 　　从来没有人问唐绍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口吻探究他的过去。 　　他英俊的双眼像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孤独的坚石：“撑得住，才能一直站在想要站立的地方。” 　　女孩目光盈盈：“你会感到厌倦吗？唐绍。” 　　男人的眼中竟有一丝笑意：“你会选择妥协吗？久久。” 　　久久慢慢弯起嘴角，望向他的神情渐渐灿烂。 　　唐绍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有着百转千回的释然。 　　他从没想过他有生之年会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坚强，勇敢，纯净如水。 　　2. 　　唐骏为自己上学的事情奔波了很多天，今天入学手续终于顺利办好。他出了学校到图书馆还了说，然后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多年来，他习惯于独自安排自己的一切，只是他还没有习惯他那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母亲，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住所里。 　　唐骏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窗边的谢曼，无奈地叹了叹气才关上房门，慢慢走过来。 　　“妈，您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随意进入我的住处？”唐骏的声音有些疲惫与不满。 　　“换上衣服，跟我去个地方。”谢曼指了指书桌上的一套灰色西装。 　　唐骏走过去掀着衣角看了看：“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当然是很重要的地方。”谢曼点燃了一支烟，边说边往外走，“我还要联络一下，你换好衣服就下来。” 　　唐骏扭头看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再追问。 　　他换上那套面料极好的西装，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看着自己身上笔挺的西装，突然感到镜中的自己那么陌生。 　　如果他并不是以唐骏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他会不会比现在幸福一些呢？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深爱的哥哥也曾无数次看着镜中越来越陌生的自己，在心中问出同样的问题…… 　　他出了楼栋口，便看到谢曼的车停在路口中间。他慢慢走过去，坐进车里。 　　谢曼上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唐骏，满意地笑着：“我儿子还真是变成了一个大人，这么一穿，又帅气又有气概。” 　　唐骏微微皱着眉：“这是要去哪？”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谢曼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他的妈妈总会带他去一些他不想去的地方，可是这次，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越过他的底线，竟带他在东区一家酒店里和唐氏的那几只老鬼秘密会见！ 　　他既惊讶又气愤地看着谢曼，然后扫了一眼坐在桌子前的四只老狐狸。 　　他几乎没有去过唐氏集团，只是小时候在爸爸家中见过这些人几次，所以他并不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只能认出他们是唐氏的人。 　　“谢谢几位老先生愿意过来。”谢曼一边笑着一边把愣住的唐骏拉到前面来，“几位应该还记得小骏吧？” 　　陈老眯着眼仔细看着唐骏：“哦，就是小时候总跟在唐绍后面跑来跑去的唐骏吧？” 　　“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唐秋的二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刘老也认出了唐骏，他边说边摇头感叹。 　　坐在刘老旁边的沈老抽了口烟，慢慢说道：“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谢曼笑着，双眼神采奕奕：“几位老先生能明白我的苦，真是太欣慰了。” 　　“你不会无缘无故带着儿子来吧？”李老语气冷冷的。 　　陈老暗暗笑道：“你联系我们几个，说是要帮我们从唐绍手里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地盘，你不会轻易帮忙的吧？” 　　唐骏一听，顿感震惊！ 　　谢曼轻轻笑了：“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陈老先生。” 　　陈老眯着眼：“你来我往，倒是应该，你直说了吧。” 　　谢曼的声音干脆利落：“我要我的儿子进唐氏。” 　　唐骏猛地扭头看着她，脸色瞬间苍白：“我绝不会进唐氏！” 　　说完，他甚为激动地迈开大步，甩门而去！ 　　谢曼有些尴尬，但也顾不上许多，丢下屋子里一头雾水的老江湖们，转身追了出去。 　　“唐骏！”她大声叫住他。 　　唐骏停下来，气愤地喘着粗气。 　　“你给我回来！你知道我安排这次会见费了多大的功夫！”谢曼非常生气地往前追了几步。 　　唐骏转过身，满脸痛苦：“不到一个月之前我还看着哥哥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我永远也不会去抢他的东西。如果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事让哥哥知道，我就变成了他众多敌人中的一个！他再也不会相信我，再也不会原谅我！” 　　“你为什么要让他原谅！你做错了什么需要他原谅！”谢曼情绪非常激动，两眼冒着怒火。 　　“妈！”唐骏双眼通红，“我的死活您真的不在乎吗？” 　　谢曼目光黯淡下来，双唇抖得说不出话。 　　唐骏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他看不清此刻他那完全沉浸在仇恨之中的妈妈眼中有没有一丝的心疼：“我那么在乎我的哥哥，我那么想留在他的身边，您为什么要让他恨我！” 　　话罢，他便转身离去。 　　谢曼看着渐行渐远的唐骏，心里泛起层层苦涩。 　　3. 　　唐骏踏上酒店天台，空中卷着猛烈的热浪，这样的风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双手撑着栏杆，眼里透出悲伤与气愤。 　　他知道他的妈妈无论如何也会和哥哥抢夺唐氏，所以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三年前，他选择离开。可是他错了，他永远也脱离不了哥哥和妈妈的战争。他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疏远他，因为哥哥早就看到了结局。 　　他们兄弟二人心中都有一道流血不止的伤口，并且日日夜夜横在他们看向彼此的视线中。哥哥并不是不相信他不会抢夺唐氏，哥哥是不相信命运，所以才早早关闭了心门。 　　4. 　　程越把车匆忙地停在十一号店门前，然后飞速下车奔进店里。 　　由于是下午，酒吧中很安静。 　　程越跑进包房，气喘吁吁地对坐在对面，闭着眼睛倚靠着沙发的唐绍说道：“谢曼跑去了李凯的凯鑫酒店，应该是想避人耳目谋划什么。” 　　唐绍慢慢睁开眼睛，对这件事并没有感到惊讶。 　　程越很自责地低着头：“这些日子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可是今天中午突然把谢曼跟丢了。幸亏我们以前在凯鑫酒店安插过人，他们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都是我的失误。” 　　“没关系，派人跟着谢曼，就是为了让她察觉到。”唐绍疲惫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然后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只有这样，才能很快知道她要干什么。” 　　程越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恍然领悟地点点头。 　　唐绍吸了一口烟：“你去盯着十六号店的事吧。” 　　程越攥了攥手指，欲言又止地看着地面。 　　唐绍抬头看着他，觉察出他瞒了事情：“还有什么事？” 　　程越板着脸，站在那不动也不语。 　　“程越。”唐绍锁住眉心，目光深邃。 　　程越慢慢抬头看着他，声音很轻：“唐骏，也在那里。” 　　唐绍双眼发出一道暗光，稍微迟疑了下，才慢慢吸了一口烟。 　　程越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但是他呆了不到十分钟就从酒店出来了，然后回了他的住所。” 　　看唐绍不动声色，他又说道：“可是并不能知道，他们去见了什么人。” 　　唐绍重新倚靠着沙发，声音冷若冰霜：“让张千盯住唐氏里的人，不管是谁，有任何异常举动都要向我汇报。” 　　程越思考了一下：“你是觉得谢曼见的是唐氏里的人？” 　　“我开始并不确定，但她带去了唐骏，那么她一定是打算收买拉拢唐氏内部……让唐骏代替我。”唐绍的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程越震惊着：“她想让唐骏进唐氏？” 　　唐绍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对谢曼来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程越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唐绍慢慢抬头，昏暗的光线掩盖了他瞳孔中的颜色：“你快去十六店吧，决不能出乱子。” 　　程越回过神，点点头：“是。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 　　唐绍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空荡的房间里，孤独，静默。指尖的火光仿佛是即将陨落的流星，一缕灰烟在黯然的空气中缓缓向上纠缠。 　　年少时，他视唐骏为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 　　他确实怨过唐骏，甚至曾不允许父亲亲近唐骏。可他从未怀疑唐骏会与他争夺唐氏。唐骏生性纯良，他那可爱的弟弟永远也不会那么做。就算今天唐骏出现在谢曼的密谋中，他也绝不怀疑。 　　真正令他悲伤的是，那该死的命运，最终还是把他们变作了敌人。 　　5. 　　唐绍一手抵着下颚，一手控制着方向盘。他低头看了看表，一整天都忙得晕头转向，没想到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把车子拐进回家的那条小路时，看见大门对面停着一辆蓝色的进口宝马车。他慢慢降低了速度，锁住眉心。 　　靠着这辆车的，是唐骏。 　　见到唐绍的车，唐骏便急急走过来，站在路中间。 　　唐绍停住车子顿了顿，才慢慢开门下来。 　　唐骏大步迈到他面前：“是程越告诉我你今天会回来。” 　　唐绍自然知道是程越。 　　他轻轻吐了口气：“除了他，谁敢。” 　　“哥，你知道了吧？”唐骏满脸愧疚与委屈，“今天下午我” 　　“你现在还会觉得你可以安静地在我身边生活吗？”唐绍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冷冽。 　　唐骏怔了怔，然后慢慢低下头，脸上异样的悲戚沉痛：“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唐绍冰封的心脏一下子吐出酸涩而忧伤的血液。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不得不慢慢攥紧拳头，掩盖情绪的波动。 　　他内心的痛苦像严冰一样冻结了他的呼吸：“……唐骏……我们再也不要碰面了。” 　　唐骏双眼瞬间空洞，死死拽住哥哥的手臂：“哥！” 　　“放手！”唐绍用力甩开弟弟的手。 　　这颤抖的一个触碰让他心中所有的彷徨与挣扎顷刻迸发。 　　他墨黑的眼眸中混杂着一半悲伤一半愤怒：“到底要我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清醒过来！” 　　唐骏望着哥哥，血一样赤红的双眼蒙着一层雾气，犹如黄昏中被夕阳残忍烧腾着的，无助的云朵。 　　“你真的不明白，还是你一再骗自己？”唐绍体内运转着的绝望，如破土而出的尖笋穿透身体，跃然于他与唐骏之间，形成永远不能退散的寒雾。 　　他一再控制，可依旧无法掩盖声音中真切的忧伤：“你的妈妈，要抢夺的是我绝不会放弃的，你不知道吗？我誓死也要守住唐氏，这意味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唐骏仿佛是一株飘摇的海草，被命运挤压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之中。 　　“你说你要和我做兄弟，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成为兄弟？”唐绍让自己看上去像冰峰一样冷峻，可漠然中依旧能够察觉到无限的懊悔，“在我眼里，你从头到尾……只是敌人的儿子，仅此而已。” 　　这句违心话像一柄利剑滑出喉咙，那道伤口，也许一生都不会愈合…… 　　拖着疼痛的身体，他一点一点走回自己的车子前。尽管他想像从前一样尽快逃离，可是那一句绝情而残忍的话用尽了所有力气，如百寸长的锁链紧紧勒住他的身体，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唐骏的心在一片沉重的空气中，碎裂开来，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绝不相信他最爱的哥哥抛弃了他。 　　“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我这一天都很焦急，急着要向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磨破了嘴皮才从程越那知道了可以在哪见到你。可我还什么也没说，你就信了我。你根本没有怀疑我参与了什么谋划。” 　　他就这么一直望着唐绍哀伤的背影：“哥哥说我是敌人的儿子，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唐绍落寞的神情仿佛是这黑夜中，藏匿于云朵之后的，那冰冷孤独的玄月。 　　“你不该回到这里。”他的话语在静默的夜晚冻结成冰。 　　他慢慢拉开车门，驾车离去。 　　他不知道身后的弟弟是不是还注视着自己。不知从哪天起，他就再也不敢直视弟弟那双清澈的眼睛。 　　可是，如果提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种种，他一定会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紧紧拥抱他的弟弟，他此生唯一的亲人…… 第6章 荆棘鸟 　　久久一个人在家里又度过了好几天，她除了看书，现在还会思考一些别的事情，例如如何学会游泳，例如，唐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唐绍回来的时候依旧是晚上，他似乎非常适合出现在黑暗之中，月色与他宛如一体，同样的神秘，同样的清冷。 　　久久正要去他的书房换一本新书，下到楼梯口，便看见他开门进来。 　　她呆愣地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手指捏了捏书角。 　　唐绍看见面前的女孩，才慢慢从刚刚在大门外与唐骏的对话中回过神。他的神情已经变作了平日里的淡漠，可那双英俊的眼睛里还蒙着一层心伤。 　　他慢慢走过来，疲惫地抬起手臂，刚想脱下西装马甲，却想到腰里正别了一把枪，于是拽了拽领子，垂下双手。 　　刚刚悲伤的恍惚间，让他突然忘记了这个家中还存在着除了自己的另一个人。一个美丽且异常坚强的女孩。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他慢慢走到久久面前。 　　久久站在台阶上，与他几乎平视，这个角度看着他英俊的脸，令久久面红心跳。 　　她怔了怔，小声说道：“什么事？” 　　唐绍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明天再说。” 　　他转身打算离开，却听到身后女孩温柔的嗓音。 　　“你肩膀的伤，好了吗？” 　　久久的声音轻畅而微小，却令他冰冷的心重重裂开一道缝隙。 　　他慢慢转过身，听到自己说出了极为陌生的话语：“已经没关系了。” 　　久久点点头，脸渐渐红起来，她颔首抿唇，不知该继续说点什么。 　　唐绍竟感到此刻有些尴尬，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看到久久手里拿了一本书，便开口问道：“你在看《沉思录》。” 　　久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已经看完了。” 　　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微微笑着：“你有很多好书。” 　　唐绍眼中有一瞬的灰暗：“我已经很久没碰过书了。” 　　“你……可以给我推荐一本吗？很多我都没看过，不知怎么选好。”这是久久第一次向他提出请求，她很紧张。 　　唐绍稍稍有些吃惊地看了看女孩，片刻转身往书房走去。 　　久久跟在他的后面。他的背影那么高大，一双宽厚的肩膀总是散发着冰冷而忧伤的气息。 　　进了书房，唐绍站在左侧书架前，静静看着最上面一排书籍，稍微思考了一下，他伸长胳膊拿下一本精装书。 　　唐绍抬起胳膊的一瞬间，久久看到他腰间发出一道银色的冷光，在夜市初见他的时候，她见过这种光芒。有这么一段时间，她似乎忘记了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而就在刚刚那一道冰冷的银光刺入瞳孔深处时，才如梦初醒。 　　她仔细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他被月光镀上冰层，看起来孤独而寒冷。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是危险且不可靠近的。但是，她总会在他淡漠的眼神中寻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她说不上是什么，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这个男人并不可怕。就如现在，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挑选书籍，犹如一位文质彬彬的学子，若不是那一道银光划破幻境，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是一个生存在阴暗与暴力漩涡之中的危险头目。 　　“这本你也许喜欢。”唐绍走过来。 　　久久迅速停止了混乱的思绪，她接过书，仔细看着封面上的书名：“《荆棘鸟》！我一直都想看看这本小说，放在高处，我都没注意到。” 　　“很早的书。” 　　久久抬起头，脸上挂着动人的笑容。 　　随即，眼中划过一丝哀凉：“你会相信荆棘鸟的传说吗？” 　　唐绍微微一震，看着美丽的女孩，没有说话。 　　“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歌……它们不远万里去寻找荆棘树，然后用力把自己刺入最粗壮的一颗荆棘上，它会流血会感到疼痛，但是在放开喉咙尽情唱歌的一瞬间，所有的痛苦就会消失……那歌声无比动听，任何一种声音都不能与其相比。它们尽情歌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久久抬起头，目光中有暗暗的水波流动，“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真的是这样吗？” 　　“那就是命运。”唐绍的嗓音清冷。 　　久久心头涌起一股苦楚：“就像我失去了爷爷，注定孤独一人……” 　　唐绍轻轻皱起浓黑的长眉：“久久……” 　　久久抬起忧伤的眼睛看着他。 　　“你恨那些害了姜泰的人吗？” 　　久久微微睁大了双眼，她低下头，轻轻地说道：“怨恨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没有任何力量去抗衡伤害爷爷的人，我的愤恨，不会给他们带来一丁点的损失，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痛苦和憔悴。” 　　“如果，你有这份力量呢？” 　　久久怔了怔，出神地看着他。 　　唐绍走过来两步，目光异常冰冷：“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久久紧张起来，她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代价是什么。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还不清楚唐绍和爷爷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是怎么救了你？” 　　唐绍眼神有些许的凌乱，片刻，开始了回忆：“我九岁那年，被父亲的对手绑架……我逃了出来，他们拼命追赶我，甚至不惜在街头开枪招人耳目。” 　　他扭头看着窗外：“我以为我会死在那条胡同里，没想到，跑出胡同看到了你爷爷的车开着车门，我一头扎进去……我抬头看着这位老人，告诉他我被人追杀，他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关上了车门。” 　　他重新看着久久：“追我的人跑过来，他们觉得我一定在车里，但是姜老爷子说什么也不开车门……然后警察赶到，他们不得不离开……” 　　久久没想到他和爷爷竟然有过这样的经历。 　　唐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浓郁的夜色中，他低着头，眼中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光亮：“久久……我会找到陷害姜泰的那些人。当你不再有危险，你就可以离开这……从此，再也不要和我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 　　久久静静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绍似乎微笑了一下：“晚安。” 　　他冷峻的双眸中永远透着孤独和忧伤，一如他的背影…… 第7章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1. 　　转天早上，久久果真在餐厅见到了唐绍，他说过有事和自己说的。她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吃着早餐，等待他开口。 　　可他和自己打了声招呼后就一直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对于这个男人，她是无法猜透的。 　　就在她以为他忘记昨天说过的话时，他突然开口。 　　“下午和我去程荣百货。”唐绍依旧不是询问的口吻。 　　久久拿着勺子呆呆地看着他。惊讶之余，她想起了他曾说过这周会带她去买一些需要的东西。原来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兑现。 　　唐绍微微抬起眼睛，并没有看她：“我下午五点回来。” 　　“……好。”久久没有选择的，她很清楚。 　　唐绍慢慢咀嚼着食物，然后慢慢抬头看了看她：“告诉王妈今天不需要准备晚餐。” 　　话外之意是，他们会一起在外用餐。 　　久久的脸颊刷一下红了起来，她没有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2. 　　久久以为这次出行又要弄得像上次学游泳那样招摇过市，她做好了要被八个保镖包围，然后保持这个队形逛几个小时的准备，可事实上，从头到尾都只有唐绍一个人开着车载她到商场。 　　下了车，唐绍慢慢走过来，低头看着她。 　　久久望着那双英俊至极的眼睛，感到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跟在我身边。”唐绍抬起手臂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久久的脸瞬间蹿红，心脏怦怦直跳。 　　唐绍的手掌宽大，出乎意料的温暖。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紧扣自己的肩膀，这使她似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用心。 　　上次去学游泳，他没有同行，所以才会派了保镖护她周全。而这次连程越都没有跟随，应该是因为他一个人就足矣吧？虽说如此，他还是很在意她的安危，所以才微微用力捏紧她的肩膀，并告诉她要跟在他的身边。看来，他果真很在意爷爷的恩情。 　　是啊，肯定是因为爷爷当年的救命之恩，才会令这个男人那么在意她。不然的话，以他们两人的交情，他怎么可能那么细心地保护她呢？ 　　她努力让自己的脸颊降下温度，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地下停车场。 　　他们直接乘升降梯到了顶层的贵宾接待间。 　　几个笑容亲切的服务员围了过来，替久久量了尺寸，还询问了她喜好的着装风格和颜色以及一些兴趣爱好。服务员会把适合她的衣物送到这里供她挑选，就算是姜泰破产前，她也没来过这样的贵宾室。 　　一阵忙活之后几个服务员便礼貌地鞠躬离开了。 　　久久被刚刚周到的服务员晃得有些晕晕的，她轻轻坐在沙发上，扭头看见对面一语不发的唐绍，才意识到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绍静静地翻动着手里的杂志，似乎很用心地在看，又似乎正在考虑别的事情。 　　看着这样的唐绍，久久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这段时间，他们见过的面屈指可数。但是，现在这个男人竟带着她来到商场，为她挑选衣物。虽然还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吗？ 　　她觉得自己应该停止胡思乱想，因为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她能猜透的。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推来了满满一架子的衣服。 　　唐绍看到后站起来，走到跟前，用手指轻轻拨弄了整排的衣服，仔细端详了一遍后，慢条斯理地挑出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递给久久。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件会适合你。” 　　久久瞬间面红心跳。她低着头，接过那件漂亮的裙子。 　　“那就先试试这件吧。”服务员微笑着。 　　久久羞涩地点点头，跟随服务员去了试衣间。 　　久久是个美丽的女孩，见的第一面唐绍便知道。可是他没有想到只是稍稍做了打扮，这个女孩就能锦上添花，惊艳至极！ 　　他站在试衣镜旁边，目不转睛地凝望她，被她温柔可人的模样深深吸引。 　　“这件裙子真的太适合姜小姐了，唐先生觉得如何？”服务员微笑地看向唐绍。 　　久久悄悄从镜子里看着他炯炯有神的双眼。 　　唐绍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仔细地从衣架车上挑出了两件裙子，走过来递给服务员。 　　他的眼中又恢复成淡漠的样子：“除了这两件，剩下的全部装起来。” 　　久久被他的话吓一跳。 　　服务员也楞了一下才赶快应声：“哦，知道了，唐先生。” 　　紧接着另一个服务员推来了鞋子。 　　久久有些发蒙，顺从着服务员帮她一双双试穿。 　　唐绍慢悠悠地来回踱步看她试穿鞋子，然后同样挑出了几双后，剩下的全部装起来。 　　包和首饰也是一样。 　　最后服务员推来了内衣，久久见了，迅速羞涩地低下头。 　　唐绍倒是极为镇定，语气淡淡地对她说：“我一会儿再进来。” 　　久久一直是傻掉的状态，不记得有没有回答他的话，便被服务员引到试衣间去试穿了。 　　服务员看起来非常开心：“这件还喜欢吗？” 　　“哦，很好。” 　　“这件白色的很舒适，是我们商场销量最好的。也试一试吧。” 　　久久点点头：“好。” 　　服务员笑容灿烂：“姜小姐是唐先生带来我们程荣百货的第一位女士呢。” 　　久久回过神，惊讶地张了张嘴。 　　服务员一边帮她挂好内衣扣，一边继续说：“唐先生是我们商场的VVIP贵宾，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他带女朋友来，还买了这么多名贵的服装首饰给姜小姐，真是煞羡旁人。” 　　久久心中一阵小鹿乱撞。她微微露出笑容来。 　　试穿好之后，她从试衣间走出来。她在服务员的推荐下选好了几套，服务员乐此不疲地替她整理装袋。 　　她扭头看见唐绍在接待间门口正在和一个经理样子的人说话，她第一次见到那样谈笑风生的唐绍。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举止稳重，谈吐得体，唯一令人惧怕的是他那冷峻的气质。他的眼神阴郁，如宇宙黑洞般不可捉摸且极度危险。他的语气淡漠，仿佛深秋时节的雨后寒风，冰冷刺骨。 　　可此刻，他勾起唇角，侃侃而谈，他的嗓音如同沐浴在阳光下的梧桐，优雅而亲切，再也找不到一丝黑暗的气息。谁会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竟是那么危险的黑色人物？ 　　但是，久久足够细心，即便此刻他把自己全副武装，却无法掩盖住他那冰冷凉薄的眼神。那种眼神好似看透了世间所有的丑恶与虚伪，凶残与欺骗，仿佛长久以来，他都是站在世间以外的地方看这个世界。不然，他怎么会在堆满笑容的脸上流露着如此锋利又淡漠的气息？ 　　可是，这一定不是全部的他。 　　久久分明还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与忧伤，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有着孤独的影子与哀愁的呼吸。这个名叫唐绍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久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这时，唐绍稍稍扭头往门内张望，正巧迎上久久的目光，他直直地望着久久，慢慢收回刚刚堆出的笑脸，目光淡淡的。 　　久久看着唐绍英俊的面容，渐渐感到眩晕，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似乎看到唐绍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8章 红发女子 　　1. 　　晚上七点，天空还算明朗。 　　久久换了一套新衣服，剩下的全部由商场送到唐绍的住所。 　　车内静悄悄的。 　　她扭头偷偷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唐绍，他车子开得很稳，这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车，一辆气派的黑色宾利。车内整洁如新，没有任何装饰物品，时不时会有专属于他的气息卷入鼻腔。 　　他开车的样子非常专注，可依旧不知道他那严肃的表情是不是出自对驾驶的谨慎。他穿着一条剪裁极好的藏青色长裤，一件亚麻色休闲衬衣，袖子挽到小臂，左手手腕佩戴了一只黑色皮带的机械手表。他有好的着衣眼光，加上出众的气质，挺拔高大的身形，以及英俊立体的容貌，实在是一个动人心弦的男子。 　　可是他看起来却那么忧伤。他那双冷峻而深邃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悲凉与孤寂。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不禁打个寒颤，然后不如自主地替他难过，为他心疼…… 　　华灯初上，斑斓的光线静静地掩饰着城市中的悲伤与孤独。 　　车窗外转瞬即逝的影像如同迷幻的宇宙，令唐绍过于俊朗的脸庞变得不太真实。 　　怕唐绍发现自己在看他，久久慢慢把头转向另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一会儿，唐绍把车停在了一家高级西餐厅的花园里。 　　久久竟看见程越的身影。他和一名服务生跑过来替他们开车门。 　　久久慢慢走下车，向为自己开车门的服务生轻声道谢，然后转头看着唐绍和程越。 　　“都已经安排好了，放心用餐吧。”程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 　　久久一直都在想，要有怎样的机缘，才能让程越如此忠于唐绍。 　　唐绍点点头：“辛苦了。” 　　程越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后退一步让开道路。 　　唐绍扭头看着久久，目光平静：“进去吧。” 　　久久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跟随着唐绍进入餐厅。 　　餐厅中的装潢高档又惬意，气氛非常好。 　　他们坐在中间的位子，程越带着几个保镖靠着窗边站作一排。右边远一点的地方有一桌客人，见到程越，便伸长脖子往唐绍这边张望。 　　久久看得出这家餐厅一定不是普通人会来的地方，远处的那桌客人既然认出程越和唐绍，应该也是身份特殊的人物。 　　“唐先生，我可是好久没见到您。”一个穿着体面，气质出众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把设计精良的菜牌轻轻放在他们的桌子上。 　　“好久不见，沈先生。”唐绍极为礼貌地微笑回应。 　　“我不在这段时间，带班经理服务得还周到吗？” 　　“很周到，谢谢。” 　　“那就好。”沈经理满脸热情，“周五恰好新到的波尔多，要不要试试？” 　　唐绍点点头：“开一瓶吧。” 　　“好。”沈经理笑得灿烂。 　　久久看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唐绍一定经常来这里吃饭。 　　“你来点餐吧。”唐绍把菜牌推到久久跟前。 　　“我吃什么都可以。”久久笑笑。 　　“需要我为姜小姐推荐吗？”沈经理微笑地望着她。 　　久久一边思考着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姓什么，一边在菜牌上随便指了指：“这个就可以。” 　　“好。”沈经理点点头，然后望向唐绍，“还是我来为您安排吗？” 　　“可以。”唐绍抬头回答。 　　“好的，我这就让厨师准备，祝两位用餐愉快。”沈经理收回菜牌，礼貌地鞠躬离开。 　　程越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过来。 　　“这几笔账果然有问题。”程越指给他看。 　　唐绍翻了几页，皱起眉头：“这几只老狐狸真是得寸进尺。” 　　“我觉得你该亲自去十一店一趟。” 　　“先不要拨款给他。”唐绍把文件夹递给他。 　　“是。”程越点点头，走回窗边。 　　久久偷偷看着稍显烦闷的唐绍。 　　即便每天那么多人跟随他，可他看起来依旧那么孤独。他周身的空气始终掺杂着细碎的冰片，把所有的人隔离在外。他的目光总是如此清冷，让人不敢靠近，难以捉摸。就算此刻享用着极其美味的食物，看起来却如同嚼蜡，毫无感受。 　　良久，唐绍抬起眼睛看了看低头思索的久久。 　　“明天和我去香港。” 　　久久听到他说的话，大吃一惊！ 　　原来，这才是他要说的事情。 　　“香港？”久久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明天就走，大概去一个星期。” 　　所以今天他带自己去了商场，久久知道，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去做什么？” 　　“谈生意。”唐绍慢慢抬起头，语气柔和下来，“留你在这里不安全。” 　　久久呆呆地看着他。这淡淡的一句话，让她的心脏一下子跳快了好几拍。 　　唐绍没有再说什么，端起精致的高脚杯抿了一口酒。 　　久久很明白，自己只有听从的份，所以干脆不问太多。 　　这时！从餐厅走廊里突然蹿出一个年轻男子！ 　　他情绪非常激动，直直地往唐绍这边扑来！ 　　唐绍闻声，立刻站起来！ 　　几乎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一步迈到久久身前，一手护住久久，一手握住腰间的手枪！ 　　久久吓得发不出声音来，她看着唐绍紧握手枪的手，似乎他随时都会朝对面开枪！ 　　“绍哥！绍哥！”那男子一直大声喊着！ 　　随行的几个保镖，早已拦住男子，程越上前利落地把他按在地上，那男子依旧不停地叫喊。 　　久久从唐绍的手臂间看了那男子一眼，她感到那个人并不危险。 　　“绍哥！我是你前些日子在这救下的男孩的哥哥！我是张辉的哥哥！”男子流着眼泪，情绪一直很激动。 　　唐绍仔细看了看他，然后放松下来，慢慢站直了身子，冲程越点点头。 　　程越吩咐保镖们放开男子，然后纷纷退后。 　　男子立刻站起来，往前迈了两步：“我听说今天绍哥你来了，就立刻跑出来找你。绍哥，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要不是你替他挡了一刀，我想那天他就死在那些债主手里了！” 　　久久感到十分震惊。 　　原来，唐绍那天深夜所受的伤，竟是为了救人性命！原来，她一点也没有了解这个男人，她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罢了。 　　唐绍慢慢坐回座位，眼神淡漠。他没有看那男子，而是轻轻端起杯子闻了闻喷香的红酒，慢慢喝了一口。 　　久久以为他会安慰男子，却只见他摆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他竟蠢到和李凯做交易。”唐绍对男子说。 　　男子流着泪：“他还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说完了没有，赶快离开！”程越用力拽住男子。 　　“张子！你找死啊，快给我回来！”从走廊里跑过来两个安保人员，匆忙把男子拉走了。 　　唐绍从头到尾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一直专心吃着晚餐。 　　久久看着冷漠无情的唐绍，内心纠结而混乱。 　　当时他明明出手相救，那么他现在为什么又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呢？ 　　“绍哥。”程越走过来，轻轻叫他。 　　唐绍直起身来。 　　“总觉得那天的事会带来麻烦，需不需要” 　　“不需要。”唐绍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久久目不转睛地看着唐绍，想要找到他隐藏在心底的真切情绪。 　　程越还是想劝他，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来接你，一会儿程越会送你回去。”唐绍冰着一张脸，抬头看着久久。 　　久久回过神，连忙点了点头。 　　唐绍的眼中好像有一丝尴尬和烦闷，久久觉得他似乎很不想让别人提起他救了那个叫张辉的事情。 　　2. 　　出了餐厅的花园，便看到程越驾驶着一辆白色的别克停在花园门口，他下车绕到唐绍和久久这边，打开后车门。 　　唐绍和久久走过去。 　　这时，一辆红色的奔驰跑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一声清脆的开门声之后，一双修长性感的美腿映入眼帘。 　　久久目不转睛地盯着走下车子的这个女子。 　　她有一头妩媚的红发，身材高挑，曲线诱人，双眼明艳，嘴唇的轮廓性感至极。她踩着靓丽的名牌高跟鞋，扭着窈窕的身姿，光彩照人地走过来。 　　身后的保镖并没有上前阻拦，久久明白，唐绍一定认识这个美丽的女子。 　　女子走到唐绍跟前，利落地挽起他的胳膊，用身子靠着他，满脸妩媚的笑容：“这么巧，在这遇见你。” 　　唐绍极为配合地笑着：“叶老板，别来无恙。” 　　“叶老板？”女子仰头笑起来，抬手拨了拨美丽的卷发，“我哪里是老板，你才是啊。” 　　久久一直呆愣地站在那，始终无法把目光从这个光彩艳丽的女子身上移开。 　　“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我的姑娘们天天盼着你来喝酒。”女子开心地偏着头，“要不今天去我那吧？” 　　“改天吧。”唐绍轻轻推开女子挽着自己的手。 　　女子保持着微笑，细长的眉眼扫过久久，她的眼神锐利，让久久不禁全身一紧。 　　女子慢慢走到她面前，香气撩人：“呦！这清纯小妞儿是谁啊？” 　　唐绍垂着眼睛微微笑了，伸出手臂轻轻搂过久久：“当然是我的女人。” 　　久久猛地抬头看向唐绍，脸颊瞬间通红。她虽然想到唐绍会这样介绍自己，但这句话真的从唐绍嘴里冒出来，还是让她不知所措。 　　对面的女人眼神暗了一暗，随后发出淡淡的嗓音：“她就是姜久久。” 　　久久心中一惊。原来唐绍说的是真的，从他出现在夜市的那晚起，自己便和他的人生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女人继续走近两步，仔细打量着久久，仿佛想看清她的五脏六腑。 　　“叶琪。”唐绍叫了她的名字。 　　她慢慢扭回头，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从不开玩笑，你懂我的意思。”唐绍的双眼异常黑亮。 　　久久看着这个叫叶琪的美丽女子，她的神情没落，目光幽冷。同是女人，久久已经明白，她喜欢唐绍。 　　叶琪浓艳的双眼含着泪，鲜红的双唇变得暗淡：“程越跟我说，你有了女人，我还不相信……” 　　忽然，她轻轻笑了，闪烁的泪光不翼而飞，看起来那么快活：“唐绍，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多多带出场吧，给足你面子！” 　　唐绍低下头，转移了话题：“我会出去几天，五号店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话毕，他把发呆的久久推进车里，没有再看叶琪。 　　“送她回去。”他冲驾驶座上的程越说着。 　　随行的保镖也迅速坐上了停在路边的两辆黑色轿车里，一前一后和程越的车子离开了这里。 　　久久静静地坐在车中，她扭头看着依旧站在路边的那一对男女，七彩华灯映衬着他们高挑的身影，男的英俊，女的艳丽，看起来那么般配。可是他们的影子却离得那么远，那深暗的阴影仿佛在诉说着两人各自的孤独与悲伤。 　　车子渐行渐远，她只能看出他们在对话，却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她扭回头，心里百感交集。她很想知道那个夜晚这间餐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很想知道叶琪和唐绍有着怎样的牵绊。 　　但是，她有什么立场去好奇呢？她不是唐绍的任何人，他留她在身边，只是想要报答爷爷的恩情而已。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一种失落感，这令她自己也感到困惑和诧异。 第9章 动容 　　1. 　　久久回到唐绍的别墅。 　　她披着唐绍从商场给她买的睡袍，捧着《荆棘鸟》倚靠在卧室墙角。她发觉自己无法投入到书中的字里行间，不一会儿就感到很疲惫，可躺下之后又无法入睡，脑海中不停地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几次接触过后，她依旧很怕唐绍。可她又迫切地想要了解他。也许人就是这样，永远抗拒不了未知的吸引力。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生了一副神情如此复杂的眼睛，他把所有真实的情感都包裹在冷漠和无情之中，他的防备从来不会松懈，这样做虽然保护了自己，却也把他推入了孤寂的无底深渊。 　　每次在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的忧伤与孤独，都会令她的心隐隐一痛，因为那双眼神像极了自己。如果他流露出的情感是真实的，那么她可以感同身受，忧伤与孤独会有多痛，她再清楚不过。所以每每看着这个男人，才会有那种明明知道很危险却无法控制地想去了解的心情。才会异常地想要探寻，他隐藏在那无比冷漠和决绝的阴霾中的，真正的样子…… 　　2. 　　转日下午，阳光金灿。收拾好行李之后，久久站在一楼的窗前浇灌花朵。 　　这些花是前几天程越拿来的。 　　这一定是唐绍的意思，因为程越从头到尾一脸的不情愿。他拎着这几盆花走进屋子，把它们随意地丢在窗台上。板着脸一句话不说，杵在那好长时间。 　　久久站在他对面看着他，不禁感到背后冒出一层薄汗。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金发小子猛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跑。 　　她想，大概程越不想告诉她，唐绍怕她无聊才弄了几盆花给她摆弄。可是，程越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唐绍又为什么会在意她有没有无聊呢？ 　　她不由得晃了晃头，最近让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了。 　　她打起精神，把花盆移到阳光充足的地方，然后蹲下身去拿洒水壶。 　　这时，她隐约听到门外有唐绍和程越的声音。他们似乎正因为唐绍在饭店里救了那个叫张辉的事情争吵。 　　她不由得站起身往窗外望去。 　　程越跟在唐绍身后，略带踌躇地叫住他：“绍哥。” 　　“张辉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唐绍的语气冷冰冰的。 　　“张辉那小子才进唐家半个月而已，你怎么能因为他冒这么大的险？你不是说要他自生自灭吗？现在我们根本自顾不暇，打仗的话一定会输！” 　　“你闭嘴！”唐绍转过身瞪着他。 　　“我十七岁的时候差点死在一条臭水沟里，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成了只冤鬼，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为你做任何事！所以，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张辉和他哥哥被李凯的人骗了所有积蓄，是他们自己活该，认命就好！在餐厅你救了他就算他上辈子积德了！可是他竟然敢以你的名义，私自带兄弟去砸李家的场子！李凯要他的命也是应该！为什么还要帮他，李凯知道的话一定会来找茬！” 　　“我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唐绍慢慢转身，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就是因为张辉那小子像极了唐骏你才非要趟这摊浑水对不对！”程越十分激动地喘着粗气。 　　程越的话重重刺痛了唐绍的心。他握着门把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骏。 　　久久猛然想起了这个人。那天夜里，她见过他，唐绍的弟弟。 　　她往前走了一步，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着唐绍。 　　唐绍透过玻璃看见她。 　　唐绍的目光依旧淡漠，只有久久才能察觉出那眼神中隐隐地晕染出一片苍凉与孤独。 　　“你那天替他挡了一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他赚来的。不要再管他了……他不是唐骏。”程越的双眼微微泛红，他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些话。 　　“我没把他当做任何人。”唐绍微微垂下眼睛，“我只是想救他一命而已，按我说的做。” 　　程越依旧在后面苦苦哀求。 　　唐绍快速走进屋里，关上门。 　　久久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情绪的波动，原来只有他的弟弟会令他动容。 　　唐绍低着头，手指微微颤抖，呼吸也紊乱起来。他咬住牙，似乎想把所有的情绪吞回肚子里。 　　久久的心脏带着疼痛怦怦跳动，她站在那动也不敢动，面对唐绍脆弱的一面，她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唐绍一失神，把手里的钥匙掉在了地上。他慢慢蹲下来，伸出手时发现已经有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捡起了钥匙，他顺着这只手往上望去。 　　久久双膝枕地，长长的裙摆铺展在地面，柔软的阳光均匀洒落在她娇美的面容上。 　　女孩的目光温柔而温暖，她默默地望着唐绍，轻轻合住双唇。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清楚唐绍与弟弟之间有怎样的过往，可她想要安慰他。因为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没有人来对她说一句没关系，所以她很明白一个人默默承受是多么辛苦难耐。 　　然而，他们只是陌生人，她找不到立场来给予他安慰。 　　“你回来得早了一些，吃过饭了吗？”她能做的只有分散他的情绪。 　　唐绍单膝跪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神似乎可以把她吸入其中。 　　久久把钥匙递给他。 　　男人炙热的目光从未离开她，让她不自在地侧过脸。 　　片刻，唐绍慢慢站起身来，低头，伸出手。 　　久久抬头看着那只宽厚的大手，脸颊瞬间发烫。她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变作了她的心脏，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让她的大脑开始麻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竟发现自己已经抬高胳膊轻轻拉住唐绍，站起身来。 　　“我吃过了。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去机场。”唐绍慢慢松开她柔滑的手指，转身离开。 　　久久调整了呼吸，慢慢扭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他永远是那个样子，不声不响，深沉淡漠，可是他的背影如此悲凉，那股孤独的气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3. 　　唐绍站在浴室里，花洒冲刷着他背后触目惊心的条条伤疤。雾气腾腾之间，他不禁回想起往事…… 　　他从小就孤身一人。 　　母亲死得早，父亲常年奔波，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也没人敢和他做朋友。在他十岁那年，无意间听说自己有了一个弟弟，他起初很开心，但又立刻伤心起来。 　　他知道当年父亲只是想借助谢家庞大的金钱势力来撑起唐氏，在感情上并没有背叛母亲。但是，年少的他依旧无法接受父亲同母亲之外的女人生了一个孩子，所以，十五岁那年，当他第一次见到五岁的唐骏，他想好好欺负欺负他。 　　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小唐骏面前，狠狠地瞪着他，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少年的心瞬间融化，那与自己眉眼相似的小模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深深打动了他。他无法不喜爱这个弟弟，可他每每想起为父亲而死的母亲，他就想要疏远唐骏，他不想看到唐骏和他眉眼相似的脸，不想看到唐骏天真无邪的笑容，也不想承认唐骏血管里同自己一样流着父亲的血。 　　唐骏一点点长大，越来越像父亲，越来越像自己，他多么想抱抱他，陪他读书，同他打球，但是只要对上弟弟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会令他瞬间觉得自己愧对母亲，也愧对母亲曾受过的苦难。 　　母亲永远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一条鸿沟。所以后来，他尽可能地疏远唐骏，即使他那么爱唐骏…… 　　其实，如果不是谢曼这几年总对唐氏虎视眈眈，他也许早就放开了以往的挣扎，像小时候一样对着弟弟笑，握紧弟弟的手。可谢曼是不会放过唐氏的，和唐骏的母亲开战，总有一天会发生。 　　血缘的牵引令他彷徨无措，痛苦不堪。 　　是的，半个月前，见到张辉第一眼的时候，唐绍就把他看做了唐骏。那些多年来无法表达的亲情，唐绍都想给他。所以，在听说他惹了麻烦才会第一时间独自一人来找他，唐绍想听听事件的缘由，想给予他所需的帮助。所以，在发现李凯的人潜入餐厅要伤害他，才会不顾一切地替他挡住。 　　唐绍没想到，他所有的心思竟全被从十七岁开始跟着自己的程越看透。这个小子已经变得太了解他了。 　　可是，现在似乎还有一个人开始看穿自己，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久久。 　　想到这个纯净温柔，内心特别强大的女孩，他的心就会涌过一股暖流。 　　他跟着父亲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早已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习惯凶残和黑暗，因为只有站到最后，才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 　　为了唐氏，他心甘情愿把自己推入万恶的地狱。长期浸泡在黑暗之中，他已闻不出血腥，觉不到疼痛。可当这个美丽的女孩触动了他封藏已久的心，他惊讶于自己仍旧能够感受，仍旧期望温暖，仍旧想要寻求安慰…… 　　然而，如今的他，沉沦在黑暗中的他，还可以奢望光明和温暖吗？他还有资格吗？ 第10章 回忆之城 　　1. 　　久久在香港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玩，但这座城市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让她感到放松的地方。 　　已经是来香港的第四天了，程越和六个保镖已经陪她去了很多很多地方。这些地方她以前全部去过，她小的时候全家经常来香港度假，可时过境迁，再踏上这片土地，却已经是孤独一人的境地。 　　她固执地在迪士尼里停留了二天，努力去回想曾经和爸爸妈妈还有爷爷来到这片乐园时自己幸福的样子。她用心去触摸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泪透过明媚的阳光，滴落地面，晕开一片悲伤的阴影。 　　她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在这里停留多久，逝去的快乐都不会再回来了。从前的那些美好时光再也不是她的依靠和救赎，而是无形的毒药，越沉浸越绝望。她需要拨云见日，需要更勇敢更坚强地继续往前走，就算孤独一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百转千回之后，她愿意彻底送别过去了…… 　　她踏上中环海滨长廊上的摩天轮，静静地望着六十米高空下的回忆之城。她要在这巨大的圆盘之中彻底和过去告别，然后过崭新的生活。可是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望了望站在她两侧一脸严肃的程越和六名保镖。 　　如今的她，跌跌撞撞地陷入了另一种人生，至今她也不知是喜是悲。她抛下所有的回忆，要开始的新生活，必须在唐绍的身边进行。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这个男人那双孤独而淡漠的眼睛。她无法了解他，可他仿佛是暗夜中的一枚玄月，遥远，孤独，清冷，却引她驻足，令她移不开视线。 　　三天前，唐绍把她托付给程越之后，她便再也没见到他，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差一点就忘了这次远行是和他同来。 　　每天早饭过后，程越都会给她的房间打一个电话，问她是否想要出去，中午会问她想要吃什么，晚上也会问她想要吃什么。他准备了一张香港地图，在网上档下来很多旅行笔记，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陪着她踏上香港街头，可他立刻发现她对香港了如指掌，随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默默收起他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准备好的资料，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很确定，程越不喜欢她。他一直觉得她是个麻烦，就如张辉。每天晚上八点左右他就会送她回酒店，如释重负地冲着她深深鞠一躬，然后风一般地转身离开。 　　今天也是如此。 　　久久把包放在沙发上，静静地环视房间。这是香港最好的酒店，富丽堂皇的客厅，温文尔雅的卧室，宽敞高档的浴室和浪漫得可以用奢侈来形容的阳台…… 　　此刻的一切都真实存在着，可她却觉得是那么虚无缥缈，令人疲惫。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舒适的拖鞋，微微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叹口气。她有时候也会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她的世界在短期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巨变，现在更是很尴尬地坐在香港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可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甚至对经历着的一切渐渐感到淡然。她仿佛化身一株野草，风吹不倒，雨浇不烂，火也烧不尽，只要阳光仍在，她便顽强而勇敢地生长。 　　2. 　　久久侧身睡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她睡觉很轻，水管滴落水滴都会令她辗转反侧。那么房间门口传来电子锁的响声，更是如警铃一般传进她的耳朵。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慢慢走到床尾拿起披肩搭在肩头，静静地盯着卧室门。 　　皮鞋与地板的触碰声从门缝中飘荡过来，幽静，深沉。这样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拥有，那便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孤独而忧伤的男人。 　　唐绍的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 　　久久一直站在床尾，心口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令砰砰的心跳声充满力量。 　　“久久。” 　　唐绍的嗓音轻缓飘渺：“你醒着吗？” 　　久久稍作思考，然后轻轻回答：“嗯。” 　　她慢慢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 　　一股掺杂酒气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唐绍宽厚的肩膀抵住门框，黑色的衬衣领口敞开几粒扣子，颈肩部那刚硬的线条凸显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微微低着头，呼吸有些粗重，目光时而虚幻时而深邃。浓黑的眉毛轻轻皱起，额前黑亮的碎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此刻这个男人全身都在弥漫着勾人魂魄的性感，久久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极为羞涩地低下通红的脸蛋。 　　唐绍的身体沉沉地倚靠着门框，肆无忌惮地凝视着面前这美丽的女孩。她的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真丝睡裙，肩头松垮地搭着一条咖色披肩，黑亮的长发柔软地散落腰际。她面色红润地低着头，水嫩的双唇羞涩地抿着，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在如玄月般美丽的眼睑上。 　　幽静的深夜，望着如此温婉动人的女孩，唐绍的心绪渐渐涌起波浪。 　　“你不要紧吧？”久久抬起头，蓬松的刘海微微弯曲，透过月色更显迷人。 　　唐绍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保持清醒：“我只是，有些醉了。我想洗个澡。” 　　久久稍微反应了下，然后立刻侧过身子，语气显得有些难为情：“哦，当然，你请便。” 　　她面红耳赤地低着头，紧张地快步走出卧室，然后斟了一杯水，站在阳台，遥望远方。 　　她的脸还在烧。 　　唐绍刚刚那种略显疲惫与醉意的眼神，不断地缠绕住她的心弦。 　　是的。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毫无选择地被他吸引。 　　她有些紧张与疑惑，刚刚他望着自己的时候，那浓郁深情地目光是她的错觉吗？他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要怎么总结她和唐绍之间的关系，他们不是朋友，彼此从不了解，却以非常亲密的名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明明那么怕他，却总会被他那股独特的暗郁气质所吸引，导致她思绪一再混乱。理智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他，可事实上，她似乎已经完全信任了这个陌生男人。 　　就如现在，她已经不会再警惕与他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她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虽然依旧怕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毫无头绪地信任了他。 　　3.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声响，久久便扭过身来。 　　唐绍已经换了新的条纹衬衫和棉麻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许多，可眼神依旧勾人魂魄。 　　久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过来，他的步伐有些缓慢，却沉稳无声。 　　她把手里的那杯水递给他，露出微笑：“酒后多喝一些水，我爷爷曾这么说。” 　　唐绍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那杯水，片刻，接了过来：“谢谢。” 　　久久羞涩地咬了咬唇。 　　“我总是把你吵醒。”唐绍扬起英气的下巴喝了一口水。 　　“没关系，我很容易醒的。” 　　“程越那小子，竟然陪你去坐摩天轮，他可恐高。”唐绍竟然轻松地笑起来。 　　久久呆愣在那里，一是因为他竟然冲自己笑了，二是因为，原来他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动向。 　　唐绍的笑脸亲切而温暖，掺着薄薄醉意，展现出另一种非凡魅力。原来，他可以有这样的笑容。 　　“你玩得开心吗？”在酒精的作用下，唐绍变得随和，不再有距离感。 　　久久慢慢点点头，静静地凝望着他。 　　突然，男人眼中翻涌出一股浓重的忧伤，目光渐渐深邃：“从前，我很想带着唐骏去那里。” 　　久久心中一惊，她回想着那个与他眉眼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男子。 　　她听见自己轻轻地说：“我见过他，你的弟弟。” 　　唐绍扭过头看她，双眼闪烁着说不清的光亮。 　　“在我住进你家的第一个晚上，他来找你。” 　　“……唐骏比我小整整十岁。他在英国留学，学艺术之类的。他很会画画，是一个善良又有耐心的小子……” 　　看着男人眼底弥漫出的暖意，久久不由得说道：“你很爱你的弟弟。” 　　唐绍慢慢低下头，神情落寞：“他是我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爸死后，那女人一直想夺走唐氏……我和唐骏的妈妈总有一天要刀枪相见……他早晚会恨我。如果我终将失去，我会选择不去拥有。” 　　唐绍和唐骏竟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这是久久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皱起眉毛，一股莫名的悲伤贯穿胸口。 　　唐绍突然浮现出迷离的笑容，透过月色显得性感撩人，他轻轻唤她，嗓音令人沉迷：“久久。”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望着英俊的男人。 　　“这次生意谈得很顺利，我很开心。”唐绍的双眼发出令人陶醉的光芒，那安静的笑容几乎要把久久融化。 　　看着醉意微醺的唐绍，久久的心脏不能抑制地砰砰乱跳。她的脸渐渐发烫，紧张又羞涩地攥着双手。 　　唐绍望向女孩的目光随着一阵微风，慢慢变得清冷：“你知道……我谈的是怎样的生意吗？” 　　久久对他根本一无所知，她认真地摇摇头。 　　唐绍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水杯，里面的水清澈晶莹。 　　片刻，他重新抬起头，目光即孤独又忧伤：“当你不再有危险，我会立刻让你离开……” 　　每当看到唐绍的这种眼神，久久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与伤感，那份悲凉令她动容。 　　“唐绍。”她唤他的名字。 　　唐绍静静地凝视着她楚楚动人的容颜。 　　久久的目光湿润，声音温柔而恬静：“你还好吗？” 　　唐绍顿感震惊，似乎心脏的某一根血管被瞬间唤醒。 　　“你并不快乐，这样生活下去，真的没关系吗？”久久双眼浮现着纯净的华光。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这样活着，从没有人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递一杯水给他，从没有人关心他快不快乐，从没有人像久久一样如此轻易就侵入他孤寂的灵魂…… 　　唐绍的心中究竟被唤醒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是，他的眼眶中有些温热的东西蕴含已久，此刻欲出。 　　“我很明白，想要活下去是多么艰辛……虽然要坚强勇敢地去面对，可是……一定要留一条出路给自己。只有这样，才不会永远地陷入绝望。” 　　唐绍望着这个灿烂而美好的动人女孩，静静地望着。 　　他为什么不能早些遇见她呢？ 　　如今的他已经无路可退，他早就步入了绝境，所以他只能战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双眼闪烁星光，微微露出笑意，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像你说的那样，你一定要那么做。” 　　久久终于体会到他目光中隐藏着多少悲凉与痛苦，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如此孤独。 　　她的心突然发出疼痛，隐隐的，细细的。 　　4. 　　清晨，久久慢慢睁开双眼。 　　昨晚的事情，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全部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起身往外探寻，在精美豪华的沙发上，她看到了唐绍熟睡的身影。即便睡着，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究竟承受了多少沉重，才会令他如此不快乐。 　　她轻轻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拉高他身上的丝被，没想到刚刚拉平被子的一个角还没有拽上去，就惊醒了他。 　　唐绍猛然睁开眼，右手飞快地握住腰间的手枪，眼神锋利！ 　　久久被吓了一大跳，她后仰身子僵在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唐绍发现是久久，立刻放松下来，右手迅速离开腰间，然后坐起身，匆匆整理了一下衬衣。 　　他的眼神里有丝丝歉意，稍稍稳定了情绪，才重新看着她：“对不起。” 　　“没，没关系。”久久大概明白，因为身处异地，他才会如此谨慎防范。 　　唐绍扭头看向窗外，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表。 　　“抱歉我吵醒了你，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的。” 　　“不需要了。”唐绍站起来，迈开长腿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了一件浅蓝色小领衬衣。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一边说一边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衬衣。 　　久久看到他竟那么自然地在自己面前脱穿衣服，惊讶地眨着眼，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慌张地转过身子，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看到沙发上褶皱的丝被，便俯身胡乱地把被子叠好。 　　难道他经常在女人面前这么做吗？ 　　一片胡思乱想之中，她听到身后的男人唤她：“久久。” 　　女孩微微红着脸，慢慢转身看他。 　　唐绍双眼深邃，身上那件浅蓝色衬衣仿佛是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进她心坎里。 　　男人静静走过来：“……我可能，快要找到毁了姜泰的那些人了。” 　　久久的心咚的一声，像是沉入了水底。 　　她怔了怔，慢慢低下头，心情形容不出的复杂。 　　“但是抓住他们并不容易，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唐绍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似乎是在担心她伤心难过。 　　久久缓缓抬起头，眼中有泪光：“找到他们，一定要帮我问清楚，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伤害我那么善良的爷爷。” 　　“我会把他们带到你的面前。” 　　久久眼中透着坚强，咬住下唇，轻轻点点头。 　　5. 　　自从那个夜晚见到久久，这个美得不真实的女孩便印在了唐骏的心中。 　　开学的第一堂专业课，他便在画纸上画下了那一夜的惊艳回眸。他也惊讶于自己竟能如此清晰地记得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 　　只是此刻的他，还并不清楚，他与久久的相遇，竟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之端。 　　身后传来响亮的高跟鞋声，这声音令他心寒，令他疲惫。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带你在这座城市生活吗？” 　　唐骏抬头看着站在窗前的母亲，尽管不再年轻，可她依旧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因为这里有我太多美好和不美好的回忆……”谢曼转过身，悲伤地看着他。 　　片刻，她突然转换了表情，像是埋怨地说道：“你打算这辈子也不理我了吗？” 　　她慢慢走过来，随便拿了本书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面，然后轻轻坐下。 　　唐骏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那天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这让他渐渐心烦意乱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要去见谁，你死也不会去的，所以我才没说。”谢曼叹口气，用哄骗小孩子般的口吻说，“那天的事，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别再提了，算了。”唐骏叹了口气，继续挥着画笔。 　　想想那天晚上他在哥哥家门口和哥哥的对话，便也没什么力气去埋怨母亲了。 　　谢曼并没有在意他阴沉着的脸色，而是略显得意地继续说着：“这几天唐绍不在，和那几个老油条做交易就轻松多了。” 　　唐骏皱起浓丽的眉毛，慢慢放下画笔，扭头看着与自己童年记忆中判若两人的母亲：“您到底想说什么？” 　　谢曼变得严肃起来，眼中晕出一片寒意：“在我和唐绍之间做选择吧。” 　　唐骏僵住表情，心中一阵惊慌与意外。 　　“我一定要让你进唐氏。”谢曼咬着牙，两眼冒出火光。 　　唐骏垂下头，重重吐了口气。 　　片刻，慢慢转过身，直视着她：“妈……爸他已经过世了。” 　　谢曼双眼颤动，一股冷冽的寒风毫无防备地缠住她的胸口。 　　“我知道爸爸给您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您应该怨恨爸爸。可是，一切的恩怨已经结束了。”唐骏的声音里夹杂着疲惫与无奈。 　　他露出一副极为困扰的神情：“哥哥做错过什么？您真的希望看到所有人都陷入不幸吗？” 　　谢曼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的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对！我就是希望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不幸！” 　　“那我呢？”唐骏胸口发紧，从喉咙里发声变得越来越困难。 　　谢曼的瞳孔渐渐变得干涸，那张沾染岁月痕迹的脸如纸一般苍白。 　　唐骏俊秀的面容微微颤动：“我也无所谓吗？” 　　“我是妈妈儿子的同时，也是唐绍的弟弟。对于我来说，哥哥不是敌人。妈，您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和感受？”阳光似乎给他的周身镶嵌了金边，他柔软的发丝生出太阳般的光辉，“我知道您多年来的痛苦，所以甚至到了今天我也没有以唐绍弟弟的身份去阻止您对唐氏做的那些事。同样的，我也不可能用妈妈儿子的身份去抢夺哥哥用命守护的唐氏。” 　　“你说你了解我的痛苦。”谢曼脸上挂出一点残碎的笑容，她的双眼通红，却流不出半滴泪水，“欺骗和背叛有多痛，十九岁的你怎么可能会了解？” 　　“对！唐秋死了！死了就可以结束一切吗？我的感情，我的青春，我葬送在他手里的一切，怎么可能凭他的死就能一笔勾销！”她的声音如同风暴中巨浪拍打岩石，又如深秋寒风吹散树叶。 　　唐骏摇着头，似乎无论他说什么，也无法打动深陷仇恨中的母亲：“可是” 　　“妈妈和哥哥，你只能要一个！”谢曼睁大了双眼，冲动着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唐骏也站起身，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走出画室。 　　他无能为力的。 　　因为他太了解他的母亲。他深知她在这座城市中的痛苦往事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已化作了一张寒冷的铁网，把所有通往心灵的感受一寸一寸地从体内筛除。当那颗痛过的心不再能感到疼痛，留在血液里的便只剩下了冷漠与绝望。 　　6. 　　他们是清晨回到大陆的。 　　久久没想到唐绍会和她一同回到住所。王妈和其他两个新来的年轻佣人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这样的场面，让久久有种真的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的错觉。 　　唐绍换了拖鞋，回过头看着她：“先跟我来。” 　　久久恍恍惚惚地跟着他来到二楼房间。他们走到里面卧室的门前停了下来，她完全猜不到他的意思。 　　唐绍扭头看了看她，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久久简直目瞪口呆。 　　卧室全部换了装修！ 　　那张令她胆颤心惊的大床竟换成了一张样式浪漫的白色公主床。窗帘，家具，地毯，甚至灯具也全部换成了适合女孩子的款式。整个房间完全找不到从前一丁点痕迹。 　　原来他让自己跟随他去香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这间屋子重新装修。 　　唐绍环顾房间，略微露出满意的表情：“我让人换了你可能喜欢的样子，这个房间以后完全属于你。” 　　久久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这个男人看似冷漠无情，可他的内心却能够如此体恤旁人。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何不能睡在那张床上。 　　唐绍走到屋子里，慢慢拿起床头柜上一块精巧的水晶小相框，然后走回来递给她。 　　久久看着相框中的照片，双眼一瞬间含满热泪。 　　她双手有些颤抖，一动也不能动。 　　这块水晶雕花相框中镶嵌的照片，是爷爷为她举办成人礼那天所拍的。她脸上洋溢着无尽的幸福，用力抱住开怀大笑的爷爷。他们那时候的笑脸，是这段时间以来，她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源泉。 　　“这张照片……”她的双眼灼热模糊，喉咙疼痛。 　　一片虚幻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唐绍眼中弥漫着温暖的柔情，但是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像往常一样去洞察他眼底的真实感情，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如潮水般涌来的感动与回忆之中。 　　“害了姜泰的那伙人，去过你曾住过的那间出租屋。于是我马上派人去那查看有什么线索，手下的人就发现了这张照片。”唐绍牵起女孩的手，把小小的水晶相框交到她手中，“很抱歉，久久，当时竟然遗漏了对你这么重要的东西。” 　　久久把相框紧紧捏在手心，滚烫的泪水从光滑白皙的脸颊上滑落：“爷爷不喜欢拍照，那天他太开心了，才和我拍了一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张照片了。” 　　“好后悔以前没有和爷爷拍更多的照片，就算他不喜欢也该和他撒娇拍下好多照片才对。”她的心脏因为过度的伤心与感动，跳得越来越疼痛。 　　“发现行李中没有这张照片，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唐绍沉静的声音中透着微微的心疼。 　　久久抬头望着他，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异于往常的深邃与热切。 　　因为爷爷是他的恩人，所以他会为我做任何事吗？ 　　久久的心口一阵温暖：“整座城市，只剩下了这一样东西让我回忆爷爷。谢谢你。谢谢你唐绍。” 　　女孩此刻那无与伦比的美丽笑容，仿佛是天使的翅膀，轻盈而深刻地抚过唐绍的视线。 　　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个叫久久的女孩有着钻石般的心灵，清泉般的目光。她的笑容那么那么迷人，可没想到，她伤心落泪时，更是一种举世无双，动人心弦的美。 第11章 手段 　　1. 　　自从唐绍知道谢曼和那几只老狐狸见过面之后，他就等着他们来找他。 　　所以他刚到公司就看见他们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才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傍若无人地关上办公室门，然后慢慢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 　　“几位老先生一大早就来找我，肯定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他眼中透着凶险的寒光，“直奔主题吧。” 　　李老清了清嗓子，对他直白的言语感到有些难堪。 　　“你不在这几天，十六号店出了乱子。”张老挑着眉毛，提高了嗓门，额头右侧的刀疤颤了两颤。 　　唐绍冷冷地轻笑了一声。 　　这几只老狐狸一定会趁他不在搞点乱子，好以他自顾不暇为由，让唐骏进唐氏。 　　他绝不会让唐骏进唐氏的。 　　这么凶残恶心的地方，他绝不会让他的弟弟沾染半分。 　　“好在刘老爷子摆平，真是辛苦。”他看向一旁的刘老，眼中射出一道锋利的冷光。 　　“好说好说。”刘老笑呵呵地点点头。 　　他是这四个人当中胆子最小，心思最浅的一个。根本不是驾轻就熟，兵来将挡的唐绍的对手。大概就是他自己深知此理，才投靠这三个老家伙，彻底陷入了金钱和权势的贪婪漩涡。 　　沈老是这四个人当中最年长的一个，如今已66岁的年纪。他满头白发，体态蹒跚，眼神却散发着与年纪不相称的锐利。 　　他在唐绍面前总是一副得意忘形的嘴脸，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年纪是一块金灿灿的挡箭牌。 　　他眯着眼，语气中带着轻蔑：“你不在唐氏，唐氏就出乱子，看来是要加派人手了。” 　　刘老赶快补上一句：“对啊。要给唐家添个可靠的人才行。” 　　唐绍慢慢倚靠着椅背，一脸玩味地笑。 　　沈老冲陈老对了对眼神，然后抬着脸对唐绍说：“在你父亲的葬礼上，我看见了唐骏。” 　　在外人看来，唐绍一直忌讳着身为庶子的唐骏。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他这个弟弟，连一向胆大妄为的沈老都提心吊胆。 　　“我觉得，该让唐骏进唐家。他已经是个大人了，而且不管怎样也是唐秋的种，肯定不会背叛唐家。”沈老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唐绍低着头，静得可怕。 　　四只老鬼面面相觑，也不敢再多说话，全都屏住呼吸，怯懦地看着唐绍。 　　唐绍的眼底冷冽异常，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无法猜测到他的想法。 　　这四个老家伙虽然嚣张跋扈，贪恋权财，却从未做过对唐氏不利的事情。所以不论他们如何得寸进尺，念在当年和父亲出生入死的情义，唐绍从未真的想要铲除他们。 　　想要钱，给他们就是。可他们要把他如阳光般存在的弟弟拖入这万丈深渊，他决不会手下留情！ 　　“谢曼给你们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他的双眼浓黑，声音幽冷，全身散发着狰狞可怖的杀气。 　　即便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他们也为之一惊，眼中满是慌乱！ 　　“谢曼要给你们什么？”唐绍的表情明明那么愤怒，可他的声音却稳得令人惊心动魄。 　　“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陈老转过身，声音发颤。 　　“我们怎么会见过那个疯婆子。”刘老脸色苍白。 　　“四位老先生在唐家德高望重，给在座各位的财产足对得起四位多年的功劳。是哪一点不满意竟敢和谢曼做交易！”唐绍瞪起眼睛，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和谢曼做交易，你可有证据？”李老故作镇定地说。 　　唐绍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四位老先生虽是我唐绍的长辈，唐家的恩人，可胆敢再和谢曼有牵扯，再在我面前提起唐骏的话……” 　　他阴沉着脸，双眼发出可怕的凶光。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眼风慢慢扫过面前的四个人，静静发出阴森如寒夜的声音：“你们都很了解我，我做过的事几位一清二楚。不要让我把那些手段都用到你们身上。” 　　对面的四个人仿佛被唐绍眼中那触目惊心的寒光冻结住一样，无法动弹，也不能呼吸！ 　　“我只说这一次。”唐绍全身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黑暗气息，依旧英俊，却异常恐怖！ 　　他缓缓站直身子，轻轻系上西服马甲的扣子，迈出沉稳矫健的步伐：“各位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甩门而出。 　　几个老家伙全都低着头，没人敢言语，看起来胆怯又难堪。 　　唐绍刚踏出办公室，就看见程越急匆匆跑过来。 　　他神情焦躁，喘着粗气：“没事吧？” 　　“没事。”唐绍的目光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淡漠，刚刚全身散发的慎人杀气已经无影无踪。 　　程越下了飞机就赶往十六号店，听说那几只老鬼跑去了唐绍的办公室，便马不停蹄地飞奔过来，怕出事情。 　　看到唐绍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他放下心来：“他们几个在十六号店也没捅出什么大篓子，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有胆量先来找你。” 　　唐绍轻轻叹口气：“这几个人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看着程越，眼里透着一丝说不清的顾虑：“立刻安排几个兄弟和我去一趟凯鑫酒店。” 　　程越板着脸，不情愿地说道：“李凯费尽心思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张辉，没有做了张辉而是扣在他的地盘，一定是为了引你过去。那里恐怕很危险，凯鑫酒店可是李凯的老窝，多带一些人吧。” 　　“他没做了我的人，证明他不想挑出事端。不会有事的。” 　　程越攥了攥拳头，明知没有可能，但还是说了出来，“不能不去吗？” 　　唐绍垂下肩膀，把手□□裤子口袋：“李凯扣了他四天，应该没少吃苦，也算受了惩罚。以后他做事还是这么没脑子，我绝不会再维护他。” 　　唐绍的话清晰明了，程越也没什么可再坚持的，只好默默点点头：“我会在酒店外面安排一些兄弟守着。” 　　唐绍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他走过程越身边，轻轻拍了拍程越的肩膀：“辛苦。” 　　程越扭头看着匆匆走出大厅的唐绍，忧心忡忡地叹着气。 　　2. 　　北方三人分天下。 　　唐绍，李凯，杨仪征。 　　十一年前，唐绍的父亲唐秋，李凯的父亲李博一和杨仪征在一纸合约上按了手印，结束了多年的血雨腥风。三人承诺互不干涉互不侵犯，全都专注于自己的领域。 　　然而随着李博一和唐秋的离世，当年的约定仍旧愿意遵守的，便只剩下唐绍一人。 　　虽说是宿敌，但多年来唐绍只见过李凯寥寥几次。他身材魁梧，脑后揪一个小辫子。长相粗鲁，喜欢大呼小叫。这个男人做事没什么章法，却凭着人马众多，心狠手辣的蛮力，在北方站稳了脚跟。 　　要比心狠手辣，唐绍并不会输给他。比头脑和城府也是赢过他不知多少倍。所以在唐绍看来，他只是个挑梁小丑罢了。 　　没有唐秋的唐氏现在渐渐转入正轨，李凯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他扣住张辉引唐绍出面，也只是出于他无聊的好胜心而已。 　　所以唐绍就带了零星几个手下，高视阔步地来到了李凯的地盘。 　　凯鑫酒店是李家的门面，富丽堂皇是必然，可是无论怎么看都掺着一股土气。 　　程越走在唐绍前面，推开套房的房门。 　　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上气。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的人。见唐绍进来，李凯众多手下纷纷后退，这才看见李凯倚在客厅中间的豪华沙发上，大口吸着雪茄。 　　他眯起眼睛，咧着嘴哈哈大笑：“这不是唐家大少爷么！这么巧，在这遇上你啊！” 　　程越和随来的一个手下从边上搬过一张单人沙发，放在李凯对面。 　　唐绍顺势坐下，微微仰着下巴：“恐怕并不算巧。我迈进你的地盘，你自然知道我会去哪找你。这点脑子你该有吧？” 　　李凯五官微微抽动，随手把雪茄扔在地毯上。 　　他前倾身子，伸出脖子瞪着唐绍：“我当然给有点脑子，不然怎么会找到你藏起来的人？” 　　唐绍淡淡一笑，眼中透着轻蔑的冷光：“找到张辉并不难，只是我没想到你竟无聊到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在你看来，张辉的事情很无聊？”李凯翘起二郎腿，举止散漫地继续说，“你不是最喜欢讲道理吗？” 　　“所以就干脆些解决吧。”唐绍英俊的面容突然冰冻般凝结，“孩子犯错，作家长当然要出来给个交代。我砸了你的场，你掏了我的人，已经扯平了。” 　　李凯放声大笑：“哈哈！你以为能这么算了吗？” 　　“怎么会？”唐绍勾起嘴角，眼光冷峻，“可是，既然你也没做对什么，那么我们就相互给个交代吧。” 　　李凯收起笑容，渐渐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所震慑。 　　唐绍坐直身子，慢慢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腰间！ 　　李凯成群的手下迅速收拢到李凯周围，纷纷举着枪对准唐绍！与此同时，程越也和其他手下把枪口对准了李凯！ 　　唐绍清亮一笑，眼神中既有鄙弃又有凶险：“你就这么害怕我吗？” 　　李凯憋红了脸，眼中透着慌张与难堪。 　　他扭头冲着自己的手下大声吼道：“都收起来！唐氏可是卖这些家伙起的家，你们显摆个屁！” 　　李凯手下纷纷收起枪，但依旧万分紧张地盯住唐绍的一举一动。 　　唐绍抿唇一笑，不以为然地继续从腰间掏出一把左轮手枪！ 　　李凯手下见况，全都立刻抬手握住自己的枪！ 　　李凯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仿佛被牢牢吸在了沙发上，一动也不能动。 　　唐绍气定神闲地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颗子弹，打开手枪弹巢，把子弹轻轻装进去，然后转动弹筒，闭合弹巢。 　　房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连程越也不知道唐绍究竟想干什么。 　　唐绍慢慢伸出胳膊把手枪轻轻放到茶几上，然后重新倚靠着沙发。他的双眼弥漫着极度的险恶，周身的空气也变得毛骨悚然，散发出浓郁的黑暗气息。 　　他的声音如死神般令人畏惧：“如你所见，这把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整件事，实在说不好谁的过失大一点，所以，就让老天来决定吧。” 　　“什么意思？”李凯的声音不再嚣张。 　　唐绍的语气和平日里毫无差别：“我和你分别给对方一枪，生死由天，这件事就算了了。” 　　全场哗然。 　　“绍哥。”程越紧张起来。 　　唐绍抬手示意，制止程越上前：“程越，如果我今天死在这，不准任何人来李家追究。” 　　李凯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唐绍慢条斯理地把胳膊搭在两侧扶手上，云淡风轻地看着对面一脸惊慌的李凯：“是唐家人先惹的麻烦，你先开枪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那么平淡洒脱的唐绍。 　　站在一旁的程越心急如焚。跟随唐绍四年，他经常如现在这般随随便便就把命拿来赌，虽然每次都不可思议的赢了，可是运气不能永远站在唐绍这边。难道唐绍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吗？ 　　李凯额头上冒出冷汗，脸色苍白，心里乱作一团：“总是听闻唐家主子是个破死忘生的人，你喜欢玩命，那我就成全你！” 　　他口沸目赤地抓起手枪，朝着唐绍大力扣下扳机！ 　　咔的一声！ 　　枪口没有丝毫的火药味！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全部汗流浃背地憋着气。 　　唐绍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李凯，仿佛此刻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片刻，男人露出慎人的笑容。他不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示意李凯把手枪交给他。 　　李凯的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身体，他面无血色，全身开始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两鬓滴落。 　　唐绍趁他慌乱出神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夺过手枪！ 　　场面一下子慌乱起来！待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将枪口对准了李凯的眉心！ 　　李凯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张着嘴慌乱地喘着气，双眼空洞颤抖！ 　　唐绍的眼神异常的犀利可怕，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如暴风骤雨般席卷整个房间！ 　　他的声音幽静得令人恐惧：“我的枪法有多准你肯定也听说过。” 　　他轻轻弯曲食指，扣住扳机：“所以，要是这一枪有子弹，你就放宽心吧。我会让你什么也感觉不到，谁让我们有这么深的交情。” 　　李凯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终于撑不住，败下阵来。 　　他怒火中烧地狂吼着：“你这个疯子！” 　　他全身发抖，慌忙地站起身来：“老子不玩了！人在仓库！你带走吧！” 　　说完，他便无地自容地匆忙离开了。 　　他的手下见况，也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跑出了房间。 　　程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警惕地盯着匆忙离开的人群。 　　唐绍静静地倚着沙发，露出满意的笑容。片刻，慢慢站起身来，把手枪别回腰间。 第12章 爱与不爱 　　1. 　　唐家的白粉生意出人意料地越做越顺，这恐怕也是以白粉为生的李凯一直对唐绍怀恨在心的最大原因。 　　竟然有泰国的大毒枭听闻他的可靠和诚信后，亲自来找他，希望他来给自己出货。 　　他们迅速地签了合同，这么大的一笔生意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谈成了，唐绍自然要盛情款待这位摇钱树般的大毒枭。 　　晚上，他带着一伙人来到了叶琪的店。 　　叶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安排了场子里最标致的几个头牌把远道而来的泰国男人们哄得心花怒放。 　　喧闹的灯红酒绿之后，泰国佬们纷纷搂着满意的女孩离开了夜总会。 　　唐绍似乎也很开心，比平日应酬时多喝了很多酒。招呼完了泰国佬，精神放松下来之后，醉意便瞬间涌上来。 　　他缓缓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洗脸。 　　冰冷的清水微微刺激到他的感官神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折磨人的醉酒感，他的酒量很好，虽然晕头转向，可意识始终清醒。 　　他希望自己有一刻是完全醉的，可他从来都那么清醒。 　　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怀念起许多年以前，那个笑容灿烂，善良温暖的少年。 　　那时的自己很惧怕黑暗。不敢开枪，不敢直视垂死之人的眼睛，手指沾上几粒白粉，都会令他胆战心惊。那时的他与现在判若两人。如今他的全身沾染了再也洗刷不掉的罪恶，他已经无从选择地任凭黑暗的毒液浸泡着他的全身。 　　他一直那么想醉，想要暂时躲避黑暗绝望的一切，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可上天似乎从来不打算怜悯他。 　　他突然理解了久久为什么一定要学习游泳。想要活下去，就要与残酷的现实迎面对战。 　　久久，姜久久。 　　他又无意识地想起了这个女孩。 　　她美丽的脸庞，温柔的眼神，钻石般剔透的眼泪，以及动人心弦的笑容，最近总是时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越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这个女孩，他的脑海中越是一遍遍映出女孩楚楚动人的身影。他从没害怕过什么，可他现在那么害怕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起她…… 　　他双手支着洗手盆，手指微微收紧，突然感到胸口泛起一股强烈的跳动。他的眼神凌乱，努力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用力喘了几口粗气才让莫名的情绪消退。他慢慢直起身子抽出几张纸巾擦干了脸，然后迈着缓慢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这时，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传了过来。 　　只见叶琪突然推开门，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来我的店里了，今天要不是有应酬，你还是不打算出现吗？” 　　叶琪也已经醉了，她抬起头，艳丽的红唇如同夜晚中的霓虹灯一样绚烂。 　　唐绍扶起她摇晃的身子，略显无奈地对她说：“叶琪，这里是男卫生间。” 　　“我当然知道这是男卫生间，难道我要去女卫生间找你吗？”叶琪依旧笑着，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我让程越送你回家。” 　　叶琪的双眼迷人，唇角微微翘起，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英俊的下巴：“不如，你送我回家啊。” 　　唐绍一脸疲惫，慢慢抬起胳膊推开她的手：“我已经醉了，你觉得……我开得了车吗？” 　　突然，叶琪伸直胳膊用力把他往后推。 　　唐绍整个人晕乎乎的，便随着她的力量往后退步，直到宽厚的肩背撞到墙壁。 　　叶琪抬起艳丽的面容，把双唇贴在他的耳边：“好巧啊，我也醉了。” 　　她的呼吸温热性感，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唐绍。随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慢慢地抚摸着唐绍结实的胸膛，指尖一路滑至唐绍的腹部，然后抬起头动情地看着唐绍，慢慢用另一只手拉住唐绍的裤腰！ 　　唐绍皱起眉头，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用力抓住她的手！ 　　他发热的胸膛猛烈地上下起伏，随后用仅存的理智推开了紧贴着自己的叶琪。 　　男人的嗓音暗哑：“你现在，最好不要招惹我。” 　　叶琪抽出自己的手，双眼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她的呼吸急促颤抖：“这样就算招惹？” 　　说着，她便紧紧抱住唐绍，想要深深地吻住他！ 　　“叶琪！”唐绍迅速按住她，紧紧捏着她的肩膀。 　　他的目光依旧弥漫着醉意：“对你，我不能那么随便。” 　　叶琪慢慢低着头，安静地站着。 　　“这些年来，我本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因为你真正想要的，我永远也给不了。”唐绍的目光真挚，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比俊朗，“叶琪，你希望自己受到那样的伤害吗？” 　　叶琪慢慢抬起头，妩媚的醉眼透着苦涩的光亮：“你永远也不会爱我……是吗？” 　　唐绍微微叹口气，眼中弥漫着深深地愧疚：“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了，所以，我不想让你再因为我受伤害。” 　　叶琪渐渐露出绝望的笑容，她凝视着她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眼角流出两行灼热的泪水：“我还真是可悲……” 　　“我很抱歉，叶琪，我们不会在一起。” 　　叶琪看着他眼中那近乎残忍的决绝，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一片一片的碎裂：“那么……你喜欢那个姜久久是吗？” 　　这句话突然让唐绍心头一紧。 　　他的眼神里掺杂着层层慌乱和沉重，如同暗夜中狂风四起的海面。 　　叶琪第一次见到他有这样的表情，她以为自己喝醉出现了幻觉，于是靠近些，仔细盯住他那英俊的双眼。 　　唐绍慢慢吐口气，静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叶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从没见过你喜欢上哪个女人。唐绍……你真的喜欢姜久久，是吗？” 　　唐绍低下头，深邃浓黑的眉眼中，闪烁着异常悲伤的光亮：“爱情，和我并不相配。” 　　叶琪那双美丽的眼眸再次湿润起来，她的声音颤抖，唇角却倔强地向上扬着：“你知道吗？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唐绍的目光慢慢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和淡漠。 　　他抬手抹去叶琪眼角那冰冷的泪水，慢慢勾起嘴角，那笑容令所有的女人沉迷：“叶琪，远离我，你才会变得快乐。” 　　“如果做得到，我早就离开了……”叶琪望着她深爱的男人，眼中溢出苍茫的悲伤。 　　一片沉默之后，她突然笑起来，仿佛刚刚的悲伤并不存在。她眨眨眼，瞬间变成了欢快的小鸟。她搂过唐绍的胳膊，狠狠地在他的衬衣上落下一吻，红艳的唇印犹如一朵芬芳的玫瑰绽放在他的胸口。 　　唐绍拽起自己的衬衣看了看，然后抬起手揉揉额头，露出一点无奈的笑。 　　“回去和你可爱的小女朋友解释吧，祝你好运。”叶琪冲他挤挤眼，飞速地转身离去。 　　唐绍把头靠在墙上，虽然醉得晕头转向，却还是看到叶琪转身时，眼角那一抹苍白的泪痕。 　　很多时候，他是那么希望自己真正醉着。 　　2. 　　叶琪回到包厢，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继续灌下酒。 　　这时，程越走进来。 　　见到她不要命地灌自己酒，立刻走过去阻止她。 　　“别喝了。”他一把夺过酒瓶。 　　叶琪双眼黯淡无光，泪水无声滑落：“你怎么不去陪你的绍哥。” 　　“他让我送你回家。”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让你死你去死吗？”叶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程越低着头默不作声。 　　叶琪像是败给他了一样冷哼一声：“你还真的会为他去死。” 　　“回家吧。”程越抬头看着她。 　　叶琪长长的卷发散落在肩膀两侧，看起来那么迷人。 　　她的双眼透着悲伤，声音哀怨：“唐绍去了哪里？他每次来我这，不是都会带出场个妞儿，为什么今天不这么做了？他不是最喜欢在我面前这么做吗？” 　　她的眼泪依旧汹涌而出，她伸长胳膊夺回程越手里的酒瓶。 　　程越立刻又抢了回来，大声道：“叶琪！” 　　叶琪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红发，弯下腰，手臂支在腿上。 　　她全身颤抖，发出撕心裂肺的抽涕声：“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到底有什么令他不满意？” 　　“叶琪，你不要再哭了。”程越轻轻坐在她旁边，犹豫着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给这个悲伤而脆弱的美丽女人安慰。 　　叶琪突然直起身子，泪水晕染开了她精致的眼妆：“他在家里养了那个叫姜久久的女人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程越低头不语。 　　久久和唐绍之间真正的关联永远是一个秘密。 　　叶琪双手抓住他的衬衣，想向他寻求答案：“他们才认识多久？有谁比我更适合他！” 　　程越深深吐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琪。在他眼中，就算歇斯底里，这个女人也依旧美丽动人。他多想安慰她，多想给她自己的怀抱，但是，她的眼中从未有他…… 　　片刻，叶琪慢慢平静下来。 　　她从程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静静点燃了一支，然后缓缓倚靠在沙发上：“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是个白痴。” 　　程越扭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叶琪伸长白皙性感的双腿，搭在茶几上，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轻轻说道：“是啊，我就是一个永不死心的疯子。” 　　“叶琪……不要再折磨自己，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在我二十四岁的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生活。” 　　程越微微一怔，这三年来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 　　“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家。” 　　“我送你回去吧，你开不了车的。” 　　叶琪扭头看了看他，然后拨了拨红色的卷发：“随你便吧。” 第13章 有种劫数叫命运 　　1. 　　久久见过醉意微醺的唐绍，却没见过这个男人像今天这样完全醉掉。 　　唐绍酒品非常好，虽然意识恍惚，行动迟缓一些，可他依旧安静沉稳。他推开房门，便看见卧室门口立着一枚倩影。 　　久久披散着迷人的长发，双眼闪烁着纯净如水的光华。唐绍无法把目光从这绸缎般美丽的女子身上移开，他发现她正穿着自己买给她的那件真丝睡裙，女孩青春美好的身体在那薄薄一层衣料下，散发着无法抵挡的温柔与性感。 　　久久并没有想到唐绍会在走的当天就回来，所以她才如此放松地准备休息。她避开唐绍炙热的目光，很难为情地站在那里，满脸的羞涩与尴尬。 　　“我又把你吵醒了。”唐绍必须立刻转移注意力。 　　久久不自在地抬起双臂环抱住自己：“我并没有在睡。” 　　唐绍步伐缓慢地往衣帽间走去：“已经凌晨了，为什么没有睡？” 　　“事实上，我已经醒了。”久久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盈盈月光。 　　唐绍停下脚步，慢慢扭身凝视着她：“住在这里，你还是无法适应吗？” 　　久久看着他，欲言又止。 　　唐绍低下头，继续走了几步，倚靠在衣帽间门口，感到头晕得厉害。 　　片刻，慢慢转过身子看她：“你觉得那故事怎么样？我是说，《荆棘鸟》。” 　　久久怔了怔，然后轻轻向前几步：“悲伤又现实。” 　　唐绍缓缓眨着眼，目光深邃如海：“确实是那样……” 　　久久看着神情恍惚的唐绍，莫名地悬起心来：“唐绍，我想，你需要休息。” 　　唐绍慢慢抬起头，扭身看了看衣帽间玻璃门的另一端，他现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准确地握住那边的门把手。 　　于是，不得不让久久帮忙：“帮我，拉开门。” 　　久久脸红了起来，这是唐绍第一次向她寻求帮助。 　　她应了一声，然后立刻走过来，拉开衣帽间的门。 　　唐绍头晕得厉害，却还不忘扭头向她表示谢意：“谢谢。” 　　他走进去，艰难地抬手想要打开灯，却立刻想到自己胸口前还印着叶琪的唇印，便慢慢垂下手臂。 　　久久也走进来，她很担心他。 　　“你要拿什么？我来帮你吧。”女孩的那双眼睛如水晶般透亮。 　　唐绍的视线天旋地转，这种境况下，他的目光更加勾人。 　　他微微笑了，嘴角弯起一道性感的弧度：“我已经完全醉了，久久，不要太靠近我。” 　　久久虽然没及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脸颊已经红成一团。 　　“我没关系。”他往里走了几步，不小心把柜子上摆放的领带碰到了地上。 　　他想自己捡，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久久及时搀住了他。 　　她捡起领带放回原处。抬起头来，怦然心动。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唐绍，这个外表冰冷，内心孤独的男人。他有一张英俊无双的脸，浓长的眉毛，深邃迷人的双眼，直挺的鼻梁，性感的唇形，轮廓刚硬的下巴。 　　他的气质是那么独特，只要你见过他，就不会再忘记。 　　久久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感到手脚发麻，一时不能动弹。 　　唐绍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双眼弥漫出说不清的光彩。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温暖，平静。看着她的眼睛，她的长发，她的双唇，会令他心中浮现出一种安稳的美好感。 　　他轻轻笑了，那笑容不带有任何悲伤，他极少有这样的笑容：“你这样看着我，不觉得很危险吗？” 　　久久眨了眨眼，然后立刻松开男人发热的身体，极为羞涩地低下头。 　　“帮我，拿一件衬衣好吗？”唐绍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温柔。 　　久久的脸颊滚烫，她缩着胳膊，抬头看着左面一排衬衣：“你要哪一件？” 　　男人站直身子，轻缓的嗓音中夹杂着浓浓的醉意：“哪一件，都可以。” 　　久久选了一件花灰色棉质衬衣递给他。 　　唐绍拿过衬衣，目光始终追随着眼前迷人的女孩：“我伤害了一个人。” 　　久久抬起头出神地望着他。 　　“我不清楚，是从哪里出了问题，才搞成今天这样的地步。”唐绍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一定是无法改变的原因。” 　　女孩柔柔的声音传进唐绍的双耳。他以为是自己喝醉听错了，于是惊讶且疑惑地看着她。 　　夜色迷蒙，女孩宛如一颗水晶，莹亮纯美：“我觉得，你并不会随便伤害一个人。” 　　唐绍心头一震，似乎酒意也消散了许多。 　　久久慢慢展露出一个温柔而温暖的微笑，那笑容令面前的男人心动，沉醉。 　　唐绍怔了怔，随后发出忧伤的声音：“不……久久。我是个既残忍又无情的人，我伤害过的人，可以挤满这整栋房子。” 　　“我爷爷曾和我说，人的眼睛和心灵连通着。我觉得的确是这样……看一个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心。” 　　唐绍的心口像被巨浪拍打般疼痛。 　　“我觉得，我可以看到你的内心。”久久的笑容显得既腼腆又自信。 　　唐绍望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真切，他带着一股强势的男性气息慢慢朝她走去。 　　久久看到他越来越靠近自己，便紧张地缩着肩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腰部抵住柜子。她僵在那里，心脏砰砰乱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唐绍近在咫尺的双眼发出炽热的光，他伸长胳膊支住两个柜角，把久久牢牢锁定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唐绍灼热而浓重的呼吸，喷洒在久久滚烫的面颊上，她的心仿佛就要跳出来。她往后仰着身子，低着头不敢挪动，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弥漫着的强烈醉意与性感气息。 　　唐绍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种勾人魂魄的目光会令所有的女人沦陷。他静静地看着女孩紧张害羞的模样，渐渐露出淡淡的笑容。 　　“久久，不要想去了解我。”他的嗓音极为轻柔悦耳。 　　久久怔了怔，稍稍抬眼看他。 　　“那么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久久的心中不知被什么所触动，她突然坚定了目光，在心中聚集起强大的勇气，勇敢地往前探出身子！ 　　这是唐绍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反而他一个大男人，露出了慌张的神情，他连忙往后退着身子，和久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从没想过此生可以遇到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他惊讶地仔细看着眼底生辉的久久，心脏无法抑制地加速跳动！ 　　“我想，我已经不再怕你了。”月光之下，女孩的眼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彩。 　　听了这样的话，唐绍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平日里再烦扰的事情都不及现在这般令他慌乱无措。虽然他表面故作镇定，可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你害怕有人靠近你之后，会以各种方式伤害你，离开你……你也害怕自己去靠近别人，担心那些你想关心，想保护的人，因为你而变得不幸……所以你才让自己孤身一人，对不对？” 　　唐绍的肩膀微微僵直，女孩娇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 　　“曾经我也是这样，在我爷爷刚刚离开的时候。” 　　唐绍近似自己的那种目光是久久一直无法忘怀的。 　　“你错了，久久……”男人的眼中滑落一层灰色的流沙，他低下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伤感，“我只是个毫无顾忌的亡命徒罢了。” 　　他转过身垂下肩膀，仿佛是一块矗立在暴风骤雨之中的，坚硬的礁石，倔强，沧桑。 　　久久几乎想伸出手抚一抚他那宽厚而冰冷的肩膀，以此来慰藉他冰冷且孤寂的心灵。 　　可是，她可以这么做吗？ 　　“唐绍。” 　　她叫住他。 　　在他停住脚步的瞬间，她心中涌出强烈的悲伤感。 　　唐绍不想回头，不想继续让这个女孩触碰自己已经不堪一击的最后防御，但他又那么想多看看她美丽的脸庞，多听听她温柔似水的声音。 　　他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地转过来，抬起头慢慢迎上女孩晶莹剔透的目光，似乎那双美丽的眼睛幻化成多姿多彩的棱镜，映射出千百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久久慢慢走过来，带着美好的，温暖的气息：“你才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说谎？” 　　唐绍深深震惊在女孩的话语之中。 　　他的眼中闪烁着幻灭的色彩：“……这世间，有种劫数叫命运。无论我抗不抗争，我要走的路，都不会改变。” 　　久久突然感到极度的悲伤。 　　宿命，她太有感悟了。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的生命再无希望，可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她的人生出现了转机。面前的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机会挣脱绝望，她坚持到了现在，而且越来越向往未来。他帮助她渡过了难关，可他自己却深深地陷入了命运的沼泽，不能挣扎，无法逃脱。痛苦，绝望，极度孤独。 　　“我没有说谎。我全身沾满了无数的罪恶，注定要坠入地狱。” 　　久久没有说话，她仔细望着唐绍，他的眼中仿佛有一汪清泉正在枯竭。 　　唐绍的目光渐渐变得绝望且冰冷：“不要试图在我的身上寻找光亮和善良，我早就摒弃了一切。” 　　久久表现得异常安静，她的眼中只有悲伤，丝毫没有唐绍期盼看到的恐慌与失望。 　　唐绍微微握住拳头，指尖冰冷。 　　他必须马上逃离这里，逃开女孩纯洁美丽的目光，逃开即将看穿他包裹在血肉深处的心灵的那双眼睛。 　　他在一片眩晕中缓缓离开衣帽间。他的双手因情绪的波动微微有些颤抖，他直起身子，故作镇定地脱下衬衣，缓缓换上久久拿给他的花灰色衬衣，但是酒精的作用令他无法为换好的衬衣扣上扣子。他不停扣着衣扣，直到被自己内心莫名的烦躁与混乱逼得忍无可忍。 　　他俯下身子，双手支撑着沙发背，用力地喘息着。 　　久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她慢慢从地毯上捡起他脱下的衣服，轻轻放在沙发上。 　　唐绍慢慢扭头看她，双眼透出沮丧。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危险的人……可是，会铭记二十年前一位老人给予的恩情，会在提到不得不疏远自己唯一的亲人时黯然神伤，会帮一个陌生女孩保留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张照片，会把对一个人的伤害牢记在心……你让我怎么去相信你的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善良呢？” 　　就在此时此刻，唐绍冰冷的心，从破裂的伤口中涌出一股灼热鲜红的血液！ 　　他的目光忽明忽暗，紧蹙的眉心满溢出静默的忧伤与苍茫的悲凉。 　　“你只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罢了……你害怕面对所有的情感，因为你将无法原谅自己。”久久的神情专注，双眼弥漫着感同身受的忧伤。 　　“别让自己困在绝望中，你不该那样。”她的嗓音温柔，真挚。 　　唐绍几乎忘记呼吸，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语言来遮掩自己伤痕累累的心。他的双眼微红，里面有陌生却温暖的液体流转。 　　“晚安……唐绍。” 　　久久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犹如湖泊中间倒映出的美丽的弯月。 　　她慢慢转身，迈出轻柔的脚步，缓缓离开。 　　2. 　　唐绍来到一楼的浴室。 　　冰冷的水完全浸透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他的心。 　　是的，他无法面对自己善良的一面，更害怕自己封闭已久的情感将会翻涌而出，如果他坦然地面对自己，那么他曾经做过的所有可怕的事情，他要如何承受得住？他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他低着头，让冰冷的清水沿着自己的发丝缓缓滑落，他不敢抬头，不敢分辨那聚集在下颚的水流中，有没有夹杂了长久以来不曾出现过的，酸涩的泪水。 　　久久并不明白，他们截然不同。她可以抗争，可以找到出路，但他没有出路，踏入那片黑暗的沼泽，就势必深陷泥泞，不能自拔。 　　他们生长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让他感到无比沮丧。他明白，他不可以去靠近那个女孩，只能像欣赏明媚的鲜花一样，不能放在手里，只得静静望着，仅此而已。因为他的任何触碰都会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 　　是的，久久全部说对了，她已经看穿了他想掩盖的一切。他害怕有人靠近他之后，会以各种方式伤害他，离开他，同时也非常害怕自己去靠近别人，担心那些他想关爱，想保护的人，最终会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幸，所以他才让自己孤身一人。 　　他的全身打着寒颤，健硕的双臂隆起结实的线条，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失落过，为他曾经不得不踏入黑暗的深渊。 第14章 梦 　　唐绍梦见自己去世已久的母亲。 　　母亲站在厨房里，为他细心准备午餐。梦里的他仿佛还是个高中生，他坐在餐厅中，大片的阳光照射在他纯净的面容上。 　　他正在欣喜雀跃地为母亲描述着同班的一位女生，讲她多么漂亮，如何吸引了自己。可母亲一直没有转过头，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喊了她两遍，她却依旧静静地为他准备饭菜，不理睬他。仿佛他和母亲存在于不同的两个时空。他慢慢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母亲温暖的背影，直至双眼透露悲伤与不舍…… 　　他轻轻地对母亲说他爱她，然后落下了晶莹的泪水，透过阳光显得无比金灿…… 　　他渐渐转醒，慢慢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他经常做这样温暖而悲伤的梦，当心脏疼痛难忍的时候，便蓦然醒来。 　　他缓缓坐起身，忽然感到脸颊滑落一缕冰冷，他疑惑着抬手触摸了眼底的皮肤，看见指尖闪烁着薄薄一层水雾！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指，眼神里充满震惊无措，还有一丝忧伤。 　　良久，他慢慢回过神，匆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整理了思绪后，他站起身，突然想起昨晚被叶琪印上唇印的衬衣，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昨晚他竟鬼使神差地把衬衣丢到了一楼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他来到一楼卫生间确认了一下，才放下心来。他疑惑地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件衣服，不明白自己在在意什么？ 　　他不想让久久看到，让她误会。有必要吗？ 　　他心情有些杂乱和低落，洗漱后，慢步回到卧室换上运动服走向三楼的健身室。 　　没想到，他竟在这里遇上了久久。 　　久久穿着长袖运动衫和棉质短裤，认真地在跑步机上奔跑。 　　刚刚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竟然让唐绍一时忘记了这个女孩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轻轻走过来，静静地望着久久。 　　久久看见他，便慢慢停下来。 　　她走下跑步机，用毛巾擦拭着汗水，有些腼腆地说道：“我看到你这里器械很齐全，就偶尔上来锻炼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昨天深夜的对话，似乎又浮现在两个人的脑海中，令他们之间变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久久低着头犹豫了下，然后看着他：“那个，我可以试试吗？” 　　唐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射击室。 　　他愣了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你不怕吗？” 　　久久恬静地笑了：“会比游泳可怕吗？” 　　唐绍轻轻笑了一声：“试试看。” 　　久久点点头，跟着唐绍走进有隔音板的射击室。她环顾四周，最终把视线落在了左侧墙壁上，陈列着的一排排枪械上。她心跳加速，慢慢走过去，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枪械。这令她忽然想起了两个月之前，在夜市里初见唐绍的情景。 　　历历在目，感慨万千。 　　唐绍走过来，拿起第二排中间位置的一把黑色手枪：“你可以试试这把。奥地利格洛克18型9毫米全自动手枪，很实用。” 　　听到唐绍的声音，久久扭头望着他英俊的脸，猛然觉得这一切都虚幻得像一场梦。她慢慢走过去，静静看着他手中那把黑色手枪。 　　“不算大，你握着试试。”唐绍把手枪递给她，像是递出一部手机一样自然。 　　“它叫什么？”久久紧张地握住手枪。 　　“格洛克18。”唐绍的双眼平静如水。 　　久久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手中沉甸甸的武器，仿佛她想看仔细的并不是枪，而是唐绍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握着这样冰冷坚硬的机械屹立在他深恶痛绝的漩涡之中，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快乐。 　　她慢慢走到射击台前，伸直手臂端着枪，试着瞄准前方的靶心。 　　唐绍轻轻走到她的身后，张开手臂环住她，一双大手微微握紧她持枪的纤细手指。 　　久久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结实有力的身躯，被他握住的手渐渐冒出汗来，心脏一个劲地猛烈跳动！ 　　唐绍完全专注于为她示范动作要领，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女孩悸动赧然的样子：“身体正对目标，两脚左右分开稍大于肩宽，两膝微曲，脚尖稍向内合，使身体重心下沉。” 　　久久红透了脸，一边抑制自己的紧张，一边按他所说地调整姿势：“这样吗？” 　　唐绍慢慢俯身，更加贴住她的身体！ 　　久久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平稳而温热的呼吸，和他身上散发出的独特味道。 　　“两臂不要太用力，左手一定要托住握把。” 　　久久耳边传来男人沉静的嗓音。 　　唐绍稍稍用力握住她的手，调整她的姿势。 　　这个男人原来还有如此温柔耐心的一面，这令久久感到不可思议。她脸颊不断发热，静静地任由唐绍摆布。 　　“不要看着自己的枪口，盯准目标，然后，食指轻轻扣住扳机。”唐绍收紧双臂，使得女孩牢牢裹进了他的怀中。 　　久久感到自己和唐绍的身体密不透风地完全贴合在一起，她既害羞又紧张，根本无法把心思放到射击上。 　　唐绍发觉到她的精神不集中，他在她通红的耳根旁发出轻柔的声音：“不要分心，久久。” 　　男人的话令久久的心脏几乎跳出身体，她慌忙收敛自己的情绪，努力忽略着唐绍劲道十足的吸引力。 　　“目视前方，慢慢扣下扳机。”唐绍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不再操控她的手指。 　　他要她自己完成射击。 　　久久鼓足了勇气，打算放手一搏。她深深吸了口气，绷紧了神经，在万分激动的心情下，缓缓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枪身剧烈抖动了一下！ 　　强劲的后坐力让久久的背部猛地撞上唐绍的胸口。 　　唐绍仿佛一面铜墙铁壁，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慢慢松开久久的手臂，把久久手中的枪轻轻放在桌台上。 　　久久倚在他怀中，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射出了一枚子弹。她慌张羞涩地站直身子，大脑一片空白。 　　“开枪并不有趣。”唐绍站到她身旁，“可枪却足够忠诚。” 　　久久入迷般地望着他。 　　“我不在，不要碰这些，很危险。”唐绍的眼中透着寂静的柔情。 　　久久认真地点点头。 　　唐绍微微露出一点笑容，眼眸黑亮。 　　久久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沉浸在他从头到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强烈诱惑中，他并无意招惹她，却在性感撩人的举手投足间，完全侵入了女孩的心。 　　她不禁唏嘘，这个男人无疑是勾人魂魄的存在。 　　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她杂乱横飞的思绪。 　　唐绍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程越的名字，便立刻接通了。 　　久久默默地站到一旁，悄悄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自己奇奇怪怪的心情。 　　唐绍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电话。 　　久久觉得他太过安静，便转过身瞧了瞧。 　　“在哪？”唐绍的声音略显焦躁，“等我。” 　　久久看着他，感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唐绍走到左侧墙壁前，安静迅速地组装了一把手枪。 　　久久在他转过身时，看到了他眼中闪烁出陌生的冰冷。 　　唐绍抬头看见她，略微楞了一下，眼中那一抹冷峻又消失不见了。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两把枪，心中仿佛堵住一块巨石。 　　“我有事要做，告诉王妈不用准备我的早餐。” 　　久久点点头。 　　唐绍走过她的身边，她低着头盯住他手中的枪，目送他走到楼梯口。 　　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感到非常悲伤。 　　“唐绍。” 　　她听到自己叫了他的名字。 　　唐绍慢慢转过身，双眼深邃。 　　久久脸颊上刚刚褪去的红润又窜了出来，羞人答答地低下头。 　　既然已经把人叫住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她用力吸了口气，吞吞吐吐地说：“今天……你会，回来吃晚饭吗？我，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说出了口，她又立刻后悔起来，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她面红耳赤地抬头看了看唐绍，发现他僵在那，一脸的惊讶。 　　时间停顿了几秒钟…… 　　唐绍不自在地点点头：“好。” 　　久久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心情，她半羞半喜地说：“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唐绍眼中有一束陌生的光芒闪过，他感觉自己此刻站在了另一个空间中：“我会晚一些回来，可以吗？” 　　久久腼腆地点点头，声音小小的：“我让王妈晚一点准备。” 　　唐绍的表情一直不太自然，这会儿连身体也不自在起来，他静静地点点头，然后慢慢扭身下了楼。 　　被人惦念的感觉离他已经太久远了，他真的很感动。 　　他的心里稍稍生出一种陌生的喜悦感，就带着这种恍惚，慢步回到了二楼。 　　他走进衣帽间，静静地换着衣服。扣衬衣袖扣的时候，低头看见了自己放在柜子上的那把枪。他慢慢伸手摸了摸，手指传来再熟悉不过的触感。可仿佛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一股生猛地刺痛感从手指逐渐攻向心脏。 　　如果可以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15章 白日血光 　　1. 　　唐绍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赶到出事的五十一号店。这间赌场是去年冬天新开张的，一直由在唐家摸爬滚打了八年的张千管理。毕竟是新店，方方面面都有待打通关系，完善磨合，而且位置远离唐氏总部，照应起来也相对困难。 　　自从唐秋病重，唐绍就很担心这间赌场的运营状况，还没顾得上好好打理，这就出了事情。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里，略带气愤地往店面走去。 　　店外站着几个眼熟的兄弟，见到他纷纷退到两侧，低头唤了一声绍哥。 　　程越跑过来，脸色甚是难看。 　　唐绍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损失有多少？” 　　程越非常懊恼地小声回答：“几百万。” 　　唐绍放慢了脚步，轻轻叹了口气。 　　程越为他推开了店门，他走进去，环顾四周，一片狼藉。 　　“条子和疯狗没什么区别，把这里糟蹋得什么都不剩了。”程越愤怒地踢开脚下的杂物。 　　唐绍看着大厅如地震过后般的惨状，眼中冒出阴冷的火焰。 　　“不过平时条子那边喂得肥，除了这里并没有牵扯其他。但，张千是栽了。”程越跟在他身后，走向VIP区。 　　“能查到是谁捅的吗？” 　　“查到了，叫于涛。” 　　唐绍感到莫名其妙：“谁？” 　　“张千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崽子。” 　　唐绍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条子说，他们接到的举报电话是离这不算太远的公用电话，他们调了监控录像，拍了照片给我发过来。我也是问了五十一店的兄弟才知道这崽子叫什么。” 　　“人在哪？” 　　“就压在前面了。”程越快走几步，引领他来到最后一个VIP包厢。 　　守在包厢门口的两个手下见到唐绍，纷纷唤了声绍哥，然后迅速让开。 　　程越为唐绍推开门，唐绍慢慢走进去。 　　包厢中依旧是一片狼藉。程越清理了一下座位，唐绍顺势坐下。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男子，他全身都是血痕，嘴里一直发着痛苦地呻吟声。 　　程越走过去，狠狠揪过他，把他甩到唐绍跟前。 　　唐绍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片刻，掏出香烟，静静地点燃。 　　这个名叫于涛的男子，只稍稍看了一眼唐绍，便开始不停地发着抖，把头埋在胳膊里，恐慌地哭着。 　　唐绍眼睛盯着指尖闪动的火光，发出沉静地声音：“你跟张千多久了？” 　　一旁的程越立刻狠狠踹了于涛一脚，大声呵斥着：“快回答！” 　　于涛抱着脑袋吓得话也说不清楚：“两，快两年了。” 　　“张千这个人怎么样？” 　　于涛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答：“挺，挺好。” 　　唐绍抬起手指吸了一口烟：“你今年多大？” 　　“二十八。” 　　唐绍慢慢弹了弹烟灰，嗓音幽静：“杀过人吗？” 　　于涛慌忙摇着头：“没，没有！” 　　唐绍低着头，不再说话。 　　房间里静得吓人。 　　于涛在唐家两年，他很清楚唐绍的沉默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前兆。 　　他慌了起来，迅速扑到唐绍脚下，跪地求饶：“绍哥！你放过我吧！我是受人指使的！” 　　程越一把拽住他，使劲往后拖：“给我老实呆着！” 　　问了他这四个问题，唐绍自然知道他是受人指使。 　　“你受谁指使！说实话你或许还能活着出去！”程越把他按在地上，掏出手枪抵着他的头。 　　“我，我不认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留胡子。”于涛脸色苍白，声泪俱下，“绍哥！求求你原谅我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程越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他的手机，然后勒令他解锁，点开通话记录让他看：“那个人是哪个号码？” 　　“1770这个。”于涛指了指屏幕。 　　“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让你见阎王！”程越用手枪敲了敲他的额头。 　　“就是这个号码，就是这个！”于涛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程越把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中，然后转头看着唐绍：“我会尽快去查出这个人。” 　　“绍哥！我再也不敢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于涛爬到唐绍脚下，拼命哀求着。 　　“这种人不能留。”程越冷冰冰地对唐绍说。 　　于涛一听，立刻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绍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放过我这次吧！绍哥！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于涛二十八岁，已经不再是爱冲动的孩子，而是可以独立思考，并且行事完全能够忠于思想的年纪。他跟了张千两年之久，待他不薄却如此轻易地卖主求荣。他身上不曾背负人命，证明他既没有个人的恩怨或仇恨，也不存在报复唐氏的可能。 　　这次放过他，将来他仍会为了钱出卖唐家。 　　见利忘义对深谙世理的唐绍来说是绝不会饶恕的罪行。 　　唐绍始终没有再看于涛一眼。他慢慢站起来吸了一口烟，转身往门口走去：“埋了。” 　　他径直走出包房，身后歇斯底里地哭喊声惊天动地。在店里收拾残局的几个手下，听到悲惨地叫声，都悄悄瞄了他一眼，低头唏嘘不已。 　　他并不喜欢做杀鸡儆猴的事来让唐家上下都怕他，可似乎事事都在逼迫他越来越残忍。 　　2. 　　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再神通广大也是覆水难收。 　　张千是唐家的一员猛将，对唐秋一直忠心耿耿。忠于父亲的人，唐绍便愿意为其全力以赴。不过人已经关进了警察局，好多方面也使不上力气。恐怕最终也只能服刑之后再减刑。 　　不过也有因祸得福的一面，将来不论张千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他定会因为此时唐绍一心想要把他拉出来而成为唐绍的人。 　　忙完了张千的事情，唐绍回到办公室里查看着五十一号店的损失统计表，看得他火冒三丈。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唐绍闻声抬头。不管是谁，选在他怒火攻心的时候来烦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拿起电话，皱着眉头。 　　电话里的手下说谢曼正在一楼大厅，想要见他。 　　他低头思索片刻，然后冷冷说道：“让她在会议室等我。” 　　他挂断电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把文件整理好之后，便起身往会议室走去。 　　远远望去，会议室门口站着两拨人，一拨是唐家人，另一拨应该是谢曼的保镖。 　　唐绍慢慢走过来，唐家手下给他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谢曼坐在侧面的座位上，叠着双腿，盛气凌人地看着他。 　　唐绍站在门口，突然一惊！ 　　谢曼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他慢慢走到前面主位坐下，静静地看着谢曼身旁的这个男人。 　　谢曼此刻正是得意，并未察觉到他锋利如寒冰的目光。 　　她猖狂地笑了两声：“我听说你们唐家的场子被人掀了，特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 　　唐绍依旧默不作声，脸上渐渐爬满阴森恐怖的气息。 　　“损失了不少吧？”谢曼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唐家唐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又能怎么样？你顾及不到的地方总要挂点彩。” 　　唐绍语气轻蔑冷冽：“我唐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插嘴。” 　　谢曼身旁的男子不满唐绍的口吻，气冲冲地往前一步大声道：“说话要注意分寸！” 　　话音刚落，唐绍竟飞速从腰间掏出手枪，站起身就给了男子一枪！ 　　男子应声倒地，浸在一片血泊之中，当场丧命！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的两拨人闻声闯入，谢曼的人见到此景大为震惊，刚要掏枪，应对突发状况更为冷静的唐家手下便迅速用枪指着他们！ 　　“老恒！老恒！” 　　谢曼目眦欲裂，猛地扑到地上，惊慌失措地看着满头是血的男子，大声哭喊着！ 　　她意识到老恒已经死去，便愤然起身，怒发冲冠地瞪着唐绍：“唐绍！你竟敢杀了我的人！我跟你势不两立！” 　　唐绍周身的腾腾杀气如一团团黑色雷云，令人望而生畏。 　　他静静地走到谢曼面前，淡漠的眼神中镶着片片寒冰：“你太自以为是了。胆敢掀了我的店。” 　　“对！就是我！”谢曼双眼血红，嘴唇不停地颤抖。 　　唐绍双眼如夜晚中漆黑一片的森林，整个人迸发出令人感到深渊般绝望的恐怖气场：“即便今天站在你旁边的是唐骏，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开这一枪。我从不开玩笑，别忘了我曾和你说过的话。” 　　谢曼陷入一阵狂乱的战栗之中。 　　这个男人远在她意料之外。 　　唐绍昂首阔步地走出会议室。 　　谢曼的保镖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纷纷在唐家的枪口下挪到谢曼身后，搀着她狼狈逃离。 第16章 月夜悲伤 　　生猛的一天终于运转到晚上。 　　程越开车，唐绍坐在后面，仰头闭着眼睛。 　　如果有一天谢曼真的指使唐骏敌对唐氏，他该怎么做？他也会像下午那样一枪杀了他吗？ 　　“你让我联系的那两位律师明天上午就能到。” 　　唐绍慢慢睁开眼睛：“让他们下了飞机立刻来找我。” 　　“好。” 　　唐绍坐直身子，看着前面的程越：“明天多加几个人在唐氏门口，免得谢曼来闹事。” 　　“你说谢曼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竟然直接用她身边的人，太容易发现是她动的手脚了。” 　　“她并不想隐瞒，所以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唐绍的语气淡漠，“她的目的是让唐骏进唐氏。” 　　程越有所领悟：“谢曼一定是想来告诉你整件事是她干的，说你一个人撑不住唐氏，威胁你让唐骏进来。可是她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没来得及说，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下一次，她会有所准备，还有得是仗要打。”唐绍眼中有厌倦的神色。 　　“还不如在会议室里把那一枪给谢曼。” 　　“谢家是南方五大财团之一，财大势大，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的把握抗衡谢家。” 　　程越点点头，他知道唐绍在顾虑什么。如果唐绍没有担负唐家所有兄弟的性命，定会不计后果地杀了谢曼。 　　唐绍下了车，站在院子口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他抬头望着院子里那所灯火通明的房子，仿佛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自己一直居住的地方。 　　一个女孩，正在等他回来，他们约好的，一起吃晚餐。 　　他在半梦半醒间走到门前，缓缓打开门。 　　他迈进屋里，听到餐厅传来微微地笑声，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几步，黯淡的双眼一瞬间闪烁出暖暖的光华！ 　　他看到久久挽起了长发，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女孩侧过脸与王妈微笑交谈，犹如等待丈夫归来的温柔妻子。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被这样的画面深深吸引。这一幕仿佛让他感受到许多年以前，那个温暖纯净的自己正在他如今坚硬如冰的心中慢慢苏醒…… 　　久久转过身来，看到了他。她没有一丝的尴尬，而是给了他一个温柔亲切的笑容。 　　她垂下双手，嗓音美妙：“你回来得并不是很晚。” 　　唐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光莹的双眼，他的眉头微微隆起，目光温热，他已经许久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了。直到视线渐渐模糊，他才垂下眼睛，微微笑了，然后转身回到门口换鞋子。 　　他弯下腰的瞬间，整个身体僵硬起来！ 　　他的双眼慢慢透出复杂的情绪，因为他这一低头，让他惊醒于那太过美好的梦境。 　　鞋面上那一滴浓浓的血迹，犹如一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印在他的心头！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失落与沮丧，仿佛看到那一滴血迹上映出了自己的脸，这才使他瞬间清醒地意识到，他想靠近久久，拥有久久，对于这个女孩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的心不断地疼痛，直到身体麻木得再也感受不到痛苦，才恢复了平日里那冰冷淡漠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语气是不是足够冷漠，因为生猛的疼痛麻木了他所有的感官：“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不会回来。” 　　久久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夺门而出。 　　久久傻傻站在那，她并不知道这个忧伤孤独的男人，刚刚内心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与挣扎。 　　唐绍逃出院子，仰头望着夜空。天上一朵浓重的乌云遮住了月光，夜色看起来绝望而悲凉，正如此刻他的目光，与他那长久不曾表露过的真心。 　　他缓缓来到车库，坐在车子里，发动引擎，可他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甚至突然间忘记了自己在这凶残的漩涡中，坚持到现在的意义。就算那冰冷的枪械指着自己的心口，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惧与无助。 　　他不能允许自己想要靠近那个纯净如水的女孩，因为他们的命运就如同飞鸟与鱼，一个存在于湛蓝的天空，一个沉浸在黑暗的海底，一旦纠缠，必将走向悲剧。 　　他心中突然翻滚起浓烈的悲愤感，他猛然踩下油门，车子狂奔而出！ 　　他疯狂地驰骋在昂长曲折的公路上，内心依然无法消散沮丧与愤怒的情绪，他多么希望这猛烈咆哮的冷风可以带走他对久久所有的记忆和那愈加深重的感情。 　　他渐渐看不清前面的路，渐渐感到呼吸困难，于是用力踩下刹车，猛地将车子停在漆黑的路边。 　　他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第一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脱离那凶险残酷的黑暗世界，想要彻底洗刷掉自己满身的罪恶…… 第17章 你把心给了她，便再也收不回。 　　1. 　　这是十月的第一场雨。 　　唐绍在那晚莫名其妙地甩门而去之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 　　久久倚在飘窗的靠垫上，静静看着玻璃上快速滑过的雨痕。 　　程越上个星期带她去了一趟超市和商店，前几天又抱来了几盆花。可无论如何，呆在这间房子里，都让她再也难以忍受。 　　她看到程越的车子开进了院子，便慢慢起身套上外套下楼。她昨天给程越打电话，说她想去附近的图书馆看书，考虑了很久程越才答应。 　　程越站在门口，依旧板着脸：“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图书馆。” 　　“好。”久久点点头，然后随着他走出去上了车。 　　无疑还是一前一后跟着两辆轿车一起出发。 　　到了图书馆，久久被挤在一群保镖中间，艰难地阅览书架上的书脊。 　　周围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看，令她又羞又恼。 　　无意间，她从书架的缝隙中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唐绍，仔细想了想，便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唐骏。 　　“唐骏？” 　　他的名字久久一直都记得。 　　前面的唐骏愣了愣，慢慢转过身，看见她，一脸惊讶。 　　2. 　　唐骏和久久坐在靠窗的位置，保镖们分成两队站在久久两侧。 　　唐骏抬头看了看她身边的保镖，又回头张望了一下站在远处打着电话的程越，然后转回身无奈地看着她：“需要这么夸张吗？” 　　久久苦笑道：“他们并不听从于我。” 　　唐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哥哥要这样保护你。” 　　久久无可奈何地轻轻叹着气。 　　“会觉得很烦闷吧？”唐骏在英国也有这样的经历，“无论去哪都无法放松下来。” 　　久久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诉苦的人，她微微激动地端起肩膀：“虽然是这样，可总比呆在家里好。” 　　“为什么？不受他们监视不是很好？” 　　“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会感觉透不过气来。”久久眼神黯淡。 　　唐骏有些不解：“哥哥不是会陪着你？” 　　久久的声音显得懊丧：“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唐骏看着她，略微思考后问道：“他，经常不在家吗？” 　　久久低下头，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奇怪。她不该和唐骏说这些的，更不应该因唐绍不在自己身边而感到失落。 　　唐骏仔细看着她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常来这里吗？” 　　久久抬起莹润的脸，认真地摇摇头：“我今天第一次来。” 　　“我来过几次，我喜欢这里的环境，比学校的图书馆好太多。” 　　“你看的什么书？” 　　“是专业相关的，你想看看吗？”唐骏的微笑在阳光里犹如盛开的花朵。 　　和唐骏说话，久久总是可以很放松，她轻轻笑了：“可以吗？” 　　“当然。” 　　久久翻开了这本《西方美术史》。 　　“你对历史比较感兴趣？”唐骏抬头看着美丽的女孩。 　　“哦，是啊。我很喜欢了解西方艺术史，中国古代史我也很喜欢。” 　　这时，程越走过来。 　　他低下头，小声对久久说：“姜小姐，我必须送你回去了。” 　　唐骏见况马上站了起来，把书包搭在肩上，微笑着对久久说：“这本书你拿回去看吧，我再拿一本就好。” 　　久久也站起来，腼腆地点点头：“好啊，谢谢。” 　　唐骏的双眼渐渐变得深邃：“希望，有机会还在这里见到你。” 　　久久突然红了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唐骏轻轻一笑：“再见。” 　　久久也微笑着：“再见。” 　　唐骏站在原地，一直望着被一团人簇拥着离开的久久。他以为在哥哥身边的女人是和哥哥一样眼底深暗，喜怒不形于色的，但这个叫久久的女孩纯净得像一汪清泉，她的笑容更是不染俗尘。 　　可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3. 　　唐绍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一直漂浮在寂静无声的黑暗宇宙中。他的心早已不知落入何处，空荡荡的身躯似乎不存温度，血管里流动的只有空气。 　　其实他很清楚，躲避久久，没有任何意义。被她触动过的心，被她催生出的情感，是覆水难收般的存在。 　　他努力压制自己不去想她，可他的大脑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女孩美丽动人的身影。每当这时，他就变得非常懊恼和悲伤，甚至感到恐慌。 　　砰的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叶琪穿着过膝羊皮靴，修身的无袖针织连衣裙，挎着名牌皮包怒气腾腾地站在包房门口，用冒火的双眼望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唐绍缓缓睁开眼，可他并没有扭头，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她。 　　“燕姐说你在她这呆了快一个月，你是在闭关修炼吗？”叶琪没好气地走过来，看到他的四周歪歪倒倒的全是酒瓶。 　　唐绍慢慢坐起身，伸手拿过一瓶新开的酒，正要往杯子里斟酒，酒瓶却快速被她夺走。 　　他面无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找我有事？” 　　叶琪把酒瓶放下，然后坐在他旁边，仔细看着他：“你为什么窝在这里喝成这样？” 　　唐绍没有理她，而是重新拿起酒瓶。 　　叶琪看着他这个样子，更加气愤起来。 　　她猛地夺过酒瓶，站起身：“你要喝死在这里吗！” 　　唐绍的脸色阴沉下来：“有事就说，没事就离开。” 　　叶琪眼中闪着怒火，激动地把酒全部浇在他的身上：“好啊！你要喝多少就喝多少！” 　　唐绍脸上并没有惊讶和愤怒，他静静地坐在那，片刻，慢慢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在唇间，再用沾满酒的手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打火机。 　　叶琪见他想要打着打火机，吓得立刻夺过来：“你疯了！” 　　“你到底怎么了？”她坐下来，眼中满是焦躁与担心。 　　唐绍依旧不说话，慢慢靠着沙发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叶琪突然笑了一声，眼中闪出泪光：“这段时间你不回家，是在躲着那个姜久久吧？” 　　听到久久的名字，唐绍的心脏便猛地疼痛了一下。仿佛这两个字是他情感的一个开关，只要一声，所有努力抑制的，对她的感情就会汹涌迸发。 　　他懊恼地皱起眉头，缓缓闭上双眼。 　　听说他在二十五号店里呆了近一个月，叶琪便猜到他是因为那个名叫姜久久的女孩，才任自己在这里颓废。 　　她见过了他眼中那团温柔的火焰。她并不想证实的，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眼看看他的样子，有多糟糕，他就有多爱那个女孩。她知道这会让自己痛苦，可她却无法自控地跑到这里来让自己受伤。 　　她美丽的双眼渐渐汪出泪水：“你怕自己会越来越爱她，所以才躲在这里，想让自己忘了她。” 　　她的双唇微微抽动，从喉咙中发出苦涩的声音：“我已经试过了……这么做，毫无意义，更别奢望会忘，怎么可能？” 　　唐绍慢慢扭头看着她，眼底浮现出一片悲伤的印记：“叶琪，我总会后悔。我不该让你留下。” 　　他靠近她，缓缓伸出手臂，轻轻拉住她肩头的衣料，露出她肩膀处大片狰狞的伤疤！ 　　他忧伤地锁紧眉心，指尖轻轻滑过那些掺杂岁月的疤痕。 　　叶琪一动不动地流着泪，在一片痛苦中静静感受着他此刻的温柔。 　　“这些伤，都该由我来受。”唐绍眼中有愧疚，有忧伤，有深入骨髓的懊悔。 　　他那双英俊黑亮的眼睛变得越来越黯哑：“我曾以为，你想留下，我就让你留下。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全都满足你，以为这样是补偿。可直到今天，我能给你的，仍旧只有伤害。” 　　男人紧闭双唇，看起来那么悲伤：“在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 　　叶琪的泪水静静地滴落下来。在一片朦胧的视线中，她深爱的男人仿佛被困在了黑暗的山谷之中。 　　“你总是想做出让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轻的选择，可是唐绍，你不是任何人。”她的脸上没有血色，声音落寞而凄凉，“我留在你身边，我不留在你身边，哪个更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你的选择只要为你自己负责就好。” 　　“我并不傻，你不会爱我，三年前我就知道。我在你身边纠缠你，只是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你没有伤害过我。唐绍，即便重来，我这满身疤痕，也情愿为你再受一次。”她在哭泣，可她的嘴角却向上弯曲，“恐怕，你也一样。就算回到最初，你也依旧会爱上姜久久，和现在毫无差别。” 　　唐绍的脸上仿佛蕴含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子，却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她或是欺骗自己。 　　“唐绍，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叶琪不再流泪，可静默的双眼中透着藏不住的沉甸甸的悲伤，“你这一生大概只会爱上一个女人，你把心给了她，便再也收不回。” 　　她的声音仿佛是坠入深渊的石子：“好可惜，这个女人不是我。” 　　她站起身，不再看唐绍：“想喝酒，就到我那里喝。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唐绍慢慢抬起头，目送这个悲凉而美丽的女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叶琪没有给他留半点余地。 　　他眼底尽力抑制的情绪被叶琪轻而易举地拆穿，更把他所有暗无天日的努力全部掀到九霄云外。 　　他缓缓倚靠在沙发背上，心脏和双眼都在疼痛，他感到自己溃不成军，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如此无助。 　　他听说爱情应该是美好的，可是美好的东西从来都背他而去。这是宿命也是本该属于他的结局。所以，去爱久久，去拥有久久，只要想想，就会令他沮丧，悲伤，胆战心惊。 　　他正在一片昏天黑地中做最后的挣扎，如果对久久的思念最终还是冲破理智的最后防线，那么他便不可挽回也别无选择地把心给了久久，并且对这样的结局无能为力。 　　他应该把久久送离自己的身边，远离他才能远离伤害。可是，就如唐骏的存在一样，在不长不短的岁月里，对久久，他变得已经无法割舍…… 　　一旁的手机嗡嗡作响。 　　他慢慢摸索到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程越的名字，便缓缓抬起手指滑动接听键。 　　“绍哥。”电话里传来程越的声音。 　　“已经送她回去了吗？” 　　“是。” 　　“如果她还要去那间图书馆，就把那里买下来。” 　　程越稍微停顿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 　　“公司有事打给我。”唐绍刚要挂断电话，听到程越叫他，于是又把听筒放回耳边。 　　“送姜小姐回去的时候，她说她想继续学游泳，如果你没有时间，她想让你帮她找个教练。” 　　唐绍静静地望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回话：“我知道了。” 　　“绍哥……” 　　“还有什么事？” 　　程越支吾了两声，然后小声回答：“哦，都是些小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他略显紧张地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倚着车子的前门，静静地抽了口烟。 　　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唐绍，唐骏出现在那间图书馆。他以前从未对唐绍隐瞒过任何事，可恐怕以后，他会隐瞒很多事，关于姜久久的事。 第18章 我很抱歉 　　1. 　　久久裹着浴袍静静坐在浴池边看着池里的水缓缓上升。这些流动的清水仿佛同她一样，被困在一处，不能退进。 　　池水放满，她站起身来，走到镜台前褪下浴袍。她身上穿着唐绍买给她的泳衣，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个久未谋面的孤独男人。她似乎还记得他那双宽大的手掌捏住她腰身时的温度，他映着波光的英俊面容，以及他肩膀处那条崩裂开来的伤口…… 　　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坚强，才能继续活下去。唐绍懂她，因为他们两个人有着殊途同归的忧伤。 　　她慢慢走到极为宽大豪华的浴池边，犹豫着转过身想要慢慢滑入水中，可是脚下一不留神，人便整个倒进池中！她惊慌地叫出声，奋力爬出浴池，靠在柜子旁狼狈地发着抖。 　　她突然意识到，没有唐绍在身边，在水里她竟一分钟也坚持不了。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变得对她如此重要？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她都会在期待听到那串熟悉的脚步声中渐渐入睡。她甚至常常担心，唐绍迟迟不见踪迹是否出了什么事情，会不会又受了很重的伤？她不该这样过分在意这个男人的，他身处令人胆战心惊的危险之中，和他牵绊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然而，开始的时候，她不得不闯入他的人生，可如今她似乎已经一厢情愿地完全融进了他孤独而忧伤的生命中。 　　她了解他，心疼他，甚至在此时此刻，无可比拟地想念他。 　　胸中盈千累万的情绪猛烈地敲击着她的心房，而这阵阵心慌意乱，却并不源于她刚刚浸在水中。 　　2.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久久依旧没有见过唐绍。 　　窗外的树叶已经泛黄，如一只只无力的蝴蝶从枝头跌落。 　　踏着片片落叶走来一个女子，她直起身，仔细望着。 　　女子摇曳生姿，一头红发卷入秋风，如一朵怒放的玫瑰。 　　是叶琪。 　　她匆匆披上羊毛衫，走下楼，站在门口等着叶琪走过来。 　　叶琪没有按门铃门便开了，看见久久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觉得有点尴尬。 　　久久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叶琪也细细盯着久久，片刻舒了口气，美丽的双眼冒出怒气。她挤开久久，走到大厅中。 　　久久并不介怀，之前见到叶琪，她就明白这个女人会讨厌她。只是，她对叶琪一直都很好奇，她很想了解这个看起来和唐绍那么般配的女人。 　　她关上门，转过身望着叶琪。 　　“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吧？”叶琪扭身看着她，眼里要飞出刀子来。 　　久久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你来找唐绍吗？” 　　一提到唐绍，叶琪的全身仿佛都要冒出火苗。 　　她瞪着久久，清冷地笑了两声：“我来找你。” 　　“找我？” 　　“跟我去个地方。” 　　久久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不能离开这里。” 　　叶琪沉下脸色：“唐绍不许你出去，怕你有危险吗？” 　　久久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呆在唐绍身边，竟然还怕危险？”叶琪嗤之以鼻，眼中透着冷光。 　　久久并没有恼怒，毕竟叶琪不曾了解她的故事，她亦不了解叶琪的一切。 　　“你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吧？” 　　久久抬起头，双眼转动细碎的光亮。 　　叶琪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你要见他吗？” 　　3. 　　久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叶琪的车子的。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和叶琪已经驰骋在宽阔的公路上了。这是她第一次脱离唐绍的保护，走出那栋房子。她心里很忐忑，双手不由自主地攥在一起。 　　叶琪稍稍瞟了她一眼，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道：“你是姜泰集团董事长的孙女对吧？” 　　听到叶琪突然地发问，久久游离的神经猛地清醒过来，她看了叶琪一眼，然后拘谨地点点头。 　　“你爷爷救过唐绍的命，所以姜泰集团破产之后，唐绍就把你接到他家，对吧？” 　　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在唐绍身边的。 　　久久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然后继续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叶琪一脸严肃：“你以前是个千金大小姐，可现在你买不起这件连衣裙。” 　　久久怔了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 　　“这是最新款，是唐绍买给你的吧？” 　　久久突然觉得叶琪这些自问自答的话，幼稚得有些可爱，她不再紧张，慢慢露出一点笑容：“你全都知道，为什么还问我。” 　　叶琪的脸红了一小片，衬着她的卷发显得特别美丽。 　　她略显尴尬地扁扁唇，然后长长地吐口气：“我喜欢这件裙子，陪我买了再去找唐绍。” 　　久久睁大眼睛，呆愣着说不出话。 　　叶琪用力踩下油门，猛地转动方向盘！ 　　4. 　　没有保镖包围而走在商场里，竟让久久觉得有点不习惯。她跟在大步流星的叶琪身后，感觉整个人阵阵恍惚。 　　叶琪果真是要买这件裙子，服务员拿了她的号码递给她，她便立刻气冲冲地去试衣间试穿了。 　　久久站在那感到有些尴尬，便走到衣架前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售卖的服装。 　　叶琪并没有试穿那件裙子，她站在试衣间里稍微琢磨了什么，然后掏出手机悄悄推开门。看见久久站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她，便立刻用手机给久久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关上门坐下来，把照片发送给了唐绍！ 　　5. 　　久久坐在休息区，往试衣间张望，奇怪叶琪为什么还没从试衣间出来。 　　不一会儿，叶琪不紧不慢地拎着那件裙子走出来，利落地付了款。她提着购物袋走到久久面前，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你不介意我再逛逛吧？”她颇为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后拨了拨头发，大步走出去。 　　久久这时才开始怀疑叶琪别有用心，她慢慢停下脚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这条裙子。” 　　叶琪闻声停下，转过身看着她：“我当然真的喜欢，不然干嘛买？”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你要让他变得半死不活？”叶琪表情严肃。 　　久久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问道：“你说什么？” 　　叶琪静静地走到她面前，眼神渐渐冰冷起来：“你到底哪里比得过我，真是莫名其妙。” 　　久久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叶琪刚刚那句半死不活上。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出什么事了吗？” 　　叶琪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眉心皱得越来越紧：“……他早晚会因为你出事的。” 　　久久突然屏住了呼吸，一双美丽的眼睛忽明忽暗。 　　片刻，叶琪低下头，露出一抹伤感地笑容：“我并没有骗你，姜久久。” 　　她的声音很小：“你回头看看。” 　　久久眨了眨眼，然后慢慢转过头。 　　远处走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气势汹汹，挺拔英俊！ 　　她仿佛被捆住了身体，不能动也不能呼吸，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唐绍走到自己面前。唐绍的那双眼睛依旧如她记忆中那样深不见底，可那瞳孔中颤动的光亮，是她从没见过的复杂。 　　唐绍喘着粗气，低头凝视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愤怒，焦灼，憔悴又悲伤。 　　久久发现自己不能避开他的目光。她脸颊持续发热，心脏快要跳出身体。 　　片刻，唐绍慢慢把目光移到后面的叶琪身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再敢做这种事，我不会饶了你。”他那冰冷而锋利的目光仿佛是狂风暴雨之中的惊雷，令人无比畏惧。 　　叶琪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向妄为不忌，可看着此刻的唐绍，她却心惊胆战，全身发毛！ 　　唐绍重新看着久久，眼神依旧难以形容地复杂：“跟我走。” 　　冷冷的三个字，让久久感到一阵眩晕。 　　她就这样恍恍惚惚地随着唐绍离开，竟忘了看看同样站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叶琪是什么样的表情。 　　6. 　　咚的一声，唐绍用力甩上久久这边的车门。 　　久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车里。 　　唐绍气冲冲地坐到驾驶座上，顿了顿才狠狠地甩上了他那边的车门，然后猛地发动车子，仿佛想把所有愤怒都发泄在这辆车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唐绍就这么一路沉默地把久久送了回去。 　　他把车子横在院子里，虽然怒气冲天，却依旧不忘为久久开车门。 　　久久下了车，跟在唐绍身后进了屋子。 　　她知道唐绍正因为她擅自离开这间房子而生气，她刚想道歉，唐绍却先开了口。 　　“为什么没有我的安排不能走出这间房子，我认为我解释得很清楚。”唐绍慢慢转过身看她，眼中依旧怒气腾腾，却不像刚刚看着叶琪那般令人害怕。 　　久久满脸抱歉地低下头。 　　其实，她除了歉意，还很疑虑。刚刚叶琪说要带她去找唐绍，她实在想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跟着叶琪去了。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唐绍夺门而去的事情，心情一下子变得乱糟糟。 　　“那天晚上连半句抱歉都没有就匆匆走了，然后一个多月都杳无音讯，我认为你也该解释清楚。”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并没有想象中困难或紧张。 　　唐绍立刻避开了她的目光，露出一点被拆穿后的惊慌。 　　久久慢慢变得感伤：“只有那天……只有那一天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度过。” 　　女孩忧伤绵柔的嗓音仿佛是一缕轻纱绕住唐绍的心房。 　　久久的声音很小：“那天是爷爷的生辰。” 　　唐绍大为震惊，眼底立刻浮现出心疼与懊恼。 　　“我觉得和爷爷救过的人在一起，会比较容易度过。”久久眼眶微红。 　　恐怕久久从来不知道自己泪眼盈盈的样子有多美，有多么惹人怜爱，以至于令唐绍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血液都要沸腾。可是他必须用他冰冷的皮肤令那燃烧的血液降温，必须控制自己不去安慰她，不再多看她一眼。 　　他想装作毫不在意，可眼中那溃不成军的冷漠真的可以骗住久久吗？ 　　因为实在没有信心，所以他只能选择尽快离开。 　　“我很抱歉。” 　　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便匆忙走过久久身旁，夺门而去。 　　久久内心的愤怒与悲伤如两朵在高空中交融的雨云，把她的思绪搅得错综又凌乱。 第19章 她会害死唐绍的。 　　1. 　　唐绍站在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雨雾缭绕的街头。自从前天见到久久之后，他便不再那样苦苦挣扎，而变作如今这般静默。因为他明白，无论怎么抑制，怎么抗拒，只要见到那个女孩，所有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付之东流。 　　如今，他只剩痛苦。 　　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他稍稍偏头，看着那扇门被叶琪大力推开。 　　叶琪依旧美丽动人，依旧眼底生恨。 　　唐绍没去找她发火，她竟来这里冲着他满脸的不悦。他轻轻叹口气，倚着墙不去看她。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种场面。”叶琪走过来倚着办公桌。 　　她扭头看着唐绍，眼神黯然：“你竟然如此害怕……” 　　唐绍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又像是正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情绪。 　　“就算我告诉你她在南极，你也会半小时之内就出现在她面前吧？” 　　唐绍慢慢站直身子，双眼炯炯有神：“叶琪，只要是唐家的地方，我都随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唯独姜久久，你不准碰。” 　　叶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片刻，眼神晃动，露出恍然领悟的表情：“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唐绍移开目光，转过脸看向窗外。 　　叶琪走到他面前：“我以为你把姜久久接到你家时，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其实从头到尾她都不是你的女人，你们根本没有在一起。你把她安置在你家里是为了保护她，可你没想到后来会爱上她。而且，她并不知道你这两个月为什么不见她。” 　　“事情是这样的没错吧？”她觉得不可思议，“唐家兄弟，我，唐骏，估计连王妈也不知道。唐绍，你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她猛地后退两步，拿起皮包转身离开。 　　“叶琪！”唐绍追过来。 　　叶琪没有停下，而是更快地甩门而去。 　　唐绍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缓缓低头，无声叹息。 　　2. 　　难得可以睡个懒觉，一阵慌忙的敲门声却吵醒了打算睡到下午的程越。他慢慢爬起身，皱着眉头，想看看是谁来打扰他的好梦。 　　他弯腰从猫眼往外看，竟看到叶琪站在他家门口！ 　　他呆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飞身到衣柜前匆匆穿好衣服，慌忙地跑回门口，迅速打开了门。 　　叶琪毫不见外地走进来，把皮包随手扔在沙发上。 　　程越关好门，转身走过来，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琪抬眼瞪他，叠起双臂：“姜久久的事情你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程越一惊，然后慢慢低下头。 　　“她确实住在唐绍家里吗？” 　　程越点点头。 　　叶琪站起来，一双妩媚的眼睛铺满怨恨：“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知道那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要知道！” 　　程越很无奈：“叶琪。” 　　叶琪眼里汪着泪：“他们只是认识了三个月而已，唐绍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唐绍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么多年，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吗？我想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很奇怪吗？” 　　“他们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程越的声音显得十分冷静。 　　叶琪突然安静下来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的一抹湿润慢慢干涸。 　　“据我所知，他们从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可我从第一眼看见姜久久，我就知道，总有一天绍哥会爱上她。” 　　“你也看见过唐绍看她的那种眼神……”叶琪慢慢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两声。 　　“姜庆胜当年救过他，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姜久久。他遇见她，爱上她，是注定要发生的事。叶琪，别再折磨自己了。” 　　“其实，有一件事是我知道，你们却不知道的。”叶琪扭头看着他，“姜久久，喜欢唐绍。” 　　程越皱起眉头，垂着眼睛思考了片刻，然后恍然地抬头看着她。 　　“她会害死唐绍的。” 　　叶琪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拖着无力的身体慢慢走出程越的家。 　　程越转过身，看着门缝闭合之前，那一缕美丽的身影。 　　他叉着腰，一阵阵叹息。 　　3. 　　在楼下看见谢曼的车，唐骏便知道他的妈妈又会自作主张地出现在他的家里。 　　当他打开门看到意料之中的景象，突然有种想要换个电子锁的冲动。 　　谢曼这次脸上挂着笑容，眼中也没有了愤懑。 　　她见唐骏回来，便站起身走过来：“我去了你的学校，你的同学说你周末都会回家。” 　　“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儿子吗？” 　　唐骏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到书桌前，把书包放在边上。 　　“我给你买了红豆糕，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谢曼竟露出一点不符合年纪的甜笑。 　　唐骏扭头看见电脑旁边放着两个包装精巧的盒子，突然感到一种陌生的温暖：“谢谢。” 　　“一起吃个晚饭吧？” 　　唐骏转身看着他美丽而悲伤的母亲，轻轻点点头：“好。” 　　谢曼撩起眉眼，似乎对他干脆的回答感到惊讶：“你周末就没什么约会吗？” 　　唐骏愣了愣，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谢曼耸耸肩：“我以为你会有个女朋友什么的。” 　　唐骏无奈地笑了笑：“我才到这边几个月而已。” 　　谢曼得意地眯起眼睛：“我儿子这么高大帅气，想追个女孩子需要几个月吗？” 　　唐骏笑着摇摇头，慢慢走过来。 　　“听说唐绍都有了个女朋友。” 　　唐骏听到，立刻心惊起来。他的脸有些苍白，阵阵惶恐地看着谢曼。 　　谢曼突然灵光一现，仔细地琢磨起来：“这个女人会不会可以用一用？” 　　唐骏心跳加速，手指也有些颤抖。 　　片刻，谢曼气馁地叹了叹气：“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在乎什么女人。” 　　唐骏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双腿还是感到一阵阵酸软。 　　谢曼走到门口，扭头奇怪地望着他：“傻站着干嘛？走吧。” 　　唐骏深深喘了口气，慢慢跟着走出去。 　　4. 　　一早叶琪就接到店里的电话，说唐绍在她那喝了一夜的酒。挂了电话，她便开车到店里看看。 　　她推开VIP包厢的门，看见唐绍和两个女人倒在沙发里，顿时火冒三丈！ 　　这两个女子自然是店里的人，她们闻声醒来，抬头看见沉着脸的叶琪，立刻惊惶地坐起来！ 　　唐绍静静地睁了一下眼，并没有动弹。 　　其中一个女子连忙向叶琪解释：“琪姐，我们只是陪绍哥喝酒而已。” 　　另一个女子也小声补充着：“昨天很晚的时候绍哥带来两个人谈生意，谈完生意我们看他还在喝酒，便留下陪他再喝点。” 　　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叶琪对唐绍的心思，更何况是她店里的人。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了叶琪身后。 　　叶琪感到自己身后有人，便转过去。她愣住好半天，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人。 　　这个人，竟是唐骏！ 　　叶琪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张和唐绍眉眼相似的脸。 　　她不禁摇了摇头：“你是唐骏？” 　　听到唐骏的名字，唐绍猛然心惊！他睁开眼扭头望去，恰好对上唐骏愤慨的目光。 　　唐骏从没想过自己一直敬爱的哥哥会有如此纸醉金迷的一面。 　　唐绍慢慢坐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起酒杯，把昨晚没喝完的酒一口灌下肚，丝毫不顾对面两个人是什么心情。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叶琪瞪着眼。 　　两个女子脚底抹油般跑出包房。 　　唐骏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唐绍，目光忽明忽暗。 　　“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叶琪左看看唐绍，右看看唐骏，然后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再过来。” 　　叶琪察觉出他们之间气氛异常，便识相地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我是不是该让程越做你的手下。”唐绍把杯子放回桌面，抬头看着他。 　　唐骏不说话，还是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片刻，慢慢走过来，毫无预兆地弯腰摸索着他的口袋。 　　唐绍抬头看着他，并没有制止他。 　　唐骏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发现并没有锁屏密码，便直起身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自己的手机震动后，便重新把他的手机塞回他的口袋里。 　　“本来觉得没有你的号码也无所谓，但是现在看来，有事还是不要见面说的好。” 　　唐骏转身离开。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要说。”唐绍低着头。 　　唐骏停下脚步，双手因悲愤而微微颤抖。 　　他用力攥紧手心，眼中慢慢透出冰冷的失望：“我不该感到诧异的。你连自己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其他人。” 　　他所说的其他人当然不是指自己一个，那连落泪都美得惊人的女孩也在其中…… 　　唐绍看着弟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昨夜心中暂时脱离的苦与痛，此刻变本加厉地将他吞没。 第20章 谢谢你，唐骏。 　　1. 　　天阴沉得厉害却不下雨，格外憋闷。 　　久久倚着车窗，闭着眼睛，感觉到车子正在减速，便慢慢睁眼，发现已经到了图书馆。 　　程越为她开了车门，她慢慢走下来，百无聊赖地往一群保镖外面看了一眼，便看见了唐骏。 　　唐骏骑着一辆白色的山地自行车，穿一件黑色棒球服，一条深灰色窄腿裤，身后背着皮质双肩背，整个人显得格外阳光帅气。他看到久久，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跨下车，把车锁在花池边。 　　这样的画面突然让久久内心震动。唐骏那暖暖一笑仿佛把一段不再属于她的美好时光重新带回了她的脑海中。曾经她也和唐骏一样往来于学校和图书馆之间，也拥有和唐骏一样单纯的笑容，也和唐骏一样，有充满希望的人生。 　　那才应该是她生活的样子。 　　“我刚还想今天会不会遇见你。”唐骏走过来，双眼清澈，嘴角的弧度帅气逼人。 　　久久收起伤感，回以微笑：“我来还书。” 　　唐骏看了看她周围的保镖，撇了撇嘴：“快进去吧。” 　　久久点点头，随着大队人马走进图书馆。 　　唐骏坐在她对面，踌躇不决地看着她。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她不该陪在唐绍身边。 　　久久感觉到他焦灼的目光，于是抬头看着他。 　　唐骏立刻把目光移到别处，可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决定问出口。 　　他扭回头，仔细看着楚楚动人的女孩：“久久，你为什么会和我哥在一起？” 　　久久愣住，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 　　没有人知道她和唐绍之间真正的关联，她也不能解释。可突然间整理一下思绪又觉得，如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可以解释得清楚的吗？ 　　“他还是一直没有回去吗？” 　　久久失落地低下头，抬手抿了抿耳边的发丝：“他比你和我想象的要忙很多吧。” 　　唐骏眼底有一片阴郁：“你知道他都忙些什么吗？” 　　久久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和哥哥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觉得，哥哥并不适合你。” 　　听到这样的话，久久实在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 　　“把你放在家里不闻不问，如果换是我，我绝不会这样对你。” 　　久久望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间心跳加快。 　　唐骏似乎也感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过，他吸了口气，尴尬地避开她的目光。 　　“我和唐绍之间，有着很多说不清的牵绊。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并不关心我，可是我知道，他会一直保护我。” 　　唐骏越听越气愤，他认为久久像个痴情少女被蒙在鼓里。 　　“他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你就不会觉得他是在躲着你吗？” 　　久久眨眨眼，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他这么一说，才令她恍然明了。 　　唐绍自从那晚离开，仿佛整个人消失了一般。后来在商场遇见他，他却变得很陌生。她这才想到，也许他眼里的焦躁和一种说不清的悲伤感，全都是自己给他增添的烦恼。 　　“我确实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拿我来说，他唯一推开我的方式，就是避而不见。”唐骏叹着气，眼里充满爱怜，“久久，我想我们算是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害。” 　　久久静静地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仿佛身体里有一片失落的枯叶随着窗外的秋风划破氧气稀薄的高空。 　　2. 　　久久梦见自己踏在校园的林间小路，梦里好像是冬天，却一点也不寒冷，她望着光洁的教学楼，在一片阳光中悠闲漫步。 　　她在远处隐约寻见一个身影，仔细望了望，发现站在那里的那个人竟是她日夜思念的爷爷。她跑过去，却发觉自己眼前的，只是爷爷的一个幻影，轻轻一碰便飞散无踪。 　　她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慌张地四处找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温暖和蔼的爷爷。 　　心脏实在太疼，她不得不从梦中醒来。 　　她坐起来，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她慢慢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那块相框，用手指抚摸着爷爷的笑脸。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到了唐绍。 　　那时，唐绍双手把她和爷爷的照片放在她的掌心。她永远记得唐绍当时的那种目光，温热而怜惜。 　　唐绍明明没有厌恶她，那如今对她避而不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此刻的心，如宣纸般脆弱，她好想见见唐绍，仿佛看一眼唐绍望向她的目光，便能给她勇气和安慰。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敲门声。 　　她站起来匆匆赶到楼下。 　　如果是唐绍，就不会有敲门声，可是此时的她根本忘记了这一点。她跑到门口打开门，刚要喊出唐绍的名字，却突然清醒过来。 　　不，她并不清醒。 　　站在门口的男人，在她泪眼朦胧的视线中，变得无法确认。 　　是唐绍还是唐骏？ 　　直到看见这个男子脸上那一抹阳光般的笑容，她才不再疑惑。她镇定下来，可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无助，眼角还存着泪。 　　唐骏走进来，刚要说什么，发现她正在哭泣，立刻担心起来。 　　他弯着腰，抬手扶住久久的肩膀：“久久，你怎么了？” 　　“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我梦见了爷爷。可是我还没有抱他，还没说想念他，我就醒来了。” 　　“久久……”唐骏看着悲伤哭泣的女孩心疼不已，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好想爷爷。”久久美丽的双眼汪着满满的泪水。 　　听着她一声声悲痛的抽泣，看着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晶莹泪光，唐骏心如刀割。他伸出双臂，试着把她揽入怀中，以此来给她安慰。 　　久久太过伤心，或者逞强了太久的脆弱心灵实在需要慰藉，她并没有拒绝这个怀抱，安心地依偎在这片温暖的胸膛之中。 　　“没关系的，久久。”唐骏万分心疼地抱住怀里颤抖的女孩，“哭出来吧。” 　　这句安慰对久久来说太过珍贵。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静下来。 　　唐骏松开她，弯着腰心疼地凝视着她。 　　久久低头擦干自己的泪水，微微露出一点笑容：“谢谢你，唐骏。” 　　“我很开心，你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在你身边。”唐骏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久久有些腼腆地抿抿唇：“我是爷爷带大的，我对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 　　唐骏慢慢微笑起来，那笑容太过温暖：“你爷爷一定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不要让他失望。” 　　久久抬头望着这个如阳光般可以照亮一切的男子，认真点点头。 　　唐骏终于放心下来，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米色格子的围巾，递给她：“你昨天忘在图书馆了，这几天总下雨，觉得你会需要，所以今天一早就过来拿给你。” 　　久久笑了笑：“我昨天找了好久，谢谢。” 　　唐骏犹豫地低下头：“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上午，在中心文化馆有个西方艺术展，我想你可能感兴趣。” 　　久久淡了笑容：“你知道我不能去。” 　　唐骏慢慢板起脸：“如果我没有碰巧来，刚刚你那么伤心，就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就让他担心担心你吧，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话。” 　　听了唐骏的话，久久心里一阵苦楚。她明知道不可以违背和唐绍的约定，耳边却似乎有一个声音怂恿她走出这栋房子。 　　心烦意乱间，她听到自己说了声：“好。” 第21章 一厢情愿 　　1. 　　艺术展的规模不算小，里面的人并不多。大厅里用留声机放着莫扎特第二十七钢琴协奏曲。 　　唐骏说得对，她应该来这里。至少可以暂时摆脱她的悲伤与孤独。 　　她扭头看着身旁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艺术品的唐骏。他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微微上扬，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明亮。 　　唐骏慢慢转过身，迎上她的目光，随之展颜一笑。 　　久久仿佛要融化在那纯净而美好的笑容里，她感觉自己看了他太久，便红着脸低下头。 　　“久久，你看。”唐骏走过来，引领她来到一副油画面前。 　　久久抬头看着这幅画。画里描绘了两束光，一束白一束黑，相互缠绕，相互排斥。 　　“你觉得，最后黑暗会吞没光明，还是光明战胜了黑暗？” 　　久久仔细考虑后说道：“光明会战胜黑暗。” 　　唐骏眼底浮出一片忧伤：“可是我觉得，最后黑暗会吞没光明。” 　　久久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因为眼前这张俊俏的脸，这双悲伤的眼眸，令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难道从头到尾，她愿意靠近他，并觉得可以和他轻松相处，全都因为他像极了那个人吗？ 　　展厅门口的一阵骚动，打断了她杂乱无章的思绪。 　　他们两人同时向大厅望去，同时看见唐绍不可思议地出现在眼前！ 　　唐绍眼里冒着火，迈着长腿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久久和唐骏都呆愣地直直看着他。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吗？”唐绍怒气冲冲地看着久久。 　　久久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唐骏绝没有想到唐绍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扎在女人堆里，把久久抛之脑后才对。 　　唐绍握住久久的手腕，一秒不耽搁地拉着她往外走。 　　久久失去意识般地被他拉着，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另一只手腕被人攥住，令她进退不能！ 　　唐绍感到阻力，便扭头查看，看见唐骏拉住久久，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烧高到头顶！ 　　“放手！”唐绍狠狠瞪着唐骏。 　　“你先放手。”唐骏的眼里也全是愤怒。 　　“唐骏！”唐绍实在是怒不可遏，冲动下用力拉拽了一下久久的胳膊。 　　唐骏因为怕久久受伤，便松开了她。 　　由于惯性，久久没有站稳，甩出的手背被墙上的画框划出一小道血痕！ 　　唐绍立刻揽住久久的背，令她站稳。他慌忙抬起她受伤的手背，仔细查看。 　　“久久。”唐骏也走过来，担心地说，“你受伤了吧？” 　　周围聚集了一些人，远远地议论纷纷。 　　“让开。”唐绍瞋目切齿地对唐骏说道。 　　唐骏一直认为唐绍并不在乎久久，觉得他是发现久久不再受他控制才如此横眉立目。 　　这令唐骏更加气愤起来：“你让她受了伤，为什么你却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唐绍咬着牙，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伸出胳膊推开唐骏，然后拉着久久愤然离去！ 　　唐骏看着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的瘦弱女孩，紧紧地握紧双拳。 　　2. 　　回到家，唐绍拉着久久直奔二楼，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药箱，焦躁地翻出药水，拉过她受伤的手，为她处理伤口。 　　其实久久手背上的不能算是伤口，破皮的地方不深，这会儿也不再红肿。 　　可是看着这条短短的血痕，唐绍的心情却越来越难以平复。他认真清理了久久的伤口，涂上药水，然后把创口贴轻轻敷好。 　　他攥着双拳，低头看着她的手，好一阵都不动弹。 　　久久的手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唐绍粗重的鼻息。她知道唐绍有多生气，可她却一点也不想为此道歉，甚至此刻心情出奇的平静。 　　“你是故意的。” 　　唐绍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怒气，可声音还是有一丝愤怒。 　　久久仰起头，双眼透着坦然的固执：“哦，我是故意的。” 　　唐绍没想到她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他微微瞪起双眼，咬住牙，可是却不知说些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对她动怒。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我，为什么？” 　　女孩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唐绍惊惶无措，他的眼光闪烁，无法掩盖被拆穿后的失落与尴尬。 　　他只能不去承认：“我没有躲着你。” 　　“那么我有做过什么，让你讨厌我吗？” 　　唐绍躲避着她锐利的目光，他的思绪慌乱，一时无法找到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语言。 　　“如果你再也不想看见我，可以把我安排到别的地方……或是，你不用再保护我，爷爷对你的恩情，你已经还清了。”久久的双眼含着涩涩的泪水，她不曾想到，对于唐绍的疏远竟会让她如此伤心。 　　“你已经不想呆在这了吗？”唐绍抬起一双深邃而忧郁的眼睛。 　　久久愣住，心中莫名地冒出一股怒气，堵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你一点都不怕自己有危险吗？”唐绍皱起浓黑的眉毛，“你觉得我一直都在夸大其词？” 　　久久直直地望着男人幽深的眼眸：“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唐绍的心为之一颤。 　　“我那么做一定很危险。”久久的眼眶微微湿润，“可是我似乎只有处于危险中才能见到你。” 　　“我们曾告诉过对方最不愿提起的过去，即便不是朋友，我也以为我们能够好好相处。唐绍，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避而不见，甚至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久久多么想从他那双浓黑的眼睛里知道答案。 　　唐绍低着头，嘴里似有冰坨，麻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慢慢站起身。 　　“唐绍！” 　　这次久久不会让他向上回那样轻易离开，她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我最近生意很忙。我没有讨厌你，更没躲着你。” 　　唐绍只能甩出一句冰冷的语言，然后迅速脱离她的视线范围。 　　久久感到自己的心脏木然发紧。她咄咄逼问而来的答案，为什么就这么令她难以相信？可是，不管唐绍有没有躲着她，她真的需要这么在意吗？ 　　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分道扬镳，此生再不相见。 　　是。他们总会分离。 　　那么她应该期望唐绍疏远她，这样的话，分别的那一天才不会又变作一道伤口横在她的心尖。 　　或许，是她想多了才好…… 　　3. 　　唐绍走到卫生间里，静静洗去手指上沾染的药水。他慢慢抬头看着镜子，觉得镜中的自己前所未有的陌生，那脸上袒露无疑的悲戚与潦倒似乎并不属于自己，又似乎这一生无时无刻不在纠缠于他。 　　伴随着这种无奈的窘迫感与混乱的思索，他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浴池里装满一池的清水。 　　他回头望着浴池，立刻就明白，这是久久想要自己学游泳才放满的水。他必须制止她这样的行为，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做这样的事，太危险。 　　他走出卫生间，看见久久依旧坐在沙发上失神。 　　他慢慢走过去，强装冷淡：“明天下午我会来接你去学游泳。” 　　久久抬起头，眼底闪过孤寂的光华。 　　4. 　　窗外又开始下雨，闷雷声声，雨细如丝。印上唐绍孤独的脚步，满地秋雨显得格外冰冷透骨。 　　他的背影如此忧伤而决绝，仿佛这场冷雨过后，这个男人便会同腾腾湿寒一起消散在深秋的苍茫高空。 　　久久站在窗前望着唐绍默然远去，心中的某一处仿佛随着他一起离开，令人窒息的空虚感犹如阵阵寒风，冻结住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一切的一切发展到今天，她始终半梦半醒，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看起来混乱而且全部都在意料之外。 　　三个月前，盛夏鸣夜。她初见唐绍。 　　他英俊，强势，给她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就这么冥冥天定般地卷入了他的人生。她开始以为自己深陷绝望的噩梦，可渐渐她才体会到，唐绍带给她的，是一场动人心弦的美梦。 　　她直到此刻都毫无头绪，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如何在她心中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忧伤。他一个凉薄的眼神，一句淡漠的话语就令她心疼，令她感同身受，令她，念念不忘…… 　　他的哀凉裹在心里，从不流露，可她却懂他，他的一声轻叹就能牵引她的心。然而，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他带给她的伤感，远不及她感受到的希望与安全感多。不知从何时起，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发现自己不必再担惊受怕，甚至慢慢对未来有了期许。 　　她很清楚，这个世上只有一种力量能带给人们如此美好而又充满希望的感觉，这便是爱情。 　　意识到自己对唐绍的感情，不知是喜是悲。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悲伤与孤独，可唯独看不出他对她的心…… 　　她在唐绍的眼中从来找不到破绽，他对她的一言一行全部合情合理。她找不到他对自己有情或者无意的任何线索，所以刚才她才那么咄咄逼人地想要他的一个答案。可他漠然离去在一片萧雨之中，让她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灼躁的心仿佛被浇了冰水，嘴角渗出一抹沮丧的笑，她笑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笑自己莫名其妙的不清醒。 　　5. 　　唐绍在十五店找到了程越。 　　程越像是早就知道唐绍会来找他。他低着头，站在窗边不说话。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唐绍双眼冒着怒火。 　　程越攥了攥拳，依旧低头不语。 　　“我竟然是从自己家佣人嘴里得知久久去了哪！” 　　程越咬住牙，还是保持沉默。 　　唐绍看着他这幅模样更是气愤：“我在问你她怎么会和唐骏出现在那！” 　　“上次叶琪带姜小姐出去之后，我就让王妈留意姜小姐。我让她有事给我打电话，可没想到，她也打电话给你。” 　　唐绍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程越慢慢抬起头：“姜小姐和唐骏是在图书馆遇见的。他们见过很多很多次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唐绍皱起眉头，感到莫名其妙。 　　程越脸色渐渐发白：“他们同岁……要是能相互喜欢不是很好。” 　　唐绍瞬间明白了程越的话，他叹了口气，眼中不再有怒火。 　　程越把心一横，利落干脆地问出口：“如果姜小姐喜欢别人，你就能放弃她了吧？” 　　唐绍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太在意她了，会出事的。” 　　“我还是你这个年纪吗？”唐绍皱起眉毛，眼中不怒不悲，异常冷峻，“不要想些无聊的事。” 　　“可是” 　　“你从没说过谎，更不敢对我有所隐瞒。” 　　唐绍打断他的话，静静地往前走了一步，仔细盯住他的眼睛，“别让我失望。” 　　程越有些焦躁起来。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窝着无尽的忧虑与气馁。 第22章 欣喜而无望 　　唐绍很守约。即便和久久浸在恒温的水池中会令他难以承受，但他说到做到。 　　他像上次一样先入水，然后扶着久久滑入池中。 　　看着久久苍白着脸，全身颤抖，他的心都要揪成一团。他想安慰她，鼓励她，可他不能那么做。 　　他只能用淡漠的口吻对她说：“最初的几次都不要试图去划水，你只要适应在水里的感觉就可以了。” 　　久久眼眶微红，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要多久，我才可以学会？” 　　唐绍看着她充满期盼与煎熬的神情，心像是用刺刀狠狠划破一般猛烈地疼痛起来：“久久，即便你学会了游泳，你也无法释怀那些痛苦的记忆。不会有任何改变。” 　　久久的嘴角微微抽动，可她倔强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屈不挠的毅力：“以前我有爷爷，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必须变得更坚强，你明白的。” 　　这个名叫久久的女孩，即便在水中无法呼吸，深陷恐惧，也不愿向过去，向现在，向未来妥协。唐绍望着泪眼盈盈的女孩，他那颗坚硬的心仿佛飘入了她清澈的眼中，被她的泪水浸泡得松软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像久久这样勇敢？为什么不能正面迎对自己与久久之间的感情？还要继续奢望自己对久久动过的心可以归回原位吗？ 　　怎么可能？ 　　他从不逃避问题，面对久久，更不应该。 　　他深深舒了一口气，终于愿意和久久摊牌。 　　“久久。” 　　听见唐绍的声音，久久慢慢抬起头来，双手紧紧抓住唐绍的手臂，仿佛在大海之中抓住救生圈一般。 　　“你说得对，这段时间，我在躲着你……”唐绍的眼中没有凌乱，却黯然神伤。 　　久久的心脏翻起一滚又一滚的痛楚与悸动，竟渐渐忘记了自己身处水中。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已经结束了。她已经放弃了追寻答案，甚至开始害怕知道答案。可在自己的心尘埃落定之后，这个男人又偏偏再度提起。 　　她昨天一夜未眠，有些尴尬，也有点心灰意泠。她依旧会为唐绍动心，可她会把自己的感情收敛妥当。他不会回应她不要紧，她会把对他的感情放在心里，绝不惊扰他，她要把这份心意当做自己的事情，暗自欢喜，然后在分别之时微笑离去。 　　她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来安放她的爱情，可就在这二十八度的游泳池中，这个男人只用了一句话便彻底打乱了她精心规整的一切。 　　他说他确实在躲着她。 　　她的大脑混乱得如一片风暴中的芦苇花，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有怎样的表情，只是，她不能停止看他。 　　唐绍扶着她腰部的双手温热，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忧伤。 　　他缓缓开口：“九岁那年，我被李博一绑架……当时被绑走的……不止我一个人。” 　　唐绍平静的话语令久久感到震惊！看着他痛苦悲伤的眼神，她似乎能感觉出他正在往自己伤口上撒盐。 　　唐绍的双眼慢慢弥漫出苦涩的微光：“当时，和我一起被绑走的……还有我的妈妈。” 　　久久睁大了双眼，心脏砰砰直跳！ 　　曾经他和自己说起过这段往事，但他从没提过他的妈妈，久久隐隐有一种恐惧感。 　　唐绍的语气平静得充满了悲凉：“我们被关在一间地下室里……黑暗，冰冷刺骨。她用墙垛磨断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挪到我身边帮我松绑。我们把门堵住，她让我从地下室的窗户逃走，我踩着她的肩膀，用地下室里的烟缸凿碎了玻璃，爬了上去。我凿碎玻璃的声音引来了守门的人，她用力把我托出窗外，让我赶快逃走，我拉住她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她几乎快要崩溃……声嘶力竭地对我喊，跑，快跑……于是我就拼命跑，发疯地跑……” 　　久久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个神情落寞的男子。游泳池里的水仿佛降到零下，令她渐渐感到自己的手脚僵硬且微微颤抖。 　　“在我逃出来的那一刻，我感到极度的恐惧与绝望，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和妈妈将会遭遇什么？她也许已经死在里面，我也许会被抓回去继续做筹码……” 　　久久几乎忘了呼吸，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真切的情感宣泄。 　　“我至今不能忘记那种绝望和恐惧。”唐绍的双眼仿佛笼罩在永不消散的迷雾之中，“久久，遇见你……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恐惧。” 　　久久感到深深地震惊，她摇了摇头，嘴里不禁唤出他的名字：“唐绍……” 　　“我躲避的并不是你，而是我自己的心。”唐绍像是在仔细挑选合适的词语让她理解一样，用温柔的声音慢慢说道，“想要拥有你是男人的本能。即便是我这种人，也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我不能这样做，我必须要让自己疏远你。” 　　久久从没听说过一个男人表达爱意，竟能够如此深情内敛。她难以置信地陷入一片寂静的感动之中。 　　“如果我继续靠近你，我将无法猜到你和我的结局，这令我感到很害怕，因为，我不想你因我而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而让我感到绝望的是……我会永远处在残忍黑暗的风口浪尖，所以我永远不能靠近你。” 　　冰冷的惆怅与温暖的欣喜在久久的内心深处纠缠翻滚。 　　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被那股叫做爱情的力量牵引着，原来，唐绍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才躲着她。 　　“我不该那样躲避你，我很抱歉现在才把这些和你说清楚。”唐绍的眼中透着无尽的悲伤，“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成为你的困扰。” 　　他多么想一直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可他不能，他不能再看一眼，否则，他辛苦掩盖起来的情感会在久久一个水波转动的眼神中瞬间喷涌而出。 　　他无比的失落与哀伤，慢慢移开目光，看向昏暗的远方…… 　　可就在此刻，久久柔软的嗓音静静敲击着他脆弱的耳膜，令他再也承受不住。 　　“我也和你一样。” 　　久久静静地凝望着他，眼眶湿润，格外迷人。 　　唐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紧紧凝视着眼前的女孩，目光中隐隐掺杂着凌乱的暖流。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你有没有躲着我吗？”久久双眼闪烁星辰般的光彩，她稍稍弯起嘴角，看起来幸福而悲伤，“唐绍，我也想要留在你的身边。” 　　唐绍心潮腾涌，可一阵炙热的感动过后，凶猛地悲伤成倾盆之势将他心中所有的欣喜冲刷殆尽。 　　“我知道留在你身边意味着什么，可是，唐绍……”久久勇敢地望着他英俊的双眼，“我愿意追随自己的心，就算结局难料，我也不想有所遗憾。连我都可以拿出勇气，你又为什么会退缩？” 　　唐绍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猛烈地跳动过，他的血液在逆流，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水中沸腾。 　　他心爱的女孩也愿意去喜欢他，这大概是世上最美丽的奇迹。 　　可是，仅此而已。 　　知道了久久的心意，他就已经满足。不论他的内心感受如何汹涌，他都打算深埋于心，他必须深埋于心。 　　用一辈子去怀念就够了。 　　就够了吧？ 　　他的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一生就这一次也好，他想抚摸一次带给他空前绝后的温暖与感动的，美丽的脸庞。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久久细滑光洁的脸颊，温暖美好的温度沿着他的指尖缓缓淌入他封藏已久的心灵。 　　唐绍的手指带着温柔的温暖，这轻轻的一个触碰，让久久难以形容的感动与悲伤。他触碰的似乎并不是她的脸颊，而是她亦坚强亦脆弱的心…… 　　像枯树吸收甘露，像春风融化冰寒，唐绍灰暗的血液正在发亮变暖，可他就要在此刻再次自戕他残缺的灵魂。 　　“能听到你的这些话，就算此刻死去，也值得。”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快要看不清久久美丽动人的容颜。 　　“唐绍” 　　“久久。” 　　唐绍打断了她的话。 　　他低下头紧闭双眼，再抬起头的时候，便已经压制了所有的情感，清俊的眼眸也恢复了恍如隔世的淡漠苍凉。 　　“我不能让自己伤害你。” 　　他自以为他的语气冰冷如铁。可是在久久眼中，无论如何，他的痛楚与忧伤都真切得如同她自己领受一般。 　　在她面前，他无所遁形，只要他的心还在滴血的话。 　　静默的泳池依旧温暖，可是水中的两颗心却如落上冰霜一般寒冷。 　　唐绍，姜久久。 　　他们了解了彼此的心意，却为这欣喜而无望的爱情莫衷一是…… 第23章 未得已失 　　1. 　　“前几天你和唐绍为了一个女人，大闹了中心文化馆？” 　　唐骏第一次在家门口给谢曼开门让她进来，却听到了这么令他意外的一句话。 　　他怔了怔，扭头看着站在客厅中间的谢曼：“您是怎么知道的？” 　　“恐怕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谢曼清冷地笑了两声，然后走到唐骏面前，眼中发出锐利的光，“你喜欢那个叫姜久久的小丫头？” 　　唐骏的脑海深处轰地烧了起来。 　　他立刻紧张地说：“整件事和她无关。” 　　唐骏眼中藏不住的急切与担忧，全被谢曼察觉。 　　她诧异地盯住唐骏：“你真的喜欢那个丫头？” 　　唐骏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 　　谢曼嗤之以鼻地摇摇头：“哈！你们还真是好兄弟，连女人都会喜欢同一个。” 　　“妈，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唐骏皱着眉头，眼中透着恳求。 　　“姜久久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谢曼冷冷地说道，“跟了唐绍，她就注定没有好日子过。” 　　“她不该因为别人的恩怨受到伤害。” 　　谢曼眯起眼睛，嘴角含着丝丝阴谋：“那你应该让自己变得有能力保护她。喜欢的东西，就要握在自己手里。” 　　唐骏愣住，心脏猛烈跳动。 　　“进唐氏，跟唐绍光明正大地去争。”谢曼的双眼弥漫着浓郁的仇恨与奸险，“不想让她成为被利用的棋子，就让她成为你这边的人。” 　　唐骏脸色发青，好长时间说不出话。 　　他的母亲这么说，他才开始思考他对久久的感情。他不能否认，在那个沉静美丽的夜晚见到她，他就被她深深吸引。可是他们初见的那个晚上他便已经失去了她，因为她是那么遥不可及，因为她，属于哥哥。 　　他绝不会抢属于哥哥的一分一毫，可是在一次次看到久久被哥哥冷落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愤慨。 　　他不禁害怕起来。为他爱上久久，为他想要争夺哥哥的女人。 　　2. 　　程越知道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叶琪。他对她了如指掌。 　　今天，他想要见她，因为怕今日一见是最后一见。 　　他开着自己的白色昂克雷。 　　前年他的生日，他用自己的积蓄买了这辆车。唐绍说要送他一辆名贵的进口车做生日礼物，可他说什么都不要，甚至怕唐绍瞒着他买给他，生日前四个月就定下了这台车。当时叶琪还调侃他为什么不狠狠敲唐绍一笔。 　　他一直以来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他从不奢求和自己不相配的事物，例如叶琪。 　　他第一次见到叶琪是他十八岁那年。他受重伤躺在医院里，烧得晕头转向，一片恍惚的视线中，他看见唐绍走进病房来看他。唐绍的身后跟着一个染着红发的女子。 　　女子越过唐绍，离得那么近看着他。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天旋地转间，他感觉女子的双眼变作了两颗璀璨的钻石，闪得他睁不开眼。 　　女子勾起唇角，那一抹艳丽的笑容仿佛是空中彩霞让人意犹未尽。 　　“唐绍为你挨了两颗子弹，你可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无法把视线从她动人的眉眼间移开。他仔细听她说话。她的声音那么动听，像百灵鸟，像一切美妙的乐曲。 　　他感觉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体温也上升了好几度，抬着眼皮都会感觉吃力，可眼前的女子却保持着欢快的心情不停地对他说话。 　　“你给多吃点肉，不然伤好了也会被风吹走。” 　　“你的发型不适合你，去我做头发的地方染个颜色，剪短看看。”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烧得严重了？” 　　他努力睁着眼睛，不想错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他仔细竖起耳朵，不愿漏下她说的每一句话。看着她对自己笑，他也想回以笑容，可是恍惚的思维仿佛麻痹了他的面部神经，他只能看着她一动不能动。 　　“我是唐绍的女朋友，我叫叶琪。” 　　他的神智突然清醒起来，可他宁愿自己不清醒。 　　他刚刚知道这个美丽女子的名字，却在下一秒就失去了她。他的心脏跳得沉痛，视线慢慢发黑。 　　他听见唐绍无奈的声音：“叶琪，你乱说什么。” 　　他也听见叶琪不以为然地回答：“我没有乱说，我早晚有一天会是你的女朋友。” 　　渐渐他觉得无比劳累，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三年之后的今天，他仍记得那一日叶琪的美，那一日，他的心伤。 　　他从不敢向叶琪表露真心，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比不过唐绍。他只想默默在她身边，看她笑，陪她哭，和她喝酒，同她心碎…… 　　可是今天他不得不鼓起勇气，向他爱了三年的女人坦白他的心。 　　因为他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 　　3. 　　叶琪叼着烟卷，脸上敷着面膜，极为认真地核算着这个月五号店的花销。 　　听到敲门声，她匆匆放下笔，站起身走到门口。看见显示器里是程越，有些意外地眨眨眼，按下开门键。 　　她走回客厅，把烟卷架在烟缸上，然后去卫生间摘下面膜，洗了洗脸。 　　“来找我什么事？”她一边擦着脸一边走出来。 　　程越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 　　“我买到了你说的那本苏志勋的写真集。” 　　叶琪一脸惊喜地走过来，开心地说：“真的？限量版不好买吧？” 　　她从袋子里掏出包装精美的写真集，扭头对程越展颜一笑：“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了。” 　　“你要送给谁？” 　　“刚来我店里的一个小姐妹。看她怪可怜的，想弄点她喜欢的东西哄哄她。”叶琪看起来心情不错，她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封面，“这男人真帅。不当演员对不起他这张脸。” 　　程越轻轻笑了。 　　“快坐。”叶琪放下写真集，欢快地跑到厨房给他斟了杯水。 　　“楼上的水管修好了吗？”程越接过杯子。 　　叶琪坐在他旁边，捋了捋刚刚洗脸打湿的头发：“修好了，明天工人来帮我换地板。” 　　“那就好。”程越低下头。 　　如果说这三年令他了解了叶琪，那么叶琪也该了解了他。他的若有所思，一眼就被叶琪捕捉到。 　　“你看起来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叶琪偏着头，仔细看着他。 　　程越眼中有一丝彷徨：“我要去新加坡一趟。” 　　叶琪微微皱起眉，叠起修长的双腿：“新加坡？唐绍的生意都做到新加坡了吗？” 　　“是为了，姜久久的事情。” 　　叶琪沉下脸，慢慢倚靠着沙发。 　　“绍哥已经查到陷害姜泰的那些人，他们投靠了新加坡的一个势力，他让我必须把那些人带回来。” 　　叶琪默不作声，片刻，起身拿起烟缸里燃到一半的香烟，然后重新倚在沙发里。 　　“那边的情况谁也不知道，要是这次抓不住就再难抓住了。他不放心别人。 　　叶琪静静地吸了一口烟：“他为了姜久久，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吗？” 　　程越慢慢扭头看着她，眼底跳耀出勇气与悲伤：“……如果我死在那边，你会伤心吗？” 　　叶琪愣住，直直地望着程越。 　　暖暖的阳光洒落客厅，令她的卷发，她的容颜，绝美生辉。 　　程越没想到自己此刻的心情竟如此平静。 　　见叶琪呆愣住，他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死在新加坡，你会为我伤心吗？” 　　叶琪脸上看不出情绪，她的声音也平静如水：“不许死在那。” 　　程越的心脏用力坠了一下，仿佛坠进了那双静静凝视自己的眸子里。 　　叶琪慢慢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抬起手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雾吹响远处：“程越，你应该喜欢一个能让你快乐的女人。”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程越的心情瞬间不再忐忑，他无比坦然地对着叶琪笑。他不必再多说什么，不用证明也无须解释。 　　她都懂。 　　他翘着嘴角，红着眼睛：“叶琪，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站起来，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望着深爱的人，他要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的满足与幸福。 　　他转身，没有悲伤，没有告别，径直地离开。 　　“程越。” 　　叶琪站起来叫住他，看着他的背影：“你要是敢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我绝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轻易死。” 　　程越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他没有回头看叶琪，他不希望这真的是一场告别。 　　叶琪就这么望着他消失在自己模糊的视线中。 　　她如此聪明，当然知道程越对她一直有着怎样的感情。如果说这世上除了唐绍她还在乎谁，那便是程越。 　　程越安静，细心，那双看似稚气的眼睛总能探察出别人的内心。所以她喜欢让程越陪着她。和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子呆在一起，让她感到平实和放松，仿佛他可以把她从焚身的火海中拉出来，让她暂时忘记深重的爱与痛。 　　可是，她爱唐绍。 第24章 每一片海岸都存着一段心伤 　　1. 　　夜，静谧深暗。 　　已经立冬，咆哮的寒风卷起一滚滚的黄叶。 　　唐绍驾车驰骋在凌晨的无人街道中。雨刮器刮走一层又一层细细的雨丝，盏盏路灯把他英俊的面容照得时明时暗，越来越不真实。 　　他以为再也没有什么是比他不能爱久久更令他心痛的，可那天在泳池听到久久说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之后，他体会到了心如何能够更痛。 　　他每天不自觉地想念久久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陷入深思而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正做什么事。 　　就如这个深夜，他开门走进客厅，看见久久靠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却还在半梦半醒中，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心爱之人。 　　良久，他回过神，缓缓坐到她对面，静静地凝视着她美丽的容颜和柔亮的长发。 　　久久睡觉一向很轻，她似乎感到了有人在自己面前，便慢慢睁开眼睛。 　　两个人谁也没有感到意外或是尴尬。 　　在一片寂静之中，他们静静地对视着…… 　　“怎么睡在这里？”唐绍先开口。 　　久久坐直身子，裹了裹身上的羊毛毯：“我本来想等你。” 　　“你知道我会回来？” 　　“我问了程越。”久久抿了抿滑落到脸颊的发丝。 　　“找我有事吗？” 　　久久红了脸，片刻忧愁地眨了眨眼：“本来有话要说，可是现在竟忘了要说什么……” 　　唐绍眼中滑过一丝伤感，他慢慢低下头。 　　久久深深喘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程越说，我会和你去一趟日本。” 　　“很仓促的决定，没能提前通知你。” 　　久久慢慢站了起来：“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去换件衣服就可以走了。” 　　“还有时间，不用急。”唐绍也站起来。 　　久久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上楼。 　　谁也没有再提起两个人争持不下的这段感情，一开口，便会让两颗忧忡的心更加苍凉吧。 　　2. 　　日本人一贯的礼貌，有秩序。 　　他们热情地送唐绍和久久去酒店，又热情地邀请两人参加晚上的宴会。 　　唐绍正在和俄罗斯人争抢这笔数额巨大的军火生意。既然这位日本大佬盛情邀请，他必然会欣然接受。 　　久久知道唐绍会担心她，并对陪他赴约感到抱歉。所以在日本人送来礼服时，她表现得十分配合，始终保持着笑容。 　　唐绍会用日语和英语同周围的人对话，这个彬彬有礼，沉默寡言的男人，实在处处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她选了一条蓝黑色锦缎长裙。袖子和领口是高档刺绣，全身有华美的同色水钻点缀，剪裁考究，做工精湛，把她纤细优美的曲线展现得无比动人。 　　唐绍站在远处望着试衣镜里闪亮璀璨的美丽女孩，眼中有爱慕，有向往，还有悲伤。 　　服务生扭头对唐绍说了句日语，久久便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唐绍。 　　唐绍收起炙热的眼神，慢慢走过来。 　　同样说了句日语，服务生便微笑离开了。 　　“这颜色很配你。”唐绍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偏离久久动人的容貌。 　　“你早知道我会选这件吗？”久久光洁的脸颊微微泛红，抬手指了指他穿在身上的礼服，“你选了和我这件一起的那套。” 　　唐绍不自在地低下头，慢慢紧了紧领结。随意的一个动作，却魅力无穷。 　　“我也不喜欢太夸张的款式。”唐绍抬起头，轻轻一笑。 　　久久仰头望着眼前英俊而忧伤的男人，只要对上他的目光，她就感到心潮涌动，仿佛置身虚幻的空间里。 　　唐绍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渐渐缠绕住了他的心。他不能自控地深深被她专注的双眸所吸引，慢慢把整个灵魂都投入到这对水瞳之中。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都无法把愈加深情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Excuse me.” 　　走廊口传来酒店经理的声音，这才打断了两人望向彼此的炽热眼神。 　　久久腼腆地低下头。 　　唐绍转过身和经理交谈了几句英文，脸上轻松大方，完全不像久久那般紧张尴尬。 　　久久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日语她不懂，但英语还是能明白的。经理在告诉他们晚宴之前半个小时，酒店会安排人过来接他们。 　　这样一来，她会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和唐绍单独相处，这令她百感交集。 　　3. 　　他们换回自己的衣服，一前一后走在没有风的海边。 　　久久抬头望着前面的唐绍，她仿佛永远也追赶不上他，永远也看不见在这夕阳斜照的苍茫海岸，这个害怕让她靠近的孤独男人，有着怎样落寞的神情。 　　他就是不想让她看见才走在她的前面吧。 　　她低下头，看着沙滩上一对对唐绍踩下的脚印，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脚印印在他的上面。 　　或许和他走同一段路，才能完全感受到他静默而悲伤的那颗心，究竟有多么哀凉…… 　　他们站定在高处的一片礁石上。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夕阳已经快要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上。这会儿微微刮起海风，空气中掺杂着淡淡的海腥味。泛白的浪头柔柔地缠绕住沙和石，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只有一下一下的水面拍打声，证明它们曾经来过这片海岸。 　　唐绍慢慢从怀里掏出香烟，低头用手护住打火机，静静点燃含在嘴角的香烟。 　　久久扭头看着他。他英俊的侧脸，在这片静默的晚霞中成为一首诗，一幅画。 　　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黑亮的发梢遮挡住他一侧的眉眼，久久只有更仔细地望着他，才好看清他淡然平静的目光中有没有一丝同自己一样的遗憾与不甘。 　　“我小时候，常来日本。”唐绍的嘴角似乎有一抹微笑，他慢慢扭头望住她美丽的双眸。 　　久久感觉自己渐渐失去了重量，快要随着这股微风飘到寂静无声的另一个时空。 　　“我妈妈曾是个老师，在北方教日文，经常会来日本做学术交流。她会带着我一起来。”唐绍低头吸了一口烟，眼中闪动的光点是怀念，并非悲伤。 　　久久柔亮的发丝在浪漫的海风中轻轻飞扬：“你很想念她。” 　　他轻易地和她吐露没人知道的过往，她便轻易地察觉出他心中所思。 　　唐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站在他身边的动人女孩。她的双眼弥漫着夕阳的余晖，长长的睫毛随着微风轻轻颤动。她的皮肤宛如凝脂，一小绺顺滑的黑发扫过她莹润粉嫩的双唇。她那么那么温婉迷人，仿佛是一朵在傍晚绽放的水仙，净透绝美。 　　“我常常会想我的爷爷，想我们一起去巴塞罗那，去美国，一起讨论有趣的事，更想念他的每个笑容和给我讲述的每一个人生感悟……”久久静静地望着他，慢慢显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想念他，会偶尔让我忘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你也是这样吗？” 　　唐绍微微皱起清俊的长眉，眼中含着洗尽铅华的闷忧。 　　“唐绍，我总认为我们是一种人，可最近我发现，有一处我和你不同。”久久转过身的时候，微风吹散了她齐腰的长发。 　　她的神态宁静，看起来恬淡虚无：“我不会觉得一无所有才和我相配。” 　　久久轻轻走过唐绍的身边，一抹甜柔的香气缠进他的鼻腔，使得他感到一阵恍惚。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那一层层海浪似乎拍打在他的心口。他慢慢转身看着走在前面的纤丽身影，感觉自己的双眼竟会被越来越微弱的晚霞灼伤，全身的血液也变作了无数的细针，刺疼他的每一寸身体。 　　他静静地闭上双眼，随后慢慢睁开。久久依旧在前方的不远处，只要他快步追赶就能与她并肩同行，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动，他的身体像是被挥之不去的感伤永远地凝固在日本的这片幽静海岸之上…… 第25章 值得 　　1. 　　晚宴和久久曾经参加过的并无区别。 　　但这些日本人看起来似乎度过了一个既特别又愉快的夜晚，他们缠着唐绍乐此不疲地和他滔滔不绝。 　　她站在唐绍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烦闷和他嘴角疲惫的笑容。 　　远处走来两个白人，他们看起来和唐绍认识，非常热情地和唐绍打招呼。 　　日本人见场面活跃起来，更加兴奋。 　　久久意识到这场黑社会派对还不会结束。她苦恼地抬头看了看唐绍，一片喧闹中听他用英语说了一句：当然一起。 　　日本人前面带路，大队人马便慢慢走出宴会厅。 　　唐绍并没有看久久，只是轻轻搂过她的腰，跟在人群后面带着她上了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 　　车子里依旧是浮华喧闹。 　　久久傻傻地坐在唐绍身边，看着一车人欢声笑语，愈发感到紧张与尴尬。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唐绍温热的手掌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扭头看唐绍，可唐绍却依旧谈笑风生，没有和她对视，只是握住她手腕的手稍稍紧了紧。 　　她眼中慢慢露出笑意，心口一阵温暖。 　　2. 　　他们去了当地最有名的温泉酒店。 　　唐绍自然知道久久是没法泡在汤池里的，他让久久装装样子就出来等他。 　　即便久久可以泡温泉，她也会变得没什么心情。刚刚和唐绍分开的时候，她看到好几个穿着和服，打扮艳丽的女子围住他。她大概知道男汤那边都有什么，会发生什么。她的心情一落千丈，早早地就穿好和服浴衣来到后院的一处池塘边。 　　她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突然觉得这一刻那么虚幻。 　　不到几个月前，她还是大集团的名门之秀，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却失去了一切，甚至现在竟和一群黑势力人物出现在异国他乡的温泉酒店之中。 　　夜晚的寒风生硬地拍打在她的身上，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身后传来一串稳健的脚步声，她连忙扭过头，她看见周身散发淡淡酒味，目光深邃而性感的唐绍。他穿着深色的和服浴衣，发梢微微湿润，双眼在月光中发出夺目的光彩。 　　久久的一颗少女心立刻砰砰乱跳，她转回身迎着十一月的冷风，让自己的脸颊降温。 　　“很快就结束了。”唐绍的嗓音仿佛是一串穿越幽谷的飞鸟，与他此刻酒意微醺的神情十分不符。 　　久久知道对于自己被迫来参加黑社会派对，他一直感到很抱歉。 　　她弯起唇角，眼含笑意：“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 　　每当看到女孩这样纯美的笑容，唐绍就觉得他们之间离得好远。他低下头，眼神中夹杂着零星的破碎感。 　　“你经常，要应付这种场面吗？”久久问。 　　唐绍眼神微微一颤，随后抬头看着她。 　　他轻轻笑了：“你怎么会确定我只是应付，也许我很享受其中。” 　　久久慢慢微笑，目光自信而灿烂：“你不会。不管你在这种场合里周旋了多久，你依旧感到厌恶。” 　　这个女孩一再触碰唐绍尘封已久的心灵，他已经渐渐习惯，无力挣扎：“久久，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久久的双眼盈盈发光：“你并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个怎样的人。” 　　唐绍一时感到心跳加速，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久久看见远处晃过来一个男人，他用不标准的中文喊着唐绍的名字。走近一看，原来是唐绍的大客户。久久自知不该参与唐绍生意上的事，便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日本大佬已经喝得烂醉，他踮着脚费力地把胳膊搭在唐绍的肩膀上，然后笑着和唐绍说着什么。 　　唐绍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这时，不远处的梧桐树后面挪过来一个人影！ 　　唐绍立刻察觉到，他扭头警觉地瞄着这个人慢慢靠近。 　　突然！这个人影狂奔而出！朝着他这边猛地扑过来！ 　　他迅速抬手抓住这个人的胳膊，这个人便用另一只手掏出锋利的刺刀直直刺向醉醺醺的日本大佬！ 　　“久久，离开这！”唐绍一边奋力抓住这个人，一边大声对久久说。 　　久久已经完全吓傻了，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不给他添麻烦才好。她看着他连忙点点头，然后缩着身子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行刺的人利用唐绍的分心，狠狠朝唐绍挥动刺刀！ 　　“小心！”久久大声喊道。 　　唐绍快速推开那人的手臂，但锋利的刀刃还是划伤了他的腹部！ 　　久久大惊失色，全身都没了力气，颤抖着瘫坐在地面上！ 　　唐绍不顾翻开的伤口，迅速扑上去拉住想要刺杀日本大佬的那个男子！ 　　日本大佬爬起身，像是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疾言厉色地指着男子狂吼着！ 　　唐绍和那男子激烈地厮打起来，男子眼看要被他制伏，狗急跳墙地从怀里掏出手枪！ 　　久久看到这一闪而过的光亮，瞬间明白那个人要做什么！来不及顾虑太多，只见她在一片混乱之中，猛地扑倒唐绍！ 　　砰的一声枪响划破夜色！ 　　紧接着，一群日本男人匆匆赶了过来，及时控制住那个穷凶极恶的暗杀者！ 　　日本大佬和唐绍说了句什么，然后被几个手下护送离开。剩下其他几个人则通力压着那个男子，跟在后面也急忙离开了。 　　周围静下来。 　　久久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唐绍的身上！他结实的胸膛猛烈地上下起伏，她的手抓着他胸前潮湿的浴衣，才使她发现他全身冒着汗，伤口正在大量出血！ 　　她慌忙地坐起身，伸出手臂想要扶起他：“唐绍！你怎么样？” 　　唐绍撑着地面自己坐了起来：“不准再做这样的事！” 　　他额头慢慢滑落汗水，眼中满是担忧与责备：“你会没命的！” 　　久久有些愣住。 　　他们刚刚脱险。可他既不查看自己的伤势，也不感谢她奋力相救，而是不由分说地用力责备她。 　　原来这个男人比她想象地在乎她。 　　她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心口涌动着一股委屈或感动，心疼或欣慰的情绪。 　　唐绍迅速站起来，浑然不觉自己往外淌血的伤口，略显强势地扶起她，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久久一直用担忧地目光锁定住他，任由他拉来拉去地检查：“你应该去医院。” 　　说完，她又补充道：“或者，有什么认识的医生帮你缝合伤口。要止血才行。” 　　唐绍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他完全沉浸在浓郁的自责与担忧之中。 　　久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慌乱，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他抓住她肩膀的手指，像是害怕失去对他而言最珍贵的东西那样，越来越紧。 　　“我差一点，就让你受伤。”唐绍眼眶通红，碎裂的目光中透着凝重的内疚。 　　久久完全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见到这样情绪失控的唐绍。他竟能悲伤自责到这种地步，这令她不由得也跟着他心痛哀伤起来。她有些慌乱，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述自己并没有因为他受伤。 　　“唐绍，我没事。”她试着露出一点笑容。 　　男人眼中的光亮和他的脸色一样越来越苍白：“从今以后不许为我做任何事。” 　　“如果我不推开你” 　　“我死在这也无所谓！姜久久，你听清楚没有！”唐绍情绪非常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 　　久久的心脏瞬间猛烈地疼痛起来。她微微张着嘴，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唐绍的双手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在止不住地发抖。他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略显歉意地看着她。 　　“如果你死了，你觉得没有人会在乎吗？”久久的声音是那么的哀伤。 　　唐绍慢慢松开她。他手掌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浴衣，也染红了自己的视线。他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双眼渐渐蒙住了一层冰霜…… 　　“我不值得。” 　　他悲凉而孤寂的嗓音飘荡在寒冷无情的月色之中。 　　久久就这么望着他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渐渐消失在自己朦胧的视线里。 　　她无法形容自己到底有多么心疼他。她多么想温暖他，安慰他，多么希望他可以重新快乐。可他的悲伤与孤寂早已渗透进他的血液与骨髓。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救，不值得被爱，不值得拥有任何美好与希望。 　　想到这里，女孩潸然泪下…… 　　她不禁摇了摇头。有生以来，她再没见过有谁比唐绍更真诚，更懂情义。 　　这个被命运束缚住的男人，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得到幸福啊。 第26章 久久，你能原谅我吗？ 　　1. 　　日本人派车护送唐绍和久久回到酒店。 　　随唐绍而来的两个唐家手下，一边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前来保护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清理伤口。听到唐绍并没有责怪他们，便松了口气，慌张地离开了。 　　已经凌晨两点，可窗外的街道上依旧是来来往往的车辆。 　　久久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唐绍搭在沙发上的那件满是血渍的和服浴衣。 　　不一会儿，唐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已经洗了澡，换了干净的睡袍，可脸色依旧那么苍白。 　　久久看着他走近自己，一语不发。 　　唐绍站在她身边，望着窗外绚丽闪烁的霓虹灯。 　　“我担心拿不下的这单生意，多亏了他们这一出，变得势在必得了。” 　　久久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这个世道，欠了人情，比任何谈判都要来得有意义。”唐绍英俊的脸庞毫无血色。 　　“你不该让伤口沾水。” 　　“我已经重新上药包扎了。” 　　久久微微皱起眉，眼中透着真切的担心与隐隐的责备。 　　“还不算太严重。”男人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的医生帮你处理伤口？”久久斟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他。 　　唐绍低下头，眼波流动，捂住腹部慢慢坐在沙发上：“……他们还有得是问题要解决。” 　　久久坐在他旁边，仔细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回答。 　　“上次去香港，你还带了医生，这次不仅没见到他，也没见你身边的那些保镖。” 　　“我把他们派给程越去做事了，他更需要他们。” 　　久久出神地看着他。 　　原来在他眼里，他在乎的人总是比自己更重要。她突然理解到了一些他不敢爱她的原因。 　　唐绍看到她明润美丽的眼神，立刻把目光转向别处。 　　他低头喝了口水，然后放下水杯对她说：“你去睡吧。” 　　“今天，你睡在卧室吧。”久久的声音很小。 　　唐绍很意外地看着她。 　　久久的脸有些发红，她低下头，腼腆地说道：“你的伤很严重，在这里睡会不舒服的，去卧室睡吧。” 　　“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在沙发上。”唐绍的目光柔软。 　　久久轻轻皱起眉：“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你觉得我在里面睡得着吗？” 　　唐绍的眼眸里蕴含着微弱的笑意，如果不仔细看便不会察觉：“我没事的。” 　　“我坚持。”久久斩钉截铁地说。 　　没等唐绍回答，她就自顾自地从卧室里面拿出一个枕头，然后挑挑眉毛，紧张地扁了扁唇，示意唐绍离开沙发，不要耽误自己休息。 　　唐绍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他无奈地笑了笑，咬着牙站起来伸手拿过她怀里的枕头：“久久，快去睡吧。” 　　久久看着他，知道他大概不会轻易妥协。她低下头看着他睡袍上透出的血迹，眼中突然闪现着难喻的颜色。 　　她慢慢抬起脸，轻轻说道：“那就一起睡。” 　　唐绍抓着枕头的手指稍微僵了僵。 　　看着脸蛋慢慢涨红的女孩，不知不觉中，他渐渐不再感到疼痛，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少时那平凡安稳的日子，仿佛他从未涉足黑暗，也忘记了自己冷血凶残的模样。 　　久久一直故作镇定地抬着头看他，眼神清透羞涩：“这里的床很大，我们一人睡一边。” 　　唐绍慢慢吐了口气，仔细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2. 　　久久洗过澡之后走出来。 　　唐绍背对着她，静静地侧躺在一边。她慢慢走过来，每走近一步，心脏就会更猛烈跳动一次。她轻轻坐在床沿，松软的大床立刻凹陷下去。 　　唐绍感到这份重量，慢慢睁开眼睛。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与一个女人同床却没有任何碰触，况且这是他心爱之人。 　　也许就因为这样吧。 　　因为是自己真正喜欢真正在乎的人，所以才会有这种复杂难喻的心情，他甚至有些紧张，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久久十分难为情地慢慢脱下浴袍，露出里面贴身的吊带裙，然后伴随着紧张羞涩的心情缓缓躺下，拉高被子。 　　两个人都紧靠床边，中间空出很大的地方。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却谁也不出声音。 　　久久静静地眨着眼，她很惊讶自己对唐绍的态度竟转变得如此彻底。 　　曾经的恐惧到如今的信任，这段不长不短的时光，仿佛是一阵飘忽不定的风，把自己一路吹向这个男人真实的心灵。当她看到藏于深处的，真正的唐绍的那一刻起，她甚至会开始想念他，依赖他。 　　有的时候，她无法解释他给自己带来的那种安全感。如果是曾经的她，怎么可以想象得到自己会有一天主动让一个男人与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并且极为放心，无所畏惧呢？ 　　在一片混乱悸动的思绪中，她渐渐睡去…… 　　3. 　　不知过了多久，久久感到一阵微风拂过，便慢慢转醒。 　　她迷迷糊糊地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面朝唐绍的方向躺着了，她抬眼一看，发现唐绍已经不在身边。 　　她坐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窗帘飘动，便下床走过去。 　　唐绍双手撑着阳台的护栏，身上披着一件外套，仰头看着星空。 　　久久站在他的身后，微风吹过，传来阵阵凉意，她缩了缩肩膀：“什么时候醒了？” 　　唐绍的声音极为轻缓：“刚刚。” 　　他慢慢扭过身子，属于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弥漫在他周围。他的眼神朦胧幽深，肩膀宽厚，双腿修长，浪漫璀璨的夜空下，英俊得难以复加。 　　久久似乎感到自己看了他好久，便胡乱望向四周，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她低头看看旁边的小桌上放的酒杯，赶紧问道：“你在喝酒？” 　　唐绍抬头看着她：“可以缓解疼痛。” 　　久久往前走了几步，很担心地说：“伤口还流血吗？” 　　“已经没事了。” 　　久久这才发觉，他已经换了一件睡袍。她想，大概那一件已经沾了不少血渍。 　　她抬头仔细看着他：“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是进去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总是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久久心头一震。 　　她默默地说：“我也是这样。” 　　“你想来一点吗？”唐绍微微有些笑意，伸手递出一杯酒。 　　久久腼腆地笑了笑，接过杯子，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她的脸上立刻表露出担心的神情，紧张地说：“你的手怎么会这么烫？” 　　唐绍低下头，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 　　“你吹了冷风，伤口也没有及时处理好，所以才会这样。快到屋子里去。” 　　唐绍是真的很难受，所以顺从了她的好意，慢慢走回卧室。 　　久久关上阳台门，斟了一杯热水，从刚刚唐家手下留下的药箱里拿出消炎药片，一并递给他。 　　唐绍看着她忙前忙后，心中片片暖雾。 　　久久被盯着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羞涩地低下头，又往前伸了伸胳膊：“快吃吧，然后躺下休息。” 　　唐绍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片，然后慢慢弯起嘴角，轻轻地对她说：“再帮我拿一片止痛药吧，我有点头疼。” 　　唐绍竟然对她的帮助有所回应，这让久久很意外，她以为这个男人会说，不用了，没什么事情之类的话。 　　她愣在那眨了眨眼，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止疼片少吃为好。你是因为发烧才会头疼的，吃了这个，我可以帮你按摩一下，缓解头痛。” 　　唐绍犹豫着抬手慢慢拿过药片，喝下去之后，便倚在床头，整个过程，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女孩美丽的脸庞。 　　久久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慢慢靠近他，抬起双手轻轻触碰到他发热的额头。她的手指变得有些笨拙，脸一直红到耳根。 　　唐绍倚靠在床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伤口和额头都不再疼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陌生的光华，心中流淌过一串串温柔安静的暖流，随之渐渐感染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令他的目光中透出不曾见过的美好与欣喜。他从没想到他的人生里会出现这样的一个女孩，勇敢，美好，带给他早已不再奢望的温暖。 　　离唐绍如此之近，久久不得不关注到他英俊无比的面容。他的眉毛浓密，双眼黑亮，目光深情…… 　　如今，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再也不能忘怀。 　　无法忘怀的又何止久久一人呢？ 　　当久久被唐绍炙热的眼神深深吸引的同时，唐绍也沉醉在久久温婉柔美的目光之中，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慢慢抬起胳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女孩一惊，内心无比紧张和悸动！ 　　她不知道自己要作何反应，只好目光闪闪地看着唐绍。 　　唐绍的眼中蕴含着愈加浓厚的柔情：“我没有留下让他们的医生给我处理伤口，是因为我不想你再呆在那……我生怕一个疏忽，你会再遇到危险。” 　　久久不知所措地呆愣住，无法言语。 　　唐绍黑亮的眸子里仿佛闪动着无数颗灿烂的流星，一瞬间光彩，一瞬间黯淡：“我怕你在我身边，可我更怕你不在我身边。” 　　久久已经无法呼吸，内心的千百种情绪纠缠交织。她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可心中慌乱与欣喜的感受又一遍遍证明，唐绍的话语全部是真实的。 　　她抬起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想要按住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脏。 　　唐绍慢慢坐直身子，强忍着伤口的疼痛用手撑住床沿，一点一点靠近她：“我真的，可以爱你吗？” 　　是的，面对久久，他再也无法躲避，再也无法否认。他对这个美丽如画、纯净如水的女孩的强烈感情，再也无法克制…… 　　久久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她的心中无比感动，无比欣喜。她静静地看着他慢慢靠近自己，他那双深情温柔的眼睛已经将她牢牢拴住。 　　唐绍紧紧攥住她的手，前倾身子，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她紊乱的呼吸。他慢慢探出下巴，高挺的鼻梁轻轻触碰到女孩细滑而滚烫的脸颊时，感到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于是他更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 　　“久久，你能原谅我吗？” 　　唐绍的话语柔情而忧伤，缠在久久心尖，终于不能消散…… 　　男人稍稍侧过脸，慢慢把自己的双唇印在久久的双唇之上…… 　　久久全身瞬间像被电流贯穿，僵在那动也不能动，内心翻涌着猛烈的悸动与欣喜！ 　　她从没接过吻，不知道这样的时刻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她用力攥住手心，紧张地闭上双眼，心脏狂跳，血液沸腾！ 　　唐绍完全沉醉在她香甜柔嫩的双唇之中，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臂，把她牢牢揽在怀里。 　　房间中的光线昏黄，窗外的夜空渐渐发亮，一切的景物变得温婉动人，甚至空气都显得甜蜜宁静…… 　　唐绍动情地亲吻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直至他的心绪越来越膨胀，呼吸越来越粗重，才慢慢松开她粉嫩的双唇，把她轻轻抱在怀中。 　　唐绍的亲吻温柔深情，他的怀抱安稳舒适，他的心跳律动有力，他的呼吸浓情真切…… 　　此刻的久久松软得像天空中的云朵，轻柔平静。她倚在他怀中，心脏依旧快速跳动，大脑不断地回忆着刚刚的那个吻。 　　唐绍闭着双眼把下巴埋进她清香顺滑的长发中，静静感受着女孩起伏有序的呼吸。他用手揽着她柔软纤细的腰，不舍得松开一点点。 　　片刻，他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地说：“这大概，是我这一生最艰难的选择。” 　　久久慢慢露出甜蜜的微笑：“唐绍，你带给我的，永远不是伤害。” 　　唐绍坐直身子，认真望着她那楚楚动人的脸庞。 　　他从没遇到过这么不可思议的女孩。她看起来如同雪花般脆弱，可当他了解她之后才发现，她比风雨中的海燕更勇敢，比绚丽无双的彩虹更美好。她带给他的所有心灵冲击，所有温暖而真挚的感动，是世界上任何财宝都无法比拟的珍贵。 　　女孩含情默默地弯起犹如天鹅的翅膀般美丽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唐绍的额头，然后温柔地说道：“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唐绍轻轻点点头，慢慢躺下，闭上双眼。 　　久久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 　　此刻，他闭着眼睛，眉头放松，像一个平凡温和的少年，再也没有冰冷和孤独的气息围绕他。 　　她的心头渐渐感到一阵酸楚，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慰藉他寒冷破碎的人生，让他不再感到忧伤和孤独。 　　4. 　　日本人在合同上签了字，并且留唐绍和久久到山中别墅共进午餐，以此感谢唐绍在危难时刻救了他。 　　唐绍来到别墅二楼，看见久久站在阳台上。 　　她面朝山林，柔顺黑亮的长发透过阳光显得明媚动人。她穿着一件深粉色的针织连衣裙，裙摆处的精致花边在风中轻轻摇曳，融合在晴朗纯净的蓝天之中，美丽至极。 　　久久太熟悉那脚步声，她知道，唐绍正站在她的身后。 　　她缓缓仰头望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山林，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里真美。” 　　唐绍慢慢走过来，站到她旁边。 　　山中总是荫凉的，他看她穿着单薄，便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在身上。 　　久久略感意外。 　　原来，只要唐绍开口宣布了爱她，便会毫无保留地去关怀她，再不吝啬他的温柔与悉心。只要这个男人允诺了一件事，就会按自己所承诺地去做，绝无虚言，从不含糊，真诚坦荡。 　　她终于明白，他在克制自己不见她的那段时间，内心经历着多么剧烈地挣扎与痛苦。那时他一定身心疲惫，一定不断说服自己应该放过她，却终是无能为力。 　　世上唯一无法控制，无法躲避的就是人心，所以昨晚他在情不自禁想去亲吻她的时候，才会对她说抱歉。 　　此刻，这个男人虽然面容安详，眼底生笑，可他的心跳一定是不安与迷茫的。 　　她总能从他极为细小的神情中读懂他的心，如本能一般，因为他们两个人总是那么相似。他们贪恋对方给予的温暖，坦然面对想要靠近彼此的真心，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希望时间静止，永远地停留在此刻…… 　　他们都不敢去想结局，因为他们好似飞蛾与火焰，宿命般吸引，却最终走向灭亡。 　　她望向他的双眸慢慢泛起苍白的雾气，眼前的男人似乎渐渐消失在混沌迷茫的云朵里，她想立刻伸手去拉住他，可她的身体却像被死死地捆绑住一样，动也不能动…… 　　她突然想给他讲一些自己的往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这样做，因为那些记忆她早已深埋心底。 　　回忆对她来说是艰难的，甚至是残酷的。可她却慢慢弯起盈润的唇角，语气平静安好：“我妈妈就出生在这样漂亮的山村里。” 　　唐绍一直专心望着她，目光深情温柔。听到从她口中说出妈妈这两个字，轻轻皱了一下眉心。他知道，不论她还是自己，有关母亲的话题，总是痛苦的。 　　久久继续微笑着，尽管眼眶里含着泪：“她是我见过的，最温和，最善良的人。她的笑容令人难忘……我想，我的爸爸就是爱上了她那么美丽的笑容吧。” 　　唐绍微微转过身，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没有人能体会到我妈妈嫁到姜家所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她一定很怕有一天不得不离开爸爸，所以给我取名叫久久……她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一定是这样。”久久慢慢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子里闪烁出的光华，“在姜家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噩梦，只有爷爷愿意接纳她……所以她最终放弃了，回到了她出生的那片小山村……可是她低估了爸爸对她的爱……” 　　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远方：“那年我6岁，爸爸抱着我，说带我接妈妈回家，他说见到妈妈之后，他负责说对不起，我负责说快回来……可是，姥姥说什么也不允许爸爸带走妈妈，爸爸实在没办法，就把我留下来，自己先回去。” 　　唐绍的双眼透着惊愕的目光。原来，关于这个女孩，他还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山上发生大面积滑坡……转天人们在毁坏的山路上找到了爸爸的车，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久久的眼中汪着哀伤的泪水，“妈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爸爸。如果她再勇敢一点，再坚持一次，不回到村子里，那么爸爸就不会死……她的内心彻底崩塌，变作了喜怒无常的疯子……爷爷觉得愧对她，事后不久，便把我们母女重新接回姜家……爷爷给她请了无数的名医替她诊治，但都没有进展……在我看来，她不是不能治愈而是不想被治愈，因为她将无法面对，她承受不住的……” 　　“久久，不要再回忆这些事情。”唐绍看着她伤心流泪，内心无比心疼。 　　“我并不害怕回忆这些往事，和这些过往正面相对，我才更珍惜现在这样的时光。”久久的笑容犹如一朵美丽的花，盛开在阳光明媚的天空中。 　　“就像你那么希望学会游泳？”唐绍也微微露出笑意。 　　久久没有回答，她只是尽情展露着自己美妙的笑容。 　　既然唐绍对她坦白了曾经的过往，她也想把自己深埋于心的记忆倾诉于他。只是，这些话说出口，她原以为自己会无法承受，但事实上，在岁月流逝中，她已经变得足够坚强。 第27章 一缕灰烟 　　1. 　　久久在国内的机场见到了张辉。 　　他长得并不像唐骏，可是他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散发着同唐骏一样的纯净光芒。这个和唐骏同岁的男子只要微微一笑，便会令久久恍然觉得见到了那个坐在图书馆里，全身铺满阳光的唐骏。 　　他不停地向唐绍汇报这几天发生的事，唐绍则静静聆听。 　　久久不禁感慨，如果唐绍可以毫无顾忌地爱他的弟弟，他的一切都将不同。 　　然而两天之后，久久终于见证了唐绍和唐骏之间那悲凉又无可奈何的命运…… 　　久久把自己在图书馆见到唐骏的事情告诉了唐绍。唐绍表情淡淡的，点点头，不问任何问题。 　　她说要去图书馆还书，唐绍便亲自带她去了。 　　唐绍没有跟随她进入图书馆，而是站在大厅侧面的走廊里用手机指挥工作。 　　这时，大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他闻声转身，看见跑进图书馆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收起电话，隐约觉得唐骏慌张地出现在这里必有什么情况。一瞬间，他突然心跳加快，阵阵心慌！ 　　他不想让久久知道他买下了这间图书馆，并且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全是唐家人，所以他没有跟着久久走进去。 　　此刻，他追悔莫及！ 　　他拼命跑进图书馆，四处张望寻找久久！ 　　然而他先见到的是他的弟弟。 　　唐骏正焦急地扶着久久的肩膀说着什么，余光扫过他，脸一下子僵住，然后慢慢松开久久。 　　久久不知所措地朝唐骏的目光望去，便看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唐绍。 　　她慌张地往后退了退，心脏扑扑地跳。她的口舌突然麻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骏依旧很激动，他走到唐绍面前，惶恐地说道：“哥！快带着久久离开这里！” 　　还没等唐绍说话，就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唐绍迅速把久久护在身后，然后对唐骏冷冷说道：“你才该离开这。” 　　几乎是一瞬间，两排书架间挤满了一群握着手枪的男人！他们瞪着唐绍，脸上似乎是吃惊的表情，怔了怔，表情又纷纷变成了视死如归。 　　唐骏立刻跑到前面，刚要说话却又被下一幕发生的事惊呆了！ 　　只见另一群目露凶光的男人呈圆形包裹在最外层，他们的眼神险恶而淡定，全都把枪口抵住那些闯入者的脑袋！ 　　闯来的男人们见况，知道外围的全是唐家人，个个惊慌起来，握紧手枪想要找到逃窜的机会。 　　久久一直吓得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待周围安静下来，她才慢慢从唐绍宽厚的肩背后面探出头来。 　　她看见唐骏一脸诧异地转过身望着唐绍。 　　究竟发生了什么？ 　　2. 　　这天上午，唐骏在画室里收到久久发来的信息。 　　久久约他下午到图书馆见面。 　　他很开心，草草收拾了画具，准备回家换件衣服。 　　打开家里门，他又见到了谢曼。 　　他今天心情很好，没有在意谢曼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随便聊了几句后，把书包和外套放下，便走进卧室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谢曼已经离开了。 　　他觉得奇怪，可也没想太多，依旧心情颇好地走进厨房准备自己的午餐。 　　下午收拾妥当后，他打开房门，却看见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板着脸看着他。 　　当这两个人阻拦他出门时，他才全部明白过来！他跑回客厅疯狂地翻找着自己的手机，却完全不见其踪迹！ 　　他跪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他的手和肩膀开始发抖变冷，因为他已经猜到，因为他，他深深喜欢上的那个女孩将要遭遇危险！ 　　谢曼已经在他面前表露过要利用久久对付唐绍的想法，得知他和唐绍在文化馆争吵的事后，谢曼确定了唐绍在意久久。今天谢曼来到他这里，一定是翻看了他的手机，也许谢曼只是想找到久久的联络方式，却恰巧看见了他和久久约定见面的信息。 　　谢曼终于找到了机会，当然要握住。她拿走了他的手机，安排人阻止他去赴约。 　　他没有办法救久久！ 　　他双手撑着地板，气自己愚钝！气自己的感情让久久受伤害！气自己没有任何能力保护心中在乎的人！ 　　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刺眼的光，随后猛地站起来，发疯地扑到门前，和那两人厮打起来！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用尽所有力气反抗！一顿混乱地周旋之中，他摸索到其中一人腰间的手枪，便猛地拔出来伸直胳膊指着他们！ 　　那两个男人面对的是谢曼的儿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唐骏的眼中好似跳出一头正在殊死搏斗的猎豹，他牢握手枪的手指泛白发青！ 　　他用力呼吸，从那颤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似乎并不属于自己：“你们该知道我曾经很会用枪。” 　　他瞪着两个不知所措的男人，慢慢后退，在楼道口把枪扔到远处。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图书馆，把车横在路边，奔进大厦。 　　看到久久安然无恙地站在窗边，他有一瞬间安心下来，然后无尽的恐惧再次淹没他。 　　他跑过去：“久久！” 　　久久连忙扭过身，看见慌张的唐骏，慢慢失去笑容。 　　“快跟我离开这！”唐骏拉住她的手臂。 　　久久拖住步子，连忙问道：“怎么了？” 　　唐骏转过身，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这里很危险，出去之后我再给你解释。” 　　久久紧张起来：“唐绍在这里。” 　　唐骏很意外：“我哥？” 　　久久点点头：“发生什么事了？” 　　唐骏余光扫到了唐绍，脸一下子僵住，慢慢松开久久。 　　他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变作了哥哥的敌人。 　　可他现在也顾不得解释什么，当务之急是保证久久的安全。 　　他上前一步，连忙对唐绍说：“哥！快带着久久离开这里！” 　　这时，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画面出现了。谢曼的人一拥而上，死死地把他们包围住！ 　　唐绍迅速把久久护在身后，然后对唐骏冷冷说道：“你才该离开这。” 　　唐骏立刻跑到前面，刚要说话却又被下一幕发生的事惊呆了！ 　　只见另一群目露凶光的人呈圆形包裹在最外层，他们的眼神险恶而淡定，全都把枪口抵住这些谢曼手下的脑袋！ 　　唐骏愣住，一脸诧异地转过身望着唐绍。 　　唐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走到他面前，盯住他看了很久。 　　场面静得可怕。如果说唐绍盛怒之时令人胆战心惊，那么他冷漠不语之时更是如魔鬼般使人望而生畏。 　　他双眼发着碎裂而锐利的光，慢慢开口：“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唐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嘴唇颤抖，不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久久站在唐绍后面，她看到他紧紧攥住的拳头，心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在香港顶级酒店的套房阳台上，她亲眼见过唐绍谈论唐骏时的那份温情与忧伤。 　　此刻与弟弟冷语相对，等于在凌迟他早已百孔千疮的那颗心。 　　她有些想哭，为唐绍，为他和他最爱的弟弟间那不可挽回的伤痛。 　　她知道唐绍还在死撑，他必须撑住，别无选择。也许他曾在梦里练习过成千上万次如何不留余地地割断他与唐骏之间的感情。可大概他此刻终于明白，无论练习多久，当面对他善良温暖的弟弟，他永远也狠不下心。所以，他才会沉默那么久，等聚集全身所有的力气之后，才说出那样淡漠凉薄的语句…… 　　唐骏清秀好看的眉宇间轻轻颤抖，他往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抵住心脏！ 　　他难以置信！不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他的双眼透出惊诧的颜色，嘴唇失去温度，全身麻木起来。他缓缓低下头，依旧不敢相信用枪口抵着自己胸膛的这个人，是他最深爱，最信任，最牵挂，最想依赖的哥哥！ 　　他的视线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楚。冰冷的泪水似乎也麻痹了知觉，令他竟感觉不到此刻心脏的疼痛。 　　久久红着眼睛，不住地摇头。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好想阻止这对兄弟互相伤害，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唐绍咬住牙，眼神越来越黯哑。 　　他慢慢抬起拇指，扣下保险栓！ 　　见况！谢曼的人惊慌起来！站在唐骏后面的一个人把枪口对准唐绍的瞬间，就听到砰的一声！唐绍已经开枪射伤了这个人拿枪的手！ 　　唐骏惊慌着想要阻拦唐绍，刚上前一步，却看到唐绍的枪口指向了自己！ 　　他看到直冲自己的枪口冒出一股火药，可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似乎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看着唐绍的双眼…… 　　场面混乱起来！唐家人利落地把闯进来的这些人按在地上，打掉他们手里的枪，呵斥着拖了出去。 　　久久惊魂未定，张嘴喘着大气，惊慌失措地看着唐骏的胳膊趟出血来！ 　　她跑过去，颤抖着从包里拿出纸巾，可是敷在伤口上连两秒钟都不到，纸巾就被完全浸满鲜血。 　　唐骏依旧静静地望着哥哥，尽管久久在哭泣，他也无法把视线从哥哥身上移开。 　　唐绍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他必须继续残忍：“一定让谢曼给你包扎伤口。” 　　说完，他拉住不知所措的久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片寂静中，唐骏双眼慢慢泛出层层悲伤。 　　他说他的哥哥爱他，说哥哥永远不会伤害他，甚至对嗤之以鼻的母亲勃然大怒。他曾经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哥哥对他的爱和他对哥哥的一样多，可是，刚刚那一缕灰烟，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缓缓低头看着脚下成片的血迹。这一汪赤红仿佛是小丑的鼻子，令他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笑话。 第28章 晚安 　　1. 　　唐绍开门侧过身，久久慢慢走进去。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久久转身寻视。 　　唐绍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久久望着他那双英俊却异常空洞的眼睛，心口一阵阵酸楚。她慢慢走过去，抬手轻轻扶了扶他的肩膀。 　　“唐绍。”她的声音很小。 　　唐绍回过神，静静地望着她，片刻，走进来关上门。 　　“是我约了唐骏去图书馆，我以为你和他不期而遇是件好事……”久久非常自责，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可以想到是唐骏出现在那才会出事的。 　　唐绍低着头，好半天才说话：“你没有受伤吧？” 　　久久望着他那双悲伤的眼睛：“我没事。” 　　唐绍没再说话，他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他的眉眼，却遮不住他的哀凉。 　　久久知道，那颗子弹滑过唐骏的胳膊，不是偶然。那次在射击室，她手里端着枪，唐绍只稍稍控制她的手腕都能射中靶心，如果他想要唐骏的命，绝不会偏差分毫。 　　她不能猜到他这么做的用意，可她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这个男人的苦楚恐怕永远连通着她的心。 　　他那么沉静，静得令人心疼万分。她慢慢靠近他，踮起脚尖伸出双臂，温柔地抱他。 　　唐绍更深地低下头，双眼闪动凌冽的光。他的心在久久安逸的怀抱中，如玻璃碎片般渐渐脱落。他攥紧双拳，想要阻止自己的情绪波动。可面对久久，他变得越来越无法硬撑。 　　“对不起。”他的声音悲伤而颤抖。 　　这句抱歉，含义太多…… 　　久久微微皱起眉头，静静感受着他此刻的痛苦。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她眼里转动着泪水，双手用力紧了紧。 　　“几十双眼睛看着我，我不能让他安然无恙地走。” 　　这一句话，久久便已明了。他不能让唐骏成为他的把柄，越是被人发现他不会伤害唐骏，唐骏越会危险，就像她自己一样。 　　开枪之前，他曾那么久地看着唐骏，原来他是在想办法保护他的弟弟。 　　久久的心随着他悲痛的呼吸声慢慢下坠。 　　“他恨我才行。”唐绍紧紧锁着眉心，一双瞳孔比地狱还要深暗。 　　久久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脸庞，她怕自己的心承受不了那样感同身受的悲伤。她只好紧紧地抱他。 　　她终于完完全全地明了了唐绍和唐骏之间那悲凉又无可奈何的命运…… 　　2. 　　谢曼没想到唐绍竟买下了那间图书馆，也没想到唐绍会和久久一起出现在那，她派去抓久久的人当时也是措手不及。她更没想到唐骏竟拼死反抗，赶去救久久。但最出乎她意料的是，唐绍真的会对唐骏出手。 　　她原以为唐骏会是她的筹码，是唐绍的弱点。她不禁唏嘘，唐秋的儿子果然与他一样无情。 　　她带着医生赶到唐骏的住所，看见他呆愣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他的胳膊拼命流出血，地毯已经染得赤红。 　　她连忙让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然后坐在一旁流眼泪。 　　唐骏始终无动于衷，像雕塑一般苍白。 　　医生用了好长时间才止住血，他长长舒了口气，留下几瓶药后离开了。 　　谢曼走过来想要搀扶唐骏到卧室休息。 　　唐骏这才抬眼看了看她：“这就是妈想见到的吗？” 　　谢曼的神情复杂，嘴唇颤抖。 　　“您现在真的有比较开心吗？”唐骏目光空洞，眼眶赤红。 　　“我抓来姜久久不是很好？你干什么非要去那？” 　　唐骏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无比苍凉。他低下头，肩膀一阵阵颤抖。 　　谢曼搀住他的手默默收了回去，眼中有愧疚，有难堪。 　　唐骏慢慢抬起头，俊秀的面孔更加苍白：“我想一个人呆着，您离开吧。” 　　谢曼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你要恨我，也给先养好身体再说。” 　　见唐骏依旧一动不动，她便黯然离去。 　　良久，唐骏扭头看着一旁的手机。他以为哥哥会打电话给他，说当时场面多么混乱，向他解释，问他伤情，给他安慰…… 　　然而，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都寂静无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然后慢慢抬手拆开了紧裹的药布。他要仔细地看清这道伤口，因为伤口中每一个碎裂的细胞都印着哥哥那令他痛彻心扉的无情与冷漠…… 　　3. 　　久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昨天下午那场痛苦的风波。 　　她给唐骏发了信息，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在图书馆相处的这段时间，让他们成为朋友。唐骏给她讲述很多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他提到哥哥总会神采飞扬，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挨了唐绍那一枪，一定令他比死更难受。 　　而那一枪对唐绍而言呢？只会比唐骏的痛苦更深重更心伤…… 　　沉沉的思绪间掺杂进一串上楼声。久久回过神仔细听着，确定那是她最熟悉的脚步声，便又惊又喜地坐起身。 　　她下床披上睡袍跑出房间，站在走廊里，等待着唐绍的身影。 　　男人缓步踏上最后一层台阶，静静地望着她。 　　“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我会回来。”暗夜之中，他的双眼异常光亮。 　　“没关系。”久久微微笑了。 　　唐绍慢慢走过来：“这几天我都会回来得比较晚。” 　　两人走入房间，唐绍轻轻关上门。 　　久久突然心跳加速，这还是从日本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共度夜晚。 　　“你不回来的时候住在酒店吗？”话一说出口，她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她不想让唐绍认为她是爱问东问西的女朋友，于是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你要注意你的伤口。” 　　唐绍表情微妙，他慢慢说：“我的办公室后面有休息间，大多数时候我会睡在那。” 　　唐绍越是回答她的问题越是令她羞愧难当。 　　男人用极为生疏的语气继续说：“你不用担心。” 　　“那么深的伤口怎么也要半个月才能好。”久久走过去，认真地望着他。 　　“我会注意的。”唐绍嘴角微微有笑意。 　　久久的脸继续升温，她低下头：“我去拿药水，帮你换个药布。” 　　唐绍点点头。 　　久久到楼下拿了药水，然后回到房间。 　　她站在门口，看着唐绍吃力地整理着沙发上的靠垫和被子。他已经换了新的衬衣和长裤，一切看起来都和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她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唐绍扭身看她。 　　“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一点。最起码换上舒服的睡衣吧。”久久慢慢走过来，眼神有些暗淡。 　　唐绍知道他表现得太过生疏，可是越是更深地爱她，就越是不敢靠近她。 　　他本来要说，这样没关系，却鬼使神差地像个孩子一样顺从地点了点头，走到衣帽间换了睡衣。 　　久久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拆开药水的包装。 　　唐绍慢慢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女孩的香气瞬间围绕住他。他低下头，心情难以形容地复杂。 　　久久一边忙碌着一边说：“外伤药快用完了，我让王妈明天买新的吧。” 　　唐绍慢慢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好。” 　　久久拿着药布转过身，一下子面红心跳。 　　唐绍低着头，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矫健的身形。胸前的几粒衣扣因他撑起双臂而紧紧绷住，从衣扣之间的缝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结实的肌肉。 　　男人慢慢抬头看着她，那双深邃俊逸的眸子仿佛是宇宙中的恒星，永远地吸引着她。 　　她扭回身把药布放下，紧张羞涩地低着头：“我先帮你拆下身上的绷带。” 　　唐绍点点头，抬手把衣襟完全敞开，轮廓鲜明的胸肌和腹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隆起收缩，配上他望着久久的那张深情专注的面容，在清亮的月光里性感得一塌糊涂。 　　久久收起乱糟糟的心情，开始认真地为他换药布。药水涂到伤口上时，他本能地颤抖了一下，久久连忙低头轻轻对着伤口吹气。 　　这一幕令唐绍想起几个月前，他和久久还是陌生人时的那个夜晚。同样的月光，同样的人儿，同样的心境。原来早在盛夏的那个深夜，他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孩。 　　久久加快了换药的速度，以减少他疼痛的时间。她拿过橡皮膏固定住药布，然后把新的绷带缠绕在他的腰间。她张开双臂把绷带拉紧，这使得她每每俯身都会近在咫尺地感受到他身体发出的温度与他炙热的呼吸。 　　她红着脸，慢慢抬起头，从而愣住，因为她完全被面前的男人那英俊而异常深情的目光吸走了魂魄。 　　唐绍轻轻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洁的脸颊：“或许，我早就爱上了你。” 　　他那不含一丝虚伪的真挚声音，强烈得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 　　久久露出与寒冷冬日截然不同的温暖笑容。 　　唐绍慢慢前倾身子，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浓情的吻…… 　　久久情不自禁地抬起双臂，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吻越深，她的手指越用力攥住他的衣衫。 　　她确实很紧张。虽然从前并没接过吻，但她也能感受出这个男人是多么善于用吻来牵动对方的心。她的笨拙，他肯定早已察觉。 　　她有些气馁，心中的某个地方还会冒出一点酸涩。这么会接吻，他究竟吻过多少女子，每次都会像吻她一样专注而缠绵吗？ 　　她闭着双眼，混乱的大脑随着男人炽热的亲吻感到阵阵眩晕。 　　片刻，唐绍慢慢松开她，把她搂在怀里。 　　久久抬手的时候，蹭掉了他挂在肩头的衣领。男人一侧宽厚的肩膀袒露在外，她低头看着他肩背上的条条伤疤，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轻触摸起来。 　　她的心中隐隐作痛：“你的身上，又多了一处疤痕。” 　　唐绍的双手紧了紧，把下巴枕在她香柔的长发上：“没关系。” 　　久久感受着他沉静而温柔的怀抱，不禁模糊了视线。 　　“别睡在这里。”她含泪的双眼闪闪发光，“你以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久久的声音明明那么轻柔，却深深地扎进了唐绍的心里…… 　　他们最终一同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久久枕着唐绍的手臂，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属于唐绍的温暖，她慢慢眨着眼，静静地欢喜着。她贪心地拉过他的另一条手臂，令他环住自己，然后紧紧握住他宽大的手掌。 　　唐绍眼中满含笑意，也紧紧地握住久久的手。他调整姿势让她更舒服地倚靠在自己的怀中，可他不敢太投入，不敢过多地感受她的温柔，他怕自己想要更多。 　　他闭上眼睛，保持平稳的呼吸。 　　久久脸颊红润，笑容如同花蜜一样芬芳：“晚安，唐绍。” 　　唐绍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点点，却从眼睑之间透出绚丽无比的光芒。 　　“晚安，久久。” 第29章 坚强 　　1. 　　窗外阴雨绵绵，屋子里静得可以清楚地听到雨点打在玻璃上的闷响。 　　唐骏躺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 　　手机在床头震动起来，他抬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久久的名字。 　　这几天久久一直试图联络他。他不该让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担心，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对久久说出那句他没事。 　　他有事，他很不好。 　　他的眼角流出静默的泪水，可脸上却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什么情绪都没有…… 　　可是，只要听到久久温柔的嗓音，只需轻唤一声他的名字，都会使他心中千万的哀凉泛滥决堤。 　　所以，久久，请原谅我，就让我逃避一次，脆弱一次吧…… 　　2. 　　接了日本这笔大生意，唐绍变得十分忙碌。上次见他，天空还在飘着深秋的寒雨，如今，大地已经迎来了这一年的初雪。 　　他来过几次电话，久久会给他讲述这期间发生的每一件事。 　　唐绍从不发问，或许只是想听听久久的声音而已。而久久只会给唐绍讲述自己的事情，从没有问过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无论他身处何方，心中都会存着她的爱。他会和她一样想念彼此，一样想要立刻见到对方的脸。她知道。 　　每次在通话结束前，唐绍都会认真告诉久久，有任何事情一定第一时间联络他。就这样，每一次通电话，两颗心都会变暖，两双相隔遥远的眼睛也会变得清澈而明亮。 　　3. 　　十一月最后一个周二。 　　大雪飞扬的深夜，久久听到空气中传来唐绍的脚步声。 　　她渐渐转醒，嘴角扬起一道甜美的弧线。 　　唐绍轻轻走进房间，慢慢来到卧室门口。 　　久久侧过身望着俊朗依旧的唐绍，眼中像是涌动着层层星辉。 　　仿佛只需一瞬间，唐绍的整个灵魂就被她那如窗外飞雪一样纯净的目光染得清透。他不由自主地缓步走来，轻轻坐在床沿，望着她的双眼深邃，唇角勾住性感的弧线。他慢慢把领带拉低，举手投足间，令人着迷。 　　女孩迎着他专注的目光，弯起粉嫩的双唇，声音柔软轻盈：“上次和你说过的那株花活了下来。它很坚强。” 　　唐绍的双眼愈加深情，他慢慢俯身，扬起俊朗的下巴，在她圆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温柔一吻。 　　“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坚强的生命。”他的嗓音低沉，如涌动的泉水般翻起她心灵深处的悸动与欢喜。 　　女孩的双眸透出纯净冰蓝的光亮，显得那粉红色的脸颊更加楚楚动人。她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同夜空中的弯月一样美丽。她慢慢抬起手，用指尖抵住他结实的胸口，一股从男人体内散发出的厚重温度，像一股热流从手指慢慢渗透到她的心中。 　　她的声音既柔美又羞涩：“还有这里的一个生命和我一样坚强。” 　　透过月光，唐绍的眼波闪动，那双眸子里仿佛泛出片片彩虹。他抬起胳膊把她柔软的小手紧紧裹在掌中，好像不牢牢握住，就会被地心引力拉到离自己十分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去。 　　“久久，我一定是用尽一生的幸运，才遇见了你。”他的声音同他的眼神一样深情款款。 　　久久慢慢拉动他那只握紧自己的手，令他重新倾下身，然后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唐绍也抬起手温柔地抱住她，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动着对她的爱。 　　女孩静静地抱着他，脸上的笑容美丽而甜蜜：“唐绍，你现在……不再感到孤单了吧？” 　　唐绍的心微微一紧，有一种欢愉的疼痛感从心中最深的一道伤口里缓缓淌出。 　　久久慢慢闭上双眼，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静静聆听着他身体里，那颗包裹得严密的，伤痕累累的心脏所发出的跳动声。 　　“你会令我再也不想离开。”唐绍眉头紧蹙，声音忧伤。 　　久久慢慢睁开眼睛：“那就不要离开。” 　　“久久……如果有一天，你害怕或厌倦了，要告诉我。你永远是自由的。” 　　久久如明月般美丽的双眼渐渐变得雾光蒙蒙，可她净白的脸上却是那么温婉动人的笑容：“原来，我们酷酷的唐绍是个傻瓜。” 　　唐绍长久以来第一次重拾了年少时，站在篮球场上迎着阳光才会露出的那种纯真美好的笑容。而此刻这个难得的笑容，竟是在柔柔月光下，伸出双臂给他温暖怀抱的，一个名叫久久的女孩带给他的。 　　他感到自己喉咙发紧，眼眶阵阵灼烧般疼痛。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只有一丝的颤抖里掺杂了浓浓的忧伤：“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久久的泪滴从光洁的脸颊滑落，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如同即将飘散的烟火…… 　　只有她可以听出唐绍欲盖弥彰的忧伤。只有她。 　　4. 　　一夜无梦。 　　久久睡得熟实又安稳。 　　清晨，她含笑醒来，却不见身边的唐绍。 　　她匆忙坐起身，环顾四周，依然找不到他的身影，她开始怀疑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裹了一件睡袍，匆匆跑出卧室，依旧空空如也。她有些失落地走回卧室，慢慢坐在床边，伸手抚摸了昨晚印象中他躺过的位置，抬起眼睛时，目光瞬间充满了色彩。 　　床头柜上放着一条黑色的领带，那是昨晚他挂在胸前的那一条。她顿时像所有恋爱中的少女一样，露出羞涩而欣喜的笑容。回想起昨晚他英俊的身影，和那深情温柔的吻，女孩的脸颊立刻红得像含苞待放的花儿。 　　电话嗡嗡作响，她回过神，看见屏幕上是唐绍的名字连忙接通：“喂。” 　　唐绍的声音还是往日里的沉稳：“抱歉，久久。你刚刚睡着，我就离开了。” 　　久久很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我会处理好。” 　　久久紧紧捏住手机：“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唐绍那边顿了顿。 　　显然，如今久久太过了解他了，总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你在家里呆闷了，想去哪里，还是先告诉我，我帮你安排好。” 　　“嗯。”久久点点头。 　　“有事情一定立刻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久久露出笑容。 　　唐绍似乎觉察到自己太过啰嗦，声音显得有些尴尬：“我会再打给你。” 　　“好。” 　　久久像平时一样先挂断了电话，可心中却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昨晚情意绵绵的对话，犹如一块带有魔力的磁铁，把她缠绕在内心关于唐绍的所有感情全部吸引出来，使她史无前例地担心起他的安危来。 　　他腹部的伤才刚好，这段时间他忙于生意，从没好好休息。事实上，他一直处于身心疲惫的状态，唐氏的状况稳步上升了多少，他就付出了多少。 　　她那么心疼他，发誓要永远陪伴他，可她却无法替他分担任何事，她只好紧闭双眼，虔诚地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 第30章 憎恨和悲伤都不会让爷爷回到我的身边。 　　1. 　　阴沉的天气终在这个清晨放晴，空中是淡金色的暖光。久久难得贪睡了一次，洗漱完毕之后，她慢慢走下楼。 　　刚下了几节台阶，便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声响。王妈从来不会这个时间还在准备早餐。平日里她下楼，早餐都是已经摆在餐桌上，不冷不热刚刚好，更何况今天她起得比平时稍晚一些。 　　她好奇地探着身子往厨房走去，走到餐厅门口，竟看到唐绍背对着自己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 　　她撩起眉眼，呆呆地站在那望着他。 　　唐绍转身把切好的水果放在餐桌上，非常平静地抬起头对她微笑，透过纯净的晨光，显得格外俊朗。 　　“什么时候回来的？”久久脸上一片红晕。 　　“刚刚。”唐绍的语气和往日一样，沉稳，幽静。 　　久久慢慢走过来，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鸡蛋、谷类粥、青菜和水果。你喜欢吗？” 　　唐绍的脸上有些笑容，可久久总觉得那双熟悉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一丝悲伤。 　　她望着他，静静点点头。 　　唐绍慢慢坐下，扭头看着她：“过来吃吧。” 　　久久一直凝视着他，不知不觉中走到餐桌前，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早餐，微笑起来，声音有些羞涩：“谢谢。” 　　唐绍眼中略带笑意，拿起餐具递给她：“觉得你就快起床，所以做了早餐。” 　　“你应该去休息的。” 　　唐绍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吃早餐。” 　　久久抬头看着他，片刻慢慢笑了：“那吃过早餐就快去休息吧。” 　　唐绍静静看着她品尝着自己为她做的食物，嘴角似乎有一丝满足的笑意。 　　久久发觉他一直看着自己，于是抬头看看他，然后冲他笑，那笑容美丽又美好：“等你有时间，再带我去学游泳吧。” 　　唐绍慢慢喝了一口粥：“我知道一家游泳馆，有个不错的教练，你以后可以和他学。” 　　久久怔了怔，略感意外地看着他。 　　她觉得今天的唐绍有些异常，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这段时间他很忙，所以没有时间亲自陪她去学游泳，似乎又没什么不妥。 　　于是她微微笑了一下，回答道：“哦，好。” 　　唐绍没再说什么，她便专心吃起早餐。 　　男人时不时地抬头看她，过了一会儿，见她吃完了早餐，语气平静地说：“久久，程越带回了陷害姜泰的人。” 　　久久心中一惊，手里的勺子滑落桌面。 　　唐绍慢慢伸手帮她把勺子放回碗里，他没有抬头看她：“一会儿，程越就会把人带过来。” 　　久久脸色苍白，四肢发麻，大脑一片混乱。 　　唐绍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不用怕，我就在你身边。” 　　他低头吐了口气：“不过……久久，我希望你心里有所准备。这个人，你认识。” 　　久久目光闪烁，紧张不安：“我认识的人吗？” 　　“是。” 　　久久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开始思考。 　　一瞬间，唐绍仿佛又看到了几个月前，在夜市里的那个坚强而勇敢的女孩…… 　　发觉手机震动，他拿起电话，淡淡地应了声，就挂断了。 　　久久看着他，双手攥在一起。 　　“已经到了。”唐绍站起来，伸出手，“跟我来。” 　　久久慢慢站起身，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眼中的恐慌与不安一览无遗。 　　她跟随他来到大厅，听到大门外停住了一辆车，随后，几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那些人的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喉咙上。她的心狂跳不止，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思绪是否足够清醒。她曾告诉自己，一定要仔细看着毁了姜泰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她要看这个人恐惧的眼神，要听这个人追悔莫及地嚎叫，她希望这个罪人痛苦并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攥紧拳头，不再惶恐不安，眼中渐渐盛满愤怒与仇恨！做错事的并不是她，她为什么要感到恐惧呢？应该是那个害死爷爷的人感到害怕才对，因为那个人将要面对的不只是她，还有唐绍。 　　砰的一声，两个唐家手下推开了大门！ 　　神态疲惫的程越压着一个身材略瘦，手脚捆绑，罩着黑色头套的男人走进来。 　　唐绍冲程越点点头，程越便一把推倒了那个罪人。 　　那个人一声闷哼，蜷缩着倒在地上，他全身伤痕累累，看起来筋疲力尽。 　　程越狠狠踹了他两脚，然后猛地拽下了他的头套。 　　久久看见那张脸，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姑父！”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蹲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唐绍走过来，示意程越让其他人先离开。 　　程越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其他人全部走了出去。他关上门，掏出枪站在门口。 　　唐绍也蹲下来，伸手拽出久久姑父嘴里的毛巾，然后扶起久久，搂住她的肩。 　　久久的姑父用力喘了几口气，努力挪动身子，倚靠在沙发角。 　　久久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张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眼中的泪水无声滑过。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无助地摇着头。 　　“有什么不可能！”久久的姑父大声吼道，嘴角有鲜血流出，“我为姜泰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可那老头子竟然要把姜泰留给你这个黄毛丫头！” 　　“爷爷对你一直很好，他那么善良，你怎么舍得毁了他全部的心血！”久久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以为是我一个人做的吗！” 　　久久一阵心惊，她怔了怔，惶恐地问道：“还有谁？” 　　“哼！说出来你又认识几个！” 　　久久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姑姑，我姑姑呢？自从姜泰出了事情，就再也找不到她。” 　　“哈哈！”久久的姑父突然狂笑起来，“出卖姜泰七一七项目企划的人就是你姑姑！” 　　久久难以置信地圆睁双目：“什么？” 　　“她当初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所以选择了自杀……哈哈……你们姓姜的没一个有种！”久久的姑父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 　　“姑姑……”久久眼神凌乱。 　　唐绍微微叹着气，担心地看着她。 　　久久眼中汪着泪水，情绪激动起来：“你毁了姜泰，又能得到什么！你是个疯子！” 　　“我就是疯了！给那老头子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我就是疯了！” 　　“姜泰是谁的有什么重要！”久久的声音颤抖而悲伤。 　　“当然重要！你一个小丫头为姜泰做过什么！姜泰凭什么落在你的手里！” 　　久久双眼通红，哭着大声喊道：“我恨你！害死爷爷，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久久的姑父苍凉地笑着，他的眼中有泪光，不知道是不甘被抓住，还是开始悔恨当时冷血地摧毁了姜泰，使得姜庆胜暴病而死。 　　片刻，他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冷静。 　　他慢慢转头，毫无波动地看着唐绍：“所有的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你就痛快地杀了我吧。” 　　唐绍没有搭理他，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慢慢扭头看着摇摇欲坠的久久，小声说：“久久，你还有什么要问他的吗？” 　　久久热泪盈眶地摇摇头：“让他滚。” 　　她哭着慢慢倒在唐绍的怀中：“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的爷爷，世上最和蔼的老人，他竟然遭受了这么残忍的背叛，上天不该这么对他……” 　　她在唐绍结实温暖的怀中一遍又一遍低声唤着爷爷，泪水泛滥决堤…… 　　唐绍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给她安慰，然后扭头看着自知无路可走的那个罪人。他的眼中是浓烈的黑色，像是暗夜中的狂风骤雨。 　　“程越，把他先带到姜老爷子的墓前去磕头，然后，好好的处理掉。”他的声音阴冷，淡漠，令人不寒而栗。 　　久久的姑父再次发狂地大笑，脸色越来越苍白。 　　“我明白。”程越点点头。 　　久久停止抽泣，手指发麻，不敢抬头，心脏慌乱地猛烈跳动着。她知道唐绍会做些什么，她早就清楚。 　　“一切都会好起来，久久。”唐绍的嗓音温柔，仿佛刚刚宣判别人死刑的人不是他。 　　程越打开门，外面的两个唐家手下立刻走进来，上前按住久久的姑父。程越迅速用力揪住他，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那种寂静令久久心惊胆战。 　　她慢慢瘫坐在地上，不再发抖，也不再流泪。 　　唐绍轻轻跪坐在她的身边。他没有开口安慰或是劝解，这一刻，她最需要的是陪伴。他抬手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静静地陪着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双眼空洞的久久慢慢开口：“他没有一丁点的忏悔和悲伤，我以为他至少会和我说一声对不起。” 　　“他知道你不会原谅他。”唐绍的声音幽静。 　　久久的心如这寒冬一样冰冷：“爷爷不清楚最终的真相，也是好的。” 　　唐绍轻轻叹口气，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她承受这份悲伤与痛苦。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慢慢滑动接听键，静静听着另一边说话，只在挂断前说了一个好字。 　　久久知道那一定是程越打来的电话，也知道他会向唐绍叙述什么。 　　她没想到，面对那么可怕的事情，自己竟如此平静。即便她极为憎恨姑父，即便他罪有应得，她就真的有权利赋予他那样的惩罚吗？ 　　她不禁打起寒颤，大脑愈加混乱与恐慌。 　　唐绍静静搂过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都过去了，久久。” 　　久久紧闭双眼，心中感到异常的空虚与沉重。她不再去思考，用力抱住他，完全投入到爱人的温柔中…… 　　2. 　　这一整天，唐绍都没有离开。 　　即便公司有很多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他还是留在家中陪着久久。 　　久久一直倚靠在卧室的飘窗里，静静地望着天空由亮变暗。 　　唐绍端着一杯红茶，慢慢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他拉起她的手，把杯子放在她的掌心。 　　久久低头看着杯口上的层层暖雾：“憎恨和悲伤都不会让爷爷回到我的身边。” 　　“所以你放下了吗？” 　　久久低下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唐绍眼中闪过隐隐的忧伤，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吃点东西，然后去河边走走。” 　　久久轻轻笑了，慢慢点点头：“好。” 第31章 他们的爱情 　　1. 　　依旧是很隆重的样子。 　　两辆车慢速行驶，一前一后护着唐绍和久久。两名保镖跟在他们身后，脚步极轻，谨慎地左右观望。 　　自从图书馆那件事后，即便唐绍在身边，也会安排保镖护在左右。 　　河边还有积雪，纯白可爱，没有被人踩过。沿岸行人寥寥匆匆，地面上睡着今冬最后一层落叶，每一片都显得那么颓然绝望。 　　久久挽着唐绍的手臂，跟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向前。 　　她觉得今天的唐绍有些不同，他的眼神太过复杂，望着她时，仿佛在望着一段时光而不是一个人。此刻又带着她出来散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她隐隐有些不安，犹豫很久，终于抬起头问他：“唐绍，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唐绍顿时停住了脚步。 　　久久也停了下来，她依旧望着他。 　　唐绍低头看她，他的眉眼俊朗，却太过深暗。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直到唐绍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他才动了动身子，然后抬手对后面的两个保镖做了手势，示意他们呆在原地。他拉住久久的手，带她走到河边的长椅前坐下。 　　他抬头看着河面波光，忽明忽暗的光亮映在他忧伤的眸子里：“久久，如果不是唐氏那时太过无所顾忌，姜老爷子就不会遭到那么多对手的仇视。如果没有愤怒至极的对手，你的姑父也没有可乘之机。那么，你和姜老爷子都不会是今天的结局。” 　　难道唐绍是在自责吗？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如果没有唐家的庇护，姜泰也不会发展到庞大的集团。即便唐家当时做得过火，也是他父亲所为，与他无关。 　　久久微微叹口气，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唐绍慢慢松开她的手，手心瞬间钻进凉气：“而如今……所有的威胁都不存在了，你现在唯一的危险，就是在我身边。” 　　久久心中一惊！ 　　这一整天，唐绍眼中的忧伤，确实不是她的错觉。他一定认为，为她报了仇，解决了危机，她就不再需要他。他曾说过很多遍，等一切结束，要送她离开。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今天这一天的事情，陪自己吃饭，替自己报仇，然后，在这里告别…… 　　她不禁有些慌张起来。如果她的人生里没了唐绍，那么她还剩下什么？ 　　她红了眼眶，心脏仿佛落入那冰冷的河水里。 　　唐绍眼中的光点孤单而悲凉：“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希望一个人平安。再也不会。” 　　唐绍从来没有和她承诺过不分开，从没说过要永远在一起。他承认爱她，答应保护她，却一次也没有标榜过她属于他。 　　是的，就像唐绍说的那样，她永远是自由的。可这份自由，让她感到无比的悲伤。好像他们之间的问题又回到原点，为什么他始终不能相信，他带给她的从来不是伤害。 　　久久眼中闪着碎裂的光点：“你说过，我是自由的，那么你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唐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决定。 　　他太害怕她受到伤害，就算他没有把握能不能承受住失去她的痛苦，即便这样，他也想要保她平安，要她站在远离自己的阳光里。 　　唐绍再清楚不过了。他就好似一场黑暗绝望的风暴，生命终止，才会停息。久久卷入其中，最终只会被撕得粉碎。他无法带给她真正的安稳与幸福，恐怕永远也不能…… 　　他的目光越来越黯哑：“久久……在很久以前，我就没有了未来。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唐绍，你后悔遇见我吗？” 　　唐绍的眼中闪过一丝颤抖，他暗暗咬住牙，心如刀割。 　　他怎么会后悔遇见她呢？只是，如果早一些遇见她就好了，那样他会放下一切去追随她。而如今，他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如果他心爱的女孩因为自己变得不幸，他会痛不欲生的。所以他才想放弃，想重新做回没有久久的唐绍。 　　“无论让我选多少次，我依旧会选择在那个晚上遇见你。如果我在你的生命里也是不可替代的，你就不该让我离开。” 　　久久的话让唐绍百感交集。 　　昨天晚上得知程越压着唯一一个活口回到国内，起初他因为终于抓住害了姜老爷子的人而感到很开心，可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很多次，等到他为她解除了危险，就让她离开。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彻底爱上她，所以这句话才是理智的，正确的。他突然清醒过来，假如他一直没有抓住这个罪人，他将带着她在黑暗的漩涡中越走越远。 　　他身边的危险，就像在日本发生的那件事一样，说来就来，没有及时躲过，就在劫难逃。就算他可以把久久保护得很好，但总有一天别人会发现他不再换女人，她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敌人用来威胁他的棋子。 　　他一夜未眠。 　　想找到可以继续把她留在身边的方法，也想说服自己可以继续爱她。但是他最终还是无法骗自己，更不敢冒险继续让心爱的女孩身陷险境…… 　　他缓缓抬起手，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眼中的冰霜越来越深厚。 　　长久以来，他再次对生命有了期许，全因为他遇见了一个名叫久久的美丽女孩。她带给他温暖和光亮，可当他刚刚开始融化心灵的冰层时，却必须亲手送她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承受了多么巨大的悲伤，他将送离的不单单是一段爱情，更是他苏醒过来的灵魂。 　　可是，他爱她，难道不该这么做吗？ 　　2. 　　叶琪大力踩着油门，火急火燎地跑到程越家门前砸门。 　　程越打开门，叶琪便一步跨进来。 　　他眨了眨眼，回头刚把门关上就被她拽过去，话还没来得及说，身上的衬衣竟被她一把扯开！ 　　“干嘛？”程越的脸猛地烧起来，连耳根都红通通的。他有些紧张，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叶琪没有理会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自顾自地拉扯着他，查看他的身体。 　　程越明白过来，她是在确认他受伤的情况，于是赶快推了推她，匆忙穿好衬衣。 　　叶琪见他不想让自己查看，便气冲冲地捏了一下他肩膀上的淤青。 　　程越立刻大声叫出来，捂住肩膀往后退：“已经够疼了！你还掐！” 　　“后背让我看看。” 　　“你很喜欢看男人不穿衣服吗？”程越还想蒙混过关。 　　“让你脱你就脱！”叶琪用力踹了他一脚。 　　“啊！”程越跳了跳脚，无奈地重新脱下衬衣。 　　他的后背也全是伤痕，左腰处敷着两块药布。看药布的状态，叶琪就知道是枪伤。 　　她叠起双臂：“唐绍就真的不怕你没命回来？” 　　程越转过身：“他把他的医生和所有的保镖都给了我。” 　　“就算他砍掉你的手，你也会觉得他是认错人了吧？”叶琪无奈地笑了笑。 　　“你也很了解他，干嘛非要这么说？”程越把衬衣整理好。 　　叶琪叹了口气，走到电视柜前，从抽屉里拿出药箱。 　　程越很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抬着肩膀等她为自己涂药。 　　叶琪慢慢揭开药布，看着红肿的伤口：“没我想的严重。” 　　“我答应过你不会死，我给说到做到。” 　　叶琪停下手里动作，眼神暗了一暗：“谢谢你遵守承诺。” 　　程越低下头，眼波流转。 　　叶琪继续替他处理伤口：“我不想说话的时候你陪着我，我发酒疯的时候你也陪着我。虽然我爱唐绍，可是，你对我也很重要。” 　　“这次你真的害怕了，怕我再也回不来。”程越慢慢转过身，双眼发出温热的光。 　　“你和我都是被父母抛弃，离乡背井，靠自己活下来。你也该和我一样怕孤独，所以我不希望你独自离开这个世界。” 　　叶琪不再像平日里那样逞强，细长的眉眼间坦诚地流露着伤感与脆弱。 　　可程越依旧给不了她安慰，因为她心中的人，永远不是他…… 第32章 我的久久 　　1. 　　唐绍连续几天没有回家也没有给久久打电话。也许他们两个人都需要一些空间和时间来思考他们的去路。 　　久久像往日一样，午饭过后，亲自煮一杯咖啡，回到卧室看书。可能因为心事重重，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斜着身滚落下来！ 　　茶杯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掌，好在并不严重，王妈也及时帮她处理了伤口。 　　晚上，她躺在床上，看着书中的文字，心却飘向了远方。 　　不小心碰到了手掌的伤口，一阵疼痛过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绍。 　　那个伤痕累累，冰冷孤独的男人。 　　他有无数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受那些伤的时候，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不是总要别无选择地咬住牙独自承受呢？ 　　他希望她离开他，但是，如今的她怎么可能离得开他呢？ 　　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们的生命已经被牢牢地交织在一起，想要分隔开，必会血肉模糊。 　　2. 　　深夜。 　　唐绍轻声来到久久床边，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翻过她受伤的那只手，然后轻轻吻了那个不深不浅的伤口。 　　久久慢慢转醒，看到眼前的男人，既不惊讶也不尴尬，她的神情同内心一样平静。 　　唐绍低着头，轻轻说道：“你应该小心一点。” 　　久久慢慢坐起来，静静地看着他：“王妈会把我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吗？” 　　清冷的月光浓浓地笼罩在唐绍成熟英俊的脸庞上，使得他看起来像一位来自冰山的忧郁王子，全身散发着高贵与冷峻的气息。 　　他没有哀叹却显得无比悲凉：“久久，我很想你。” 　　他的双眼弥漫着深深的爱意，可声音却是那么无助与失落。 　　久久的心脏每跳动一次便感到更疼一次：“你并不明白，我的生命因你而变得多么不同。有你在，我就有了希望，所以我才想要留在你的身边。”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拨动他额前的碎发，手指慢慢划过他俊朗的脸颊。 　　唐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灵魂也被她温柔似水的目光所吸引。片刻，被她触碰过的皮肤渐渐发热，他内心那股难以抑制的情感再次翻涌而出。 　　他猛地站起来，想要离开。 　　久久迅速跳下床拉住他，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唐绍已经无法招架她任何一丁点的温柔深情。他僵在那，心脏狂跳不止！ 　　“不要走，唐绍。” 　　久久把头枕在他宽厚结实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快速起伏的呼吸。 　　唐绍抬手握住女孩的手，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眼中纠缠着无尽的忧伤与渴望。 　　久久慢慢松开他，拽住他的手臂让他面对自己。 　　此刻的唐绍没有了任何抵抗力，他再也拒绝不了这份爱，便只能任由她摆布。 　　久久拉起他冰冷的手，慢慢投入他的怀中。 　　她微笑着，声音温柔得不真实：“你不会带给我不幸和悲伤的，因为在你的身边，我感到既安稳又温暖。我们拿出心中全部的真诚与勇气去守护这份感情，又有什么是不幸和悲伤的呢？” 　　唐绍的内心很痛苦，他无法拒绝她的拥抱，无法不沉醉于她温柔的话语，更无法停止爱她。 　　他对她的爱，早就一览无遗。他的挣扎，再无意义。 　　久久抬起美丽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睛如莹润的墨玉，如香艳的花蕊，透过星光，绝美绚丽。 　　她轻轻弯起粉嫩的唇角，嗓音犹如春柳缠绕在唐绍的心中：“唐绍，不要让我离开。” 　　那略带幽怨却美丽无双的眼睛，仿佛是来自云间的一道幻彩的魔咒，笼罩住唐绍的整个人，整颗心，令他再也不能挣扎，顷刻间放下所有顾虑与不安，甘愿沉迷…… 　　他觉得自己眼前楚楚动人的一切都如梦如幻，他的心已经追随不了他的理智。 　　心潮澎湃间，他最忠诚的语言脱口而出：“我再也不会。” 　　月色中久久如此迷人的笑容，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动了情，他探出头终于吻住了久久的双唇。 　　久久慢慢闭上眼睛，心跳加速。 　　唐绍的吻轻柔缠绵，他的怀抱温暖有力。 　　久久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动情的样子。她有些紧张，双手用力抓住他单薄的衬衣。还好他的亲吻太过柔情，她慢慢适应了他的节奏，放松下来享受着亲吻带来的亲近感，深深陷入他醉人的怀抱中。 　　唐绍的吻越来越热烈，心脏似乎即将撑破胸膛，他必须停下来调整呼吸，他不想吓到他心爱的女孩。 　　久久十分紧张羞涩地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唐绍轻轻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在手背落下深情一吻。 　　他的双眼渐渐散发性感的色彩，呼吸也弥漫起浓重的欲望：“久久，如果你怕，我可以停下。” 　　久久抬起头，红润的脸颊令她看起来更加迷人。 　　“我不怕。”她的双眼纯净如水，温柔动人，她望着正凝视自己的男人，微微弯起唇角。 　　唐绍的心脏仿佛要裂开一样，滚烫的血液流遍全身，眼中再也无法压制渴望得到她的迫切。 　　看着这样的唐绍，令久久感到无法呼吸，却又有别样的满足。 　　月光中，女孩娇羞顺从的模样，使得唐绍的欲火更加旺盛，他双手捏住她纤细的腰，高高托起她，大步走到床前，把她慢慢放倒在床上。 　　他抬手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俯下身深情地吻她。 　　久久感到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亲吻之中。她知道他们将要做什么，她无怨无悔。只是，她对此知之甚少，她担心自己并不够好。 　　“唐绍……”她小声唤他，声音里夹杂着羞涩与胆怯。 　　唐绍停下来，认真看着她。 　　男人浓重的呼吸喷洒在久久的颈间，令她全身竖起汗毛。 　　她十分难为情地张了张嘴：“我从没有过……” 　　唐绍听了，略微顿了顿呼吸，片刻，轻轻笑了。他深情地望着她，眼中的光亮融在月夜之中，尽显性感。 　　他慢慢调整了呼吸，极为认真地唤了她的名字：“久久……” 　　“嗯……”久久轻声答应。 　　“你住进这里之后，我再没碰过任何女人……” 　　久久的心脏猛烈地胡乱跳动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 　　在这个时刻，他竟然不忘给她信任。他知道她会在意什么，更明白此刻给她安全感有多么重要。她的双眼微微湿润，慢慢抬起手臂，轻轻抚摸了他英俊的面容。 　　唐绍握住她的手，对她温柔地笑起来：“你相信我吗？” 　　久久甜蜜而羞涩地点点头：“当然。” 　　唐绍动情地望着她，比起自己，他更在意她的感受，他希望她能够享受这一刻。 　　发觉她如此紧张，他便慢慢抬起头，在她耳边缠绵轻语：“久久，看着我。” 　　久久集中精力看着他，那英俊且性感的目光令她动弹不得。 　　“这应该是你最难忘的记忆。”唐绍握住她的手，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嗓音极为魅惑柔情：“我会让你永远怀念这个晚上。” 　　久久十分害羞地红了脸，触碰到他发热的胸膛时，不禁全身一颤。她慢慢闭上眼，把自己全部的身心交给了她深爱的男人…… 　　这一晚的月色太朦胧，无尽的柔情与缠绵令久久深深沉迷。可是唐绍真正拥有她的那一刹那，她几乎窒息，所有的感觉都不能分散那难忍的剧痛，仿佛自己要裂开一样。 　　唐绍知道自己会带给她疼痛，所以一直很小心。 　　他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她，嗓音颤抖而缠绵：“久久，我不能失去你……” 　　久久微微睁开眼，意乱情迷中，听见自己轻轻回答道：“你不会失去我。” 　　越是望着久久美丽的脸庞，唐绍眼中越是翻滚出浓情的爱意。他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仿佛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久久希望自己可以留给他美好的感受。虽然剧烈的疼痛一直伴随其中，可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两颗心贴得那么近，一股强烈地甜蜜感和满足感贯穿全身，疼痛也变得那么幸福。 　　可就在这时，唐绍突然停了下来，他的鼻尖抵在久久胸前，用力地呼吸着。 　　久久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她依旧抱着他，静静地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 　　良久，唐绍慢慢抬起头，眼中依旧是动情的热火。他喘着粗气，紧闭双唇，两眼发出如梦如幻的神采。 　　“唐绍……”久久难为情地唤了他的名字。 　　唐绍闭上英俊的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调整呼吸。 　　久久仔细看着他，脸颊通红，满脸疑问。 　　唐绍俯身深深吻住她柔软的双唇，许久，才抬起头。 　　“今天，就到这里。”他轻轻笑了，额头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久久终于明白，他竟然因为不想让自己疼痛而硬生生地把欲望压了回去。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会有多么难以忍受呢？ 　　就在久久胡思乱想的时候，唐绍走下床一把抱起她走向浴室。 　　女孩在他的怀中，小小的，软软的，她涨红了脸，看起来那么惹人怜爱。 　　3. 　　可以永远陪在唐绍的身边，这让久久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 　　她倚在唐绍的怀中，看着浴池里泛着暖雾的清水，心中阵阵欣喜与甜蜜。 　　“久久，你会不会还在感到不舒服？”唐绍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久久扭身仔细看着这个在乎她胜过他自己的男人，羞涩而甜蜜地笑了笑：“没关系。” 　　唐绍眼中还是有担忧：“我吓到你吗？” 　　他是那么在意自己的感受，久久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唐绍。我感觉很好，你不用担心。” 　　“此时此刻，我更加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选择。”她转过身子抱住他，“如果爷爷活着，也会替我开心。” 　　“如果他老人家活着，只会打断我的腿。” 　　唐绍很少拿自己寻开心。 　　久久笑出了声，她抬头看着他，目光深情：“唐绍，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唐绍认真地凝视着怀中的女孩，搂住她的双臂紧了紧：“当然，我的久久。” 　　他说了我的久久，这意味着他再也不会把她推开，直到生命终结，他们都不会再分离。 　　久久欣慰而满足地笑了。 　　他们两人紧紧相拥，同样的心跳同样的体温，仿佛他们的身体合二为一，无论什么力量都不会再把他们分开。 第33章 爱和恨 　　1. 　　“那个二小姐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吃顿饭，你就从了吧。”叶琪坐在副驾驶上，扭头对着唐绍笑，“就在大理之夜，那可是个找乐子的好地方。” 　　唐绍用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抵着太阳穴：“哪个二小姐？” 　　“最有钱的那一个。” 　　唐绍似乎想到了是谁，于是轻轻叹口气。 　　“她投怀送抱的，也快一年了。南港进出口可都给她爸签字才行，你最好别把她惹毛了。” 　　“她可不是只想吃个饭这么简单。” 　　“你身边这样的女人一群一群的，你又不是没应付过？怎么笼络女人心，你都可以写本书了。” 　　唐绍微微皱着眉，没说话。 　　叶琪裹了裹身上的皮草，认真看着他：“现在唐氏刚稳定下来不久，经不起折腾，你最好吃了这顿饭。” 　　“她没什么可发挥的。” 　　叶琪有些气愤起来：“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突然，她诧然一惊，嗤之以鼻道：“难道你是不想背着姜久久和别的女人独处？你以为你是电影里的纯情少年吗？” 　　唐绍感到莫名其妙，他无奈地叹了叹气：“我南港都是正经生意，我为什么要心虚？” 　　叶琪不再和他争执，她的眼神黯淡下来：“你和姜久久，在一起了吗？” 　　唐绍怔了怔，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回答。 　　“她是个醋坛子吗？”叶琪叠起双臂。 　　唐绍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停住车，刚想对叶琪说什么，叶琪却抢先一步说道：“明天晚上八点，你给我准时出现在大理之夜！” 　　说完，她气冲冲地抓起手包，推门而出。 　　“叶琪！”唐绍按下车窗喊她，却也只能看着她愤慨地迈进五号店的大门。 　　他坐直身子，闭上车窗，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叶琪并没有完全说错。不去赴这种应酬，他多多少少还是顾虑了久久。 　　即便久久根本不会知道。 　　2. 　　唐骏终于打起了精神。 　　他回到学校继续上课，继续画画。他会去食堂帮同学打饭，也会在该笑的时候笑，只是，那笑容里再也没了从前的温度…… 　　这晚，他参加了同学的生日会，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程越。 　　程越站在路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唐骏并没在意，绿灯时便抬起离合驶离路口。他扫了一眼后视镜，却意外地看到了唐绍。 　　他放慢车速，回头看了一眼。 　　唐绍穿着深色长外套，站在路边和程越说着什么，然后从他们后面走出一个女人，那女人搂住唐绍，把脸贴得很近，满眼媚笑。 　　唐骏一惊，把车停在路边，扭过身仔细看着他们。唐绍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而是极为配合地弯下腰认真地听着那女子的耳语。女子似乎已经喝醉，摇晃着身子抬手搂住唐绍的肩膀。 　　不一会儿，程越走过来搀住她，把她扶进车里，和唐绍说了几句话后，驾车离开了。 　　唐绍点了一支烟。 　　他的视线总是警觉的，低头吸烟的时候便在余光里扫见了唐骏的车子。他怔了怔，慢慢扭头看着那辆蓝色的宝马车。 　　唐骏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踩下油门离开，也不确定路口对面那男人眼中的光点是悲伤还是厌恶，更不清楚此刻自己心中的阵阵疼痛是出于爱还是恨…… 　　许久。那一段蓝色的影像如一缕寒风掠走唐绍心口的血液。可能是香烟熏疼了双眼，他再也看不清唐骏离开的方向。 　　他会直行还是转弯？他将要去的地方是否安全？他从今以后，会不会永远如此刻这般背离而去？ 　　唐骏，他善良可爱的弟弟，是否已经向他不得不期望地那样恨他？ 　　3. 　　这个下午天空格外晴朗，没有风，没有雪，清透得心旷神怡。 　　久久在窗台前细心浇灌着她亲手栽培的山茶花。抬起头便看见院外驶进来一辆黑色宾利，那当然是唐绍的车子。 　　她放下洒水壶，走到门前，为唐绍开了门。 　　唐绍的手还保持着要开门的动作，见到满脸笑容的久久，略感意外。 　　久久侧身让他进来，然后轻轻关上门。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她转过身，长裙的下摆撑起好看的弧度。 　　“嗯，今天轻松一些。”唐绍脱下外套，把公文包放在角桌上。 　　“晚上想出去吃吗？”他扭身看着她。 　　久久走到他身旁：“就在家里吃吧。” 　　一个家字，突然让两个人都感觉此刻这温情一幕有些如梦如幻。他们仿佛变作了一对恩爱的夫妻，拥有平凡的生活，并打算幸福一生。 　　久久不由得眼眶湿润起来，她知道唐绍也在同她一样感动，因为他们总是心有灵犀。 　　她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你也和我一样觉得幸福吧？” 　　唐绍几乎震撼于这个美好的时刻，内心无法形容地感动。可他不敢说出幸福二字，他怕一旦说出口，美好的一切就会飘散无踪。 　　“谢谢你，久久。” 　　他用力收紧臂膀，把心爱的女孩牢牢揽在怀中。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那么，他们多么希望此刻的一切成为永恒。 第34章 爱情和命运是两回事 　　1 　　本来唐绍答应和久久一起去程荣百货，但是一早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于是陪久久逛商场的任务又落到了程越的身上。 　　商场里已经布置了圣诞的装饰，背景音乐也十分欢快，非常有节日气氛。即便被程越和十个保镖牢牢围住，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放松起来。 　　她乘扶梯到二楼，下电梯时不小心崴了下脚，一旁的程越迅速扶住她。 　　她扭身看着程越，一阵心惊。 　　程越迅速收回手臂，不自在地站直身子往前走。 　　久久跟到他身边，微笑地说：“你冒着生命危险抓到我姑父，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我是为了绍哥才去的。”程越冷着一张脸。 　　久久低下头：“总是让你跟我出来，你一定不开心吧？” 　　“我并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我都明白。”久久依旧微笑着，“唐绍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替他开心。” 　　程越没有说话。 　　“总之，我很感谢你。” 　　久久不仅为自己，更想为唐绍而感谢这个金发小子。 　　程越有点憋红了脸，他急走几步，从一圈保镖中挤出去。 　　“这么大的排场，除了姜久久也没谁了。” 　　忽闻一句熟悉的调侃，久久连忙隔着人墙往外张望。 　　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奚落她，除了叶琪也是没谁了。 　　保镖们让到两侧，叶琪迈着长腿走过来。她穿着长靴和牛仔裤，上身是一件V领羊毛衫，肩头披着长款毛呢大衣，红色的卷发像火焰一样生生不息。 　　程越站在她身边，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叶琪。” 　　“干嘛？我又不会吃了她。”叶琪把手包和大衣全都塞给了程越，然后走到久久面前，翘起亮盈的唇角，“既然遇到了，就聊聊吧。” 　　久久毫无选择地跟在叶琪后面进了一家甜品店。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好半天谁也不说话。 　　叶琪叠着双臂，眼中冒着火星，似乎她只要看着久久就会气不打一处来。 　　久久倒是落落大方，一派风平浪静的样子。 　　“我也不想一直这么盯着你，只不过我实在看不出你比我好在哪里。” 　　“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比较？” 　　“你真的不知道吗？” 　　久久眼波转动，没有说话。 　　叶琪垂下眼睛：“可有一点我要承认，你的出身比我好。” 　　她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我在一个穷山沟里长大，真是穷得连米饭都要数着粒吃的地方。” 　　她安静了片刻，然后清冷地笑了笑：“像你这种大小姐一定想象不到……究竟穷成什么样，才会为了一千八百块钱，把十七岁的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岁的傻子。” 　　久久睁大眼睛，惊讶万分。 　　“我可从没想过要为了家人忍气吞声什么的，只有白痴才会那样做。没人在乎我，我给自己在乎自己。” 　　虽然说这段话的时候，她抬着下巴，可久久分明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封的痛苦。 　　“所以你拒绝了。”久久说。 　　“拒绝？”叶琪偏着头，“谁会在意你怎么想？” 　　她的眼中透着从容不迫的光彩：“我偷了家里仅有的二百块钱从那个山沟里跑了出来。这一跑，就是十年。” 　　她慢慢倚着椅背：“我在很多城市里漂泊过，直到遇见唐绍，我才安定了下来。” 　　她自然会提到唐绍，久久早有准备。 　　“对。我轻易地就爱上了他。”叶琪美丽的脸庞上看不出悲喜。 　　程越站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别处。 　　“那样的男人，谁会愿意错过。”叶琪的笑容坦坦荡荡。 　　她慢慢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幽暗：“我想，如果我在他二十五岁之前认识他，会更快地爱上他。” 　　久久的心越跳越快。 　　叶琪继续说道：“唐绍曾去捷克留学。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判若两人。” 　　久久的双手紧紧攥住裙摆，手心冒出汗来。 　　叶琪嘴角透出一抹痴心：“他会每天骑自行车出行，按课程表上课，在食堂吃饭，参加学校活动，和同班的女生约会。大学毕业后，他甚至想过留在布拉格。” 　　久久撩起眉眼，全神贯注地听着她的话。 　　“我也没见过那样的唐绍，可我认识这个男人三年了，我完全可以想象到那时候的他有多快乐。” 　　久久感到难以置信。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唐绍二十五岁之前，就是唐骏。 　　脑海中越是浮现出这对兄弟的身影，久久的心口越是一阵阵酸楚。 　　“你觉得他为什么放弃了那么美好的生活？”叶琪问。 　　“他父亲病重，需要他回来接管唐氏。”久久认真地回答。 　　叶琪不屑地笑了笑，眼中慢慢溢出苦涩与忧郁：“他拼了命也要守住唐氏，并不是因为那是他父亲的基业……他是为了他妈妈才甘愿跳进这万丈深渊。” 　　在惊诧之余，久久感到疑惑不解。她迅速回想着唐绍和她说过的，关于那场绑架的原委。 　　“唐绍一定告诉过你他九岁那年被绑架的事吧？不是那件事，你和他便不会相遇。”叶琪坐直身子，用吸管搅拌着杯子里的饮料，杯底的气泡不断上升，碎裂。 　　她看着久久，美丽的双眸渐渐暗淡：“可我猜，唐绍绝对没有告诉你他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久久的心都要揪成一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琪红艳的双唇。 　　叶琪轻轻叹了口气：“李博一无论怎么折磨唐绍的妈妈，这个女人都不说出唐秋藏在哪。她死守这个秘密，直到被李博一残害致死。” 　　久久连忙问：“他爸爸为什么没有去救他们？” 　　“当时他爸爸一直处于重伤昏迷的状态，根本无能为力。” 　　久久越是想象当年的悲剧，脸色越是苍白。 　　“他妈妈还没过头七，唐秋就把唐骏的妈妈带回了家。” 　　久久想起在香港时，唐绍曾提到过唐骏的妈妈。 　　见久久一头雾水，叶琪问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谢曼这个人？” 　　“我只知道唐骏的妈妈想要和唐绍争夺唐氏。” 　　“其实谢曼，只是个悲哀的女人罢了。”叶琪叠起双臂继续说道，“她们谢家是南方五大财团之一，要什么有什么，唐秋当年和她在一起，就是想要借助谢家的力量让唐氏在北方站住脚。我想，谢曼当时并不是全然不知的，她想赌一次，却输得彻底。直到唐秋病死，她也不原谅唐秋。” 　　“这些年她跋山涉水，招兵买马，费尽心思想要对付唐绍。她觉得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唐氏，所以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东西。”她抬头看着久久，“当年唐秋确实欺骗了谢曼的感情，所以即便谢曼想要用卑鄙的手段夺走唐氏，唐绍也不恨谢曼。” 　　久久终于完全清楚了这段长达二十年的恩怨情仇，她感慨万分：“唐绍既不是因为憎恨谢曼，也不是为了继承父业，更不是贪恋万贯资产，他是为了不让他妈妈白白付出生命才要守住唐氏……” 　　她抬起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和我们的人生多么不同。” 　　“每个人都会不同。” 　　“姜久久，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久久指尖微凉，心口一阵阵发紧。 　　“唐绍曾有一段时间试着放下你，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我知道他多么在乎你。”叶琪落落地看着她，明艳的双眼弥漫着无可奈何的感伤，“可是，爱情和命运是两回事。” 　　2 　　天空中不动声色地飘落雪花。 　　久久倚靠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渐渐变得苍白。 　　车子缓缓停在路口等待红灯。 　　久久慢慢坐直身子，恰巧从后视镜里见到程越望向自己的目光。 　　程越尴尬地看向别处。 　　他知道刚刚叶琪的那些话必然会让久久受伤。或多或少，他都要为这个女孩叹息。其实叶琪也知道的，久久并没有错。然而，谁又真的犯了错呢？ 　　爱情无罪。 　　“叶琪说的那些事，你也知道吧？”久久扭头看着车窗上薄薄的雾气。 　　程越微微低下头：“嗯。” 　　久久的语气悲伤：“他一定曾深深责备自己没能帮他妈妈一起逃走。” 　　程越默默叹了口气：“才九岁的年纪，他能做什么。” 　　“那时候，他没有你，没有叶琪，没人陪他度过那么残酷的岁月。”久久越想越伤心。 　　唐绍的悲剧从九岁开始，时间如溪水慢慢流淌，可前方的路毫无转机，只是痛苦更痛，悲伤更伤罢了…… 　　3. 　　月光璀璨。 　　卧室里一地星辉。 　　久久把头埋在唐绍温暖的怀中，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叶琪的那些话，重重叠叠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没有参与过唐绍曾经那些痛苦却极为重要的人生，她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少。看着叶琪讲述那些旧事时眼中发出的光彩，她突然怀疑自己并不足够了解她深爱的男人。 　　“怎么还不睡？”唐绍缓缓睁开眼睛，低头亲吻了她头顶香柔的秀发。 　　久久轻轻眨着眼，把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口上，静静感受着他的气息与心跳。 　　也许此刻他们相拥的怀抱，足以弥补她缺失在他那些忧伤的过往中。 　　“不是很困。”她默默回答。 　　唐绍犹豫片刻，轻轻说道：“在商场，叶琪和你说了什么？” 　　久久愣了一下，片刻释然。 　　程越一定会告诉唐绍在程荣百货遇见叶琪的事。她不该惊讶的。 　　“她说你曾在捷克留学，是个好学生。”她抬起头，微微笑着。 　　她不想让唐绍回忆那些往事，所以她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月色之中，唐绍那英俊的双眸莹亮得如精灵的魔法。他低头凝视着久久，然后慢慢微笑。 　　他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久久白皙的脸颊：“你还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久久心窝一片松软。 　　唐绍总是如此在意她的感受。他知道无论如何，从一个女人口中得知他的曾经，都会令她不是滋味。所以即便是糟到不能再糟的记忆，他也愿意去回忆然后讲给她听。他会把他的一切都告诉她，以此来证明她在他心中是不可比拟的重要。 　　她感动得渐渐红了眼眶：“我想知道，那些你曾受过的伤，会不会因为我此刻在你身边，变得不再那么疼。” 　　唐绍皱起眉心，流露出难舍难分又异常伤感的目光：“不管我曾经历过什么，我选择的每一步都促使我能遇见你。有你，我就再也没有痛苦。” 　　唐绍低沉飘渺的声音，牵动着女孩内心那根最为纤细的弦。她用手指慢慢推平唐绍眉间的皮肤，唐绍便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心脏跳动的地方，牢牢的。 　　“久久，别离开我。” 　　久久美丽的双眼比这晚的月光还要迷人，她慢慢露出温柔动人的笑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唐绍双眼颤动，低下头深情地亲吻着她。 　　被他壮硕的身体紧紧抱住无法动弹，不知怎的，久久感到特别安心。 　　好温暖，他的体温，心跳，和呼吸…… 第35章 命中注定 　　1. 　　画室门口有同学议论纷纷，唐骏张望了一下，便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他放下画笔走出去，看见被四个保镖围着的谢曼走过来。 　　“妈，学校又不会有什么危险，能不这样吗？”他拉着谢曼走到楼梯间。 　　谢曼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万一唐绍要因为上次在图书馆的事找我麻烦呢？” 　　唐骏叹了口气，低下头：“找我什么事？” 　　“我发现一家餐厅做的虾非常好吃，妈带你去吃。” 　　“我的伤口刚好，不能吃海鲜。” 　　谢曼恍然大悟：“哦，对啊。” 　　唐骏知道她爱他，只是她更爱唐秋而已。 　　他无奈地笑了笑，仔细看着她：“妈，我们回南方好不好？” 　　谢曼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你说什么胡话？” 　　唐骏当然知道她不会同意，有些话，他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其实，我应该回英国，在那里我很快乐。” 　　谢曼冷着一张脸：“你不想要姜久久了吗？” 　　唐骏猛然心惊，双眼透出凌乱。 　　“你就这么放弃了？” 　　唐骏的脑海里不停闪过那天晚上在路口看见唐绍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谢曼走到他面前：“我不会再逼你进唐氏，你也不用做任何伤害唐绍的事情。” 　　她沧桑的双眼流转着柔情的悲伤：“我不该强迫你和我一样恨唐家，毕竟唐绍和你是亲人。所以我来想办法，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把姜久久带到你的身边。” 　　唐骏眼中全是痛苦，他的心情无法形容的混乱与沉重。 　　他真的想要从哥哥身边夺走久久吗？ 　　他见过唐绍和不同的女人纠缠，他觉得唐绍深处各种欲望与诱惑的漩涡之中，不可能会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他认为哥哥应该是喜欢久久的，只是不够在乎。 　　而久久，几乎每次看到她，她都是泪眼汪汪。在他看来，她并不幸福。 　　越是思索着这些越是愤慨难耐。他实在想不通，那样的一个女孩，有谁会忍心让她难过。为什么哥哥不懂得珍惜？如果他拥有久久，他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啊，他真的想要从哥哥身边夺走久久。 　　2. 　　久久刚刚洗了澡，一边擦干头发一边走到厨房，打算热一杯牛奶。 　　她刚转头走到冰箱前，就听到门锁的声音，于是往外走了几步，便看到唐绍一边按着手机一边关上门。 　　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欢喜，她微笑地看着唐绍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唐绍把手机放在餐桌上，虽然面带倦意，但还是对着她微笑。 　　“我正要热牛奶，你要不要也来一些？”久久的声音温暖轻柔。 　　“好。”唐绍解开外套的衣扣，“我先去洗个澡。” 　　“嗯。” 　　唐绍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上了楼。 　　久久从冰箱拿出牛奶，倒了双份量在小锅里。听到身后唐绍的手机在震动，便走过去看看。走到餐桌跟前，电话已经停止了震动，她顺便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着来自程越的未接来电。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拿到二楼给唐绍，让唐绍立刻回电话给程越，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刚想拿起，便听到一声短震，她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却定睛看了好久。 　　信息也是程越发来的，内容是：那两人已做掉。日本的货凌晨运出。 　　说不上来看见这样的消息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她再也不会感到可怕和震惊。 　　她有条不紊地回到灶台前，静静地继续热牛奶。 　　她突然想起，她还上学时的日子。成绩优异，老师器重，整个年级的同学对她都很友好，每天生活得简单而快乐。如果那个时候遇见唐绍，她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 　　她突然微笑起来，换个角度想想，看来他们真的是应该相爱的人。上天不早不晚让她在饱经坎坷，一无所有的时候遇见她，然后信任他，依赖他，爱上他。她想，他也一定有着一些恰巧的触动才会爱上自己。 　　他们有着足够的牵绊，在最适合的时间里遇见了彼此，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相爱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感到身后一股温暖湿润的温度靠近自己，随后从身侧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关了灶台的火。 　　“在想什么？”唐绍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奶香的雾气甜柔，仿佛把周围的一切都淋上了一层香滑的奶油。 　　久久低下头，抚了抚他的手臂，眼中弥漫着幸福的温柔。 　　唐绍的发梢有些湿润，他侧着脸亲吻久久耳后细滑的皮肤，几滴清凉的水滴伴随着绵情的吻，如春雨中的细柳拂过般令久久沉醉。 　　“有一次爷爷接我下舞蹈课去了公司，我听爷爷秘书说楼下有个姓唐的少年想见他，那一定是你。”久久闭上双眼，深深感受着他愈加浓情的缠绵，“或许，那天我早一点下楼，你晚一些离开。我们，就会相遇。小小的我，小小的你。” 　　唐绍微微抬起头，露出笑意。 　　久久慢慢转过身，双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唐绍，我们注定会相遇。就算错过了十年，二十年，我们终究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爱上对方。”她把掌心贴在他的心口，“像现在一样，两颗心靠得这么近。” 　　她的双眼深情迷离，像宇宙中的银河梦幻绝美。她慢慢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深情的笑容，犹如微风拂过时，那净透的湖面泛起的片片波光。 　　“久久。”唐绍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孩净白美丽的脸颊，他的双眼发出绚丽的光华，无与伦比的英俊。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想你。” 　　唐绍表达感情总是如此沉静且热烈。也许是生疏所致，或是他慢慢放下顾虑坦诚相待时，和从前的样子相差甚远，总之，所有的情话从他口中流露都是那么特别，那么格外的真挚而令人感动。 　　久久的脸颊红润，心跳加速，全身散发香甜的暖流：“我也在想你……” 　　唐绍仿佛看见她的周身浮现出朵朵艳丽的玫瑰，她每煽动一次睫毛，就会朝天空飞舞出一只美丽的蝴蝶。眼前楚楚动人的女孩仿佛把他拉进一处如梦如幻的美丽幻境中，全部的感官都被放大，她一声轻轻的呼吸都会化作一条柔滑的绸缎，深深缠绕住他澎湃的心房…… 　　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滚烫，就连指尖也灼热起来。他更近地凝视着他深爱的女孩，浓烈的呼吸喷洒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久久，可以吗？” 　　久久心中一阵悸动。 　　她当然知道唐绍指的是什么，她慢慢微笑，仰起头用浓情蜜意的吻回答了他。 　　唐绍的心跳越来越猛烈，他把久久托举到桌面上，动情地亲吻着她。 　　久久完全沉醉在他缠绵的爱意中，她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虚空，他们好像漂浮在明媚的天空中，再无孤寂与阴霾。 　　窗外月光清亮，屋内灯火昏黄，一冷一暖的两团光线融合交错，斑斓美丽。 　　唐绍眼底星辉明灭。他捧着久久的脸颊，像是要把自己无比炙热的感情全部灌入她的身体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改变角度，索取着她的双唇。 　　久久紧紧抱着他，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她闭上双眼，心中那么欣喜与满足，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彼此的全部，再也分割不开…… 　　3. 　　转日清晨，久久先醒了过来。 　　唐绍安稳地躺在她的身边，已经连续很多天她醒来就会看到他。他熟睡的样子透着暖洋洋的英气，紧闭的眼睑薄薄的，清透俊朗，像纯净无暇的玉石。清晨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洒在他的脸上，令他眉宇间再也找不到阴暗与忧伤。此刻他无法再包裹他的内心，不能像醒着时把自己隔绝在淡漠与凉薄之中。 　　原来，这才是唐绍真正的样子，亲和又淳厚。 　　她情不自禁地探出身子抱住她的爱人，唇角随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渐渐翘起，直至弯成幸福的弧度。 　　唐绍稍稍睁了睁眼睛，抬起胳膊搂住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肩膀的皮肤：“早。” 　　“早。”久久甜甜地回答。 　　“想吃什么？”唐绍依旧闭着眼睛，神态安逸。 　　“什么都可以。” 　　唐绍慢慢勾起唇角，那弧度掺杂着睡意朦胧的诱人气息：“要不要再喝一杯牛奶？” 　　久久听了他悠然的撩拨，脸蛋立刻红了起来，她深深扎进他的怀中，羞涩地笑着：“牛奶还是晚上喝比较好吧。” 　　唐绍慢慢睁开眼睛，轻轻笑了。 　　他继续用略微懒散又颇为性感的嗓音说道：“什么时候想喝，随时通知我。” 　　久久笑出了声，她抬头看着唐绍，在他那双英俊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幸福的笑脸。 　　唐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重新揽入怀中。 　　久久的脸颊粉粉的：“我想去七街的花市。” 　　“我可以下午陪你去。” 　　意外惊喜。 　　久久抬头看着他，脸上全是漂亮的笑容。 　　“忙完日本这单生意，我就可以空出一段时间。” 　　“去旅行？”久久眼角露出兴奋的神采。 　　唐绍点点头：“好。” 　　久久重新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 　　真好。 　　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 第36章 唐骏，你不该恨他。 　　1. 　　唐绍，程越和六名保镖陪着久久逛了花市。 　　对于有摊主愿意卖花给她，她感到由衷感谢。 　　唐绍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以为然，他才不要理会瞠目结舌的旁人，他的眼中只有久久美丽的身影，耳朵里只有久久动听的声音。 　　不过，来自日本的一个电话，结束了他们这次特别的约会。 　　久久通情达理地让唐绍回公司处理事情。他嘱咐了程越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久久抱着两盆水仙，心满意足地坐在程越的车子里欣赏。 　　她抬头望向窗外，在一个咖啡馆门口竟看见了唐骏。 　　她坐直身子：“程越，把车停在路边吧。” 　　程越稍稍扭头问道：“怎么了？” 　　“我，我看见了唐骏。” 　　程越往路边张望一下，也看见了唐骏。 　　“我想见见他。” 　　久久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唐骏。 　　唐骏把书和耳机放进书包里，刚抬起长腿跨上自行车，便看到三辆轿车齐刷刷地停在自己前面。 　　他微微愣了一下，看到程越从中间的车子里走出来，打开后车门。 　　久久迈出车子，站在原地望着一脸惊讶的唐骏。 　　“好久不见。”她还是笑了笑。 　　唐骏僵硬地点点头：“是啊，好久不见。” 　　2. 　　他们坐在咖啡厅最里面的位置。 　　程越和六名保镖站在不远处，非常谨慎地观察四周。 　　唐骏瘦了一些，双眼依旧清秀却暗淡许多，这样的眼神使他越来越像唐绍。 　　“我一直有给你发信息。”久久捏了捏手里的咖啡杯，“也给你打了电话。” 　　“很抱歉，我没有回复你。”唐骏微微低下头。 　　“你的伤好了吗？” 　　唐骏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点点头：“已经没事了。” 　　“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图书馆？” 　　唐骏慢慢眨着眼，微微收紧手指：“你知道，那家图书馆已经被我哥买下了吗？” 　　久久愣住：“什么？” 　　唐骏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你经常去那家图书馆，所以买了下来。” 　　久久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里面全是唐家人。当时我并不知道，所以我才跑到那找你，怕你有危险。” 　　“那么，那天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久久怔了怔，连忙问道：“为什么？” 　　她一直以为那些人是想伤害唐绍，原来不是。 　　唐骏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内疚：“那些人，是我妈妈派去的。” 　　久久目瞪口呆，心脏快速地跳动。 　　唐骏皱起清俊的眉毛：“我妈，想用你来威胁我哥。” 　　久久大概明白过来。这就是唐绍一直担心的事情，当有人发现她对于唐绍是怎样的存在，她就会被卷入血雨腥风之中。 　　“你应该知道我妈和我哥之间的事吧？”唐骏望着她。 　　久久缓过神来，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听过一点。” 　　唐骏慢慢露出一丝清冷的笑容：“你知道的，无非都是我妈妈多么蛮横无理。” 　　他抬起头，眼神越来越忧沉：“久久，你想不想听听事情的另一面？” 　　久久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诉说。 　　唐骏的嘴角显露出悠长的苦闷，却硬是笑了笑：“事实上，我妈和我爸很早就认识了，早到我爸还没遇见我哥的妈妈。” 　　久久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越来越失去色彩，变得黑暗而空洞。 　　“那时候我姥爷说什么也不允许我爸这样的人和他最疼爱的女儿在一起，没撑多久，我爸就放弃了。他回到了北方。”唐骏低着头，“可是我妈对我爸一直念念不忘。许多年以后听说他在一次事故中重伤昏迷，我妈便不顾姥爷勃然大怒，跑到北方来找他。” 　　“我妈找了些关系把我爸安排到好的医院接受治疗，一直照顾到他醒过来。这期间，她帮我爸安顿好死里逃生的哥哥，甚至帮哥哥的妈妈摆了灵堂。” 　　久久望着面前眼神淡漠，语气凉薄的男子，他微微皱眉的瞬间，久久恍惚地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唐绍。 　　“哥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妈，我妈很理解他，毕竟我哥的妈妈刚刚过世没几天。我妈不想让我爸为难，便自己在市区买了所房子住下，让我爸有时间就去看她。可随着唐氏越做越大，我爸对我妈却越来越冷淡。我妈一直劝慰自己，觉得我爸是因为生意太忙所以没时间来看她，可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竟然也没有来陪她……她是独自一人在医院里把我生下来的。” 　　久久手心冒出冷汗，对唐骏所说的这些往事感到难以想象。 　　“我妈妈很伤心。身体恢复一些以后就到我哥现在住的那栋房子找我爸……就是那晚，她彻底绝望了。”唐骏的眼底浮现出静默的哀伤，“她听见我爸和我哥在争吵。我爸说他一直都是为了唐氏才和我妈在一起，就算他和我妈结婚，他的心也从没给过除了我哥的妈妈之外的任何女人。” 　　久久撩起眉眼，不知该用什么心情看待唐秋和谢曼之间那已成往事的爱恨情仇。 　　“我妈妈伤心欲绝。她终于明白，其实从最一开始，她就是一厢情愿。如果我妈不是谢家的女儿，我爸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唐骏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所以我妈才会那么恨，才非要从哥哥手里夺走唐氏。即便爸爸死了，她也要报复，也要抢走爸爸利用她建起的一切。” 　　久久好半天才吐了口气，她抿了抿耳边的发丝：“唐绍也知道这些吗？” 　　“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我妈妈不放弃，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敌人。” 　　此刻的唐骏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暖明媚，他变得和唐绍一样阴郁而悲伤。可久久似乎又感到他的那双眸子里有着一丝与唐绍截然不同的情绪。 　　“你该阻止他们不是吗？只有你能化解这场悲剧。”她说道。 　　“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唐骏的眼中慢慢透出冰冷刺骨的恨意，“直到那天我哥朝我开了一枪。” 　　久久终于察觉出唐骏的眼神中，究竟是哪一点与唐绍不同。唐绍的眼中从没有恨，即便他经历了那所有的苦与痛，他的眼神中都没有出现过唐骏此刻这种令人战栗的恨意。 　　她不禁背后一冷，手指传来细微的麻木感，心跳声在耳根深处轰响。 　　“唐骏，你知道唐绍不会真的想要伤害你。” 　　无论如何，她也要说出这句话。 　　唐骏静默地坐着，俊秀的面容没有一丝触动。 　　久久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心慌了起来：“他确实开了枪，可是，伤口只是擦伤不是吗？如果他真的想伤害你，那颗子弹怎么会只是擦过你的胳膊？” 　　“曾经我总是像你这样想，可现在我再也不想替他找借口了。”唐骏眼眶渐渐发红，“从小到大，我总是追在他后面说我多喜欢呆在他的身边，但一直以来他给我的回复除了冷漠就是伤害。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却只换来了一颗子弹。” 　　“不是这样的。唐骏，你绝不会知道唐绍到底多在乎你。那天他回到家” 　　“久久，虽然我五岁才见到他，并且去了英国三年刚回来，可我仍比你更了解我的哥哥。”唐骏打断她的话，眼中的决绝与悲伤如冰川般坚硬冷冽。 　　最近似乎总是有人在久久面前宣称比她更了解唐绍。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他们更了解他，为什么都不在意他早就已经体无完肤，仍自顾自地给他添加痛苦和愧疚？为什么总是用各种方式逼迫着他，却不去宽恕他，安慰他，放过他呢？ 　　久久的眼眶传来阵阵刺痛，视线渐渐模糊，可是这次，她再不会把眼前的唐骏错看作唐绍。 　　因为她的唐绍绝不会恨唐骏。绝不会。 　　“久久，我不想见到我妈和我哥两败俱伤，更不希望他们之中有谁发生不幸。可是我无能为力了。” 　　久久慢慢舒了一口气，眼中不再慌乱：“你六岁的时候，从小花园的假山上摔下来，你跑回家，发现桌子上摆好了药水和药布。” 　　唐骏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在射击场教你射击的那位教官是一名退伍的特种兵，他服役期间各方面的成绩都非常优秀，他还送过你一枚他的勋章。”久久的声音平静，“你在英国寄宿的那家主人是一名律师，他们全家没有人酗酒没有人吸毒，都很友善，通情达理。” 　　“我从没和你说过这些。”唐骏感到极为困惑。 　　“那么你认为是谁告诉我的？”久久直直地看着他。 　　唐骏眼神凌乱起来。 　　“就算他不在你身边，他也在保护着你。”久久语重心长地说，“他那样不轻易表露内心的人，要有多想念你，才会总和我提到你？” 　　她美丽的双眸透出片片光华：“唐骏，在你内心深处，真的不再相信他了吗？” 　　唐骏热泪盈眶，嘴角不断地颤抖。他的眼中有细碎的忧伤和隐约的欣慰。 　　久久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温柔地握住唐骏的手腕。感到来自久久的温暖，唐骏的心口终于不再僵硬。 　　“唐骏，你不该恨他。” 第37章 等我 　　1. 　　久久站在浅水区里，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听到身后传来水声，才慢慢回过神。 　　能在游泳池里分神，对她来说似乎算一件难得的好事。 　　她吸了一口气，扭身看着唐绍。 　　“冷吗？”唐绍扶住她。 　　他本来想换一套带室内游泳池的房子，可是想到屋子里总摆着一池水，肯定会令她感到不舒服，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温度正好。”久久笑了笑。 　　“这间游泳馆上个月新开，设施很好。” 　　久久低头琢磨了一下，然后抬头问他：“如果我喜欢，你是不是也会把这里买下？” 　　唐绍愣了愣，慢慢垂下眼睑。 　　“你知道我见过唐骏。”久久看着他。 　　“他怎么样？” 　　“他很难过。”久久轻轻皱着眉头，“他认为你那天真的想伤害他。” 　　唐绍依旧低着头。 　　“过去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找他把误会说清楚。” 　　“根本没有误会。”唐绍慢慢抬起头。 　　久久的声音有些急躁：“你是不得不开那一枪，可他以为你想要他的命。这怎么不是误会？” 　　唐绍的眼中有幻灭的冰冷：“他早晚都要恨我，那天的事，他怎么认为并不重要。” 　　久久有些悲伤起来：“你真的希望他恨你吗？” 　　唐绍在水中攥紧了拳头，仿佛想要攥住不受他控制的命运。 　　久久的眼中弥漫着哀伤，她轻轻摇摇头：“你没有看见他那天的样子，否则你不会忍心这么说。” 　　“久久。”唐绍的双眼发出强烈的光亮，“你很在意唐骏吗？” 　　久久愣住，心脏凶猛跳动。 　　她是在同一天认识的这对兄弟。 　　哥哥冷峻，弟弟亲善。 　　他们眉眼相似，身体中却灌输着截然不同的灵魂。 　　在唐绍躲避她的那段时间，她几乎两三天就见到唐骏一次。直到今天，她和唐骏相处得都很愉快。他们两人同岁，有着几个趣味相投的话题，连他们的笑容都带着一致的神采。 　　她和唐骏确实有一起读书，一起聊天，一起笑，一起去看艺术展……可是，这只代表他们是朋友。 　　她慌张地眨了眨眼，连忙说道：“唐骏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当然会为你在意他。” 　　唐绍静静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久久的心依旧跳得慌乱，无论多么仔细地看他，都看不出此刻他眼里的情绪。 　　许久，唐绍才松下肩膀，慢慢低头，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忧伤：“久久，你帮不了我和唐骏，我和他之间，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段时间，久久之所以对图书馆的事避而不提，就是怕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更加疼痛。 　　现在看来，她确实不该再提起。 　　2. 　　时间像洋洋洒洒的飘雪，无声滑落。 　　似乎每个人都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日本的生意完美收尾。唐绍遵守承诺，推去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专心地陪在久久身边。 　　这晚星空璀璨，唐绍带着久久到中心街一家有名的日本料理吃晚餐。 　　久久精心打扮了自己。她穿了一件咖色格子连衣裙，搭配了粗花呢的短外套，耳朵上带着上个星期唐绍送给她的一对价值不菲的钻石耳环，再配上她甜蜜幸福的笑容，美丽极了。 　　享用过美味的晚餐后，张辉开来唐绍的车。 　　唐绍为她开了车门，她坐进副驾驶。 　　唐绍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见是程越，便滑动了接听键。 　　“绍哥，出事了！”程越的声音很焦急。 　　唐绍皱起浓长的眉毛：“怎么了？” 　　程越那边越来越嘈杂：“李凯那个混蛋派了两个人潜进我们的冰厂掳走了药师！” 　　“几厂？” 　　“二厂。” 　　久久听到他的话，明白出了事情。她知道他所说的冰厂是制作什么的，她不禁心慌起来。 　　唐绍低头看了看她，思考了片刻：“你现在马上去南五街，我在那等你。” 　　他挂断了电话，迅速坐进车里，发动引擎。 　　张辉和其他几个人见况，也连忙坐进他们的车子里，跟在后面。 　　“出什么事了？”久久担心地看着他。 　　“李凯的人抓了二厂的药师。” 　　对唐绍身边的事，久久已经足够了解。 　　她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配方。” 　　“我不会让他得逞！”唐绍的眼中冒出凶猛的火焰。 　　3. 　　唐绍赶到南五街，停下车。 　　程越跑过来。 　　唐绍下了车：“现在人在哪？” 　　“我带着兄弟们一路围堵，可还是让他们逃了，现在被逼进了西区。” 　　唐绍蓦然一惊：“西区？” 　　“是。刚刚兄弟们来电话，说是堵着他们在西区杨家地盘呢。” 　　唐绍低头思索着。 　　“杨家刚换的新主子，我们没和他碰过面。现在人跑到了他的地盘，追不追？” 　　久久坐在车子里，看着踌躇不定的唐绍，很为他担心。 　　“帮我把久久送回去。”唐绍的声音异常冷静。 　　程越皱了皱眉。 　　“让兄弟们继续追，我现在赶过去。”唐绍扭头看了看久久，然后继续对程越说，“你把她安全送回去，然后再过来。” 　　“我陪你去西区，让张辉他们送姜小姐吧。” 　　“他们也和你一起送。” 　　程越愣了愣：“你要自己去西区？” 　　久久听了，连忙下车走到唐绍面前：“这里还有6个人可以把我送回去，你让程越和你去吧。” 　　“久久，听我的。” 　　久久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她最好的选择是听从他的安排，别给他制造额外的困扰。 　　程越走到唐绍面前：“你不能自己去！” 　　程越眼中的焦虑与担心，唐绍看得明明白白。 　　他叹口气，看了看张辉，吩咐道：“张辉，你跟我去西区。” 　　听了这句话，程越和久久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张辉赶忙跑过来点点头：“好！” 　　唐绍握住久久的手，眼中的焦灼与担忧竟比烟火还要绚丽。 　　久久也紧紧握住他的手，慢慢露出坚强的笑容：“小心。” 　　唐绍英俊的双眼微微含笑：“等我。” 　　久久用力点点头。 　　唐绍扭头对程越说：“一定把她安全送回之后再来找我。” 　　“我知道，放心。” 　　说完，程越便护着久久上车，和另外两辆保镖的车一起离开了。 　　见程越的车驶离视线，唐绍的脸上迅速浮现出老练的冷酷与凶险。他坐进车里，和张辉一起往西区奔去！ 　　4. 　　北方三分天下，东李，南唐，北杨。诸多原因迫使这三股势力当年把总部设定在同一座城市。为了能够分庭抗礼，二十年前，李博一，唐秋，杨仪征三人一纸合约把这座城市分为东西南北四块区域，东区属李家，南区属唐家，北区属杨家。而剩余的西区，便成了一块既敏感又是非的地界。 　　三方纷争不断，便决议西区三家平分，谁也不许在此区域私自流窜他人领地，否则死伤不得追究。可如今李凯的人被逼无路，也不得不冒险闯进杨家地界躲避追赶。 　　然而同样选择冒险的还有向来无所畏惧的唐绍。 　　他绝不让步，尤其是对李凯。 　　“就是这个牌照号！这是他们的车！”张辉停下车，指着路边的一辆轿车。 　　他们两人下车走到跟前。唐绍摸了摸那辆车的前车盖，是热的。那么，他们刚刚弃车不久。 　　已经临近十二点，街上空无一人，道路两旁的商铺已全部打烊。让唐绍唯一想到对方可能会去躲避的场所，便是两条街外的那个足球场。 　　“让兄弟们继续找，你和我去足球场看看。” 　　“是。” 　　唐绍和张辉回到车子里，快速抵达了足球场。 　　张辉把车停在门口。 　　唐绍走下车，从怀里掏出枪，谨慎地迈着轻步走进去。 　　他们搜索了更衣室和看台，并没有发现动静，便放松了警惕，打算穿过草坪离开。 　　突然！大门口传来轰鸣的引擎声！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影从看台边上溜了出来！ 　　唐绍反应极为迅速，他立刻举起枪对准那个人影，刚要开枪，却用余光扫到了李凯的身影！ 　　此刻场面极为紧迫！李凯举着枪对准唐绍，唐绍则把枪口对准了那个逃窜出来的李凯手下！李凯手下身上有伤，惶恐地看着李凯，不敢挪动一分一毫！ 　　这时，李凯身后走过来两个人，张辉见况也举起枪，可实在不知道应该把枪口对准谁。李凯的两个手下也有些慌，胆怯地看了看唐绍，又提防地瞄了瞄张辉。 　　唐绍扭头瞪着李凯，眼中分明可见的怒火！ 　　李凯举着枪，慢慢往前挪了几步：“把杨家人招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绍哥，咱的药师看来是和另一个人逃去别的地方了。”张辉额头冒出汗来。 　　“老大，救我！”那个逃窜出来的李凯手下站在那瑟瑟发抖。 　　面对唐绍，谁会不害怕。这个男人，从来不顾生死，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你闭嘴！”李凯瞪了瞪他。 　　在场的人全都盯着唐绍，因为他此刻的沉默，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战！ 　　李凯领教过唐绍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唐绍，这件事都是你逼我的！你非要抢我家的生意！是你逼我出手的！” 　　唐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扭头看着李凯：“我只说一遍。立刻打电话给你的人，把我的药师送到这里。不然，我绝对让你后悔！” 　　李凯瞪着眼，不屑一顾地大笑：“哈哈，你还真是幽默！我现在四个人，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 　　话音刚落，唐绍就给了他答案！ 　　几乎是在半秒之内，唐绍利落地开出了两枪！一枪击毙了他对面的李凯手下！另一枪，给了李凯！ 第38章 命悬一线 　　1. 　　如果不是李凯在看到唐绍开了第一枪时，条件反射地也开出一枪射中唐绍的心口，唐绍便已经结束了两条性命！ 　　唐绍中枪时身体因子弹的冲击力略微摇晃了一下，导致唐绍对准李凯头部的这第二发子弹擦过他的脖子射向了远处！ 　　李凯被吓破了胆，躺在地上拼命地喊叫！ 　　即便中了枪，唐绍依旧迅速用枪指着李凯身后的一个手下！ 　　见况，张辉便举着枪对准另一个！ 　　李凯的伤口并没有伤到动脉，却喷血不止。他捂住脖子，不知所措地大呼小叫！他身后的两个手下脸色铁青，恐慌地发着抖，低头看看他们的老大，又抬头看着胸口一片血红却纹丝不动的唐绍！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从足球场后门照射过来！ 　　在场的人全都看向门口。只见一辆白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不远处。 　　车灯打在唐绍毫无血色的脸庞上，他微微眯着眼，想要看清坐在车子里的人。 　　李凯的惨叫声惊天动地，两个手下趁唐绍不再盯着他们，便战战兢兢地蹲下来查看李凯的伤势。 　　“绍哥！”张辉跑到唐绍身边，看到他满身是血，吓得连气都喘不匀。 　　唐绍抬手示意张辉不用搀扶他。他赌自己可以开出两枪，他不能倒下，他要赢！ 　　从劳斯莱斯的驾驶座上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大步走到后车门前，拉开车门。 　　只见一袭白色正装的俊俏男人走下车来。 　　男人头发偏长，皮肤净白，四肢修长，一派翩翩公子的气质。他稳步而来，立体的五官好似天生存笑。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先是扫了一眼李凯，然后站在离唐绍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上下打量了唐绍一番。 　　唐绍感到自己的体温在慢慢下降，他必须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搞清楚来者是敌是友。他缓缓扭身，仔细盯着这个男人。 　　“早就听闻唐秋之子不是个普通的角色，现在看来，确实如此。”男人气宇轩昂地冷颜一笑，“对别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唐绍的双鬓滴下汗水，毫无血色的嘴唇勾出潇洒一笑：“杨泽轩。” 　　李凯按着脖子上的伤口，大为震惊地喊道：“你就是杨泽轩！” 　　杨泽轩扭身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凯，然后仰天轻笑：“我们这三个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凑到一块。这样难得的场面真不该是这幅光景。” 　　唐绍感到越来越没有力气，他弯着腰用手捂住伤口：“我确实带人闯入了你的地界，你想要怎样的交代？” 　　李凯以为唐绍怎么也要想办法开脱，见唐绍不会与他统一战线，便慌张起来：“唐绍！这个时候你还想逞英雄！” 　　杨泽轩款款轻笑，抬起净白的手轻轻摸了摸下巴：“事情发生在我这里，我自然要按我的规矩给这件事做个了结。” 　　李凯激动地指着杨泽轩大喊：“杨泽轩，我告诉你！如果我在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李家所有的兄弟都不会放过你！” 　　杨泽轩轻蔑地勾起唇角，冷眼瞧着声嘶力竭的李凯：“你确定你死了，还会有兄弟为你卖命吗？” 　　说着，他用修长的手指从怀里掏出枪，慢慢对准李凯身后的两个手下。 　　那双俊美的眼睛射出如刀子般锋利的光芒：“我现在要杀了你们两个，但在这之前，你们可以扔下他离开。” 　　李凯脸色惨白，慌张地回头看着他的手下门：“你们敢！” 　　“老大，对，对不起！”两个手下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混蛋！混蛋！”李凯极为愤怒地用拳拍打着地面。 　　这时，杨泽轩的司机轻轻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羊绒大衣，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他微微侧脸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李凯。 　　“你的生意越做越差，是因为你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你不反省自己的原因，却非要去掳走别人的药师。既然整件事情因你而起，那么你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杨泽轩的司机和几个杨家手下带着两个男人慢慢走过来。 　　唐绍仔细望着走过来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药师。 　　“唐绍，你的人你现在就可以带走。”杨泽轩往唐绍这边走了几步。 　　“张辉。”唐绍扭头示意张辉把人带走。 　　张辉立刻跑过去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药师，慢慢往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杨泽轩一秒都没犹豫，一枪击毙了挟持唐绍药师的李凯手下！然后又把枪口对准了全身发抖的李凯！ 　　杨泽轩端着冷淡的表情：“你在等死吗？” 　　见况，李凯也顾不上自尊和难堪，匆忙爬起身，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唐绍微微诧异地抬头看着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男人。 　　他斯文地收起枪，然后扭头与唐绍对视，光洁地脸庞上是坦荡自如的笑容。 　　“为什么帮我？”唐绍感到自己说话已经越来越吃力。 　　“虽然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可我早就听说过你，因为你总是喜欢做出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来。我从不觉得有谁比我更聪明，更敢拼，更讲道理，只有你除外。”杨泽轩一改刚刚那种不屑与冷漠的神情，双眼渐渐发出真诚而钦佩的光亮，“唐绍，你赢得了我的尊重。” 　　唐绍的脸惨白无色，身体也没有了温度和知觉，可他竟还是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 　　张辉开着车子从远处驶来，杨泽轩回头看了一眼。 　　他思考片刻，觉得有件事不得不问：“唐秋去世之后唐家大乱，人人皆知，可是现在的唐氏竟让李凯如此忌惮而大乱方寸，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唐绍捂着伤口，眼中是泰然自若的光辉：“拼命就好。” 　　杨泽轩的双眼透出微微的震撼。 　　张辉停住车，快速跑过来搀扶着唐绍，慢慢往车子走去。 　　“唐绍。”杨泽轩叫住他。 　　唐绍慢慢扭身看他。 　　“如果今天你不死，我很希望有机会能再遇见你。”杨泽轩的神情极为认真。 　　唐绍侃侃一笑，顺着张辉的搀扶坐进车里。 　　杨泽轩看着车子极速驶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的司机老于慢慢走过来：“这样公然和李凯结梁子，并不明智。” 　　“这实在是明智之举。”杨泽轩嘴角扬起弧度，侧身看着他。 　　司机老于皱皱眉头，表示不解。 　　杨泽轩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我杨家地处内陆，缺的就是港口。” 　　他慢慢掏出枪，拧下消音器：“李凯早晚要把李家给败了，我需要唐绍这种真正能做事的人和我结盟。” 　　“所以，您利用这次机会，向唐绍示好？” 　　“就算没有任何好处，我也会帮他。”杨泽轩扭过身，把枪递给老于，脸上露出认真的笑容，“我是真的钦佩这个男人。” 　　老于一脸的难以置信：“您从来没有欣赏过任何人。” 　　杨泽轩转身往车子走去：“现在有了。” 　　老于笑着摇摇头，随着他回到车里。 　　2. 　　周围一片黑暗，声音也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唐绍倚靠在座位上，旁边被他救下的药师死死按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拼命地大声和他说话，只是，他不再能听到。 　　他想要找到手机，给他的久久打一个电话，告诉久久再等等他。他让久久等他回去的，久久一定会站在窗边傻傻地望着门口，没见到他，便不会离开。 　　他突然悲伤起来，他打不了电话，因为此刻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体也已经不能挪动一丝一毫…… 　　他想起他和久久在日本遭遇危险时，久久泪光盈盈地问他，是不是觉得他死了，没人会在乎。那个时候，他说自己不值得有人在乎，说他死在那也无所谓。 　　可是这次他不想死。 　　他答应过久久，等自己忙完了这段时间，就可以和她去旅行。他从没告诉她，那天早上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兴奋地说要和他去旅行，他的内心是多么喜悦。他甚至已经查过了几个不错的旅游线路，想让她来挑选。 　　天涯海角他都追随而去，至死不渝。 　　然而，现在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生命正在流逝。他让久久等他，他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行越远。 　　久久，如果我回不去了，你能原谅我吗…… 　　3. 　　唐绍感觉阵阵含有来苏水味道的清风扫过他的发梢和鼻尖。他艰难地睁开一点眼睛，便看到一脸恐惧与担忧的程越。 　　程越一边奔跑，一边俯视着他。他慢慢看向别处，发现周围有几个护士围绕，终于意识到他是躺在推床上，他应该在医院，还没死。 　　他看回程越，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握住程越的手。虽然此刻他的视线全部模糊，可他的双眼却散发着异常明亮的光。 　　程越眼里汪着泪，他明白唐绍想要知道什么。 　　他用力点着头，声音颤抖：“姜小姐很安全，我没有告诉她你在医院。” 　　唐绍根本听不到程越说了什么，只是，看着程越点头，他便能放心下来。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令他担心的事。 　　他松开程越，把手放回身侧，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上一组组苍白的炽光灯。仿佛这一组租刺眼的光束，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似乎只要穿过这如寒冰般的光芒，痛苦和孤独就再也不会纠缠于他。 　　他渐渐觉得自己不再呼吸，便心甘情愿地缓缓闭上双眼…… 第39章 你要是连七分钟都活不到，你对得起我吗？ 　　1. 　　叶琪哭花了眼妆，漂亮的脸上全是泪痕。她始终用双手握着唐绍的胳膊，似乎感受着唐绍身体的温度，才能继续呼吸。 　　身旁唐绍的手机又在震动，她扭头看了一眼，是久久的来电。她猜唐绍一定是答应了久久会平安回去，所以才硬是活了过来。 　　她静静流着泪水，眼中闪烁着痛心的埋怨与哀伤的嫉妒。 　　程越从病房外走进来，把买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到沙发前拿起叶琪的貂绒大衣，走到病床前为她披在肩上。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而入。 　　“还没醒？”这个男人略显焦躁地走过来。 　　程越扭身和他打招呼：“骁然哥。” 　　骁然亚麻色的头发梳理得整齐利落，一双透着孩子气的眼睛清澈明亮。 　　他低头看了看表：“以他的体格，该醒了啊。” 　　“他不会有事了吧？”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给他做的手术。”骁然得意地叉了叉腰。 　　程越仿佛心里有了底，他笑着说：“谢谢你，骁然哥。” 　　“该谢谢我的是他。等他醒过来，我要让他给我的医院再添几台设备，才对得起我为他在手术台上拼了七个小时。”骁然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继续说，“那子弹要是再偏六毫米他就死定了，幸亏他认识我。” 　　说着，叶琪便感到唐绍微微动了一下。 　　她探着身子仔细看着唐绍，开心地喊他：“唐绍！唐绍！” 　　“绍哥！”程越听到立刻跑过去。 　　骁然也走过来，迅速为唐绍检查了一番，确保他各项指标平稳才松了口气。 　　“唐绍。”叶琪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唐绍慢慢睁开眼睛，缓了缓才看清身边的三个人。 　　见他想要说话，叶琪便摘掉了他罩在口鼻上的氧气罩。 　　唐绍的声音虚弱无力：“几点了？” 　　程越没想到唐绍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时间，他怔了怔，连忙回答：“现在是晚上六点多。” 　　唐绍眼睛突然放出光：“我的手机。” 　　叶琪递给他手机：“在这。” 　　唐绍慢慢举起手机，发现距离他中枪那晚，已经过去两天了！他慌忙地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稍稍用力便拉扯到伤口，他忍住疼痛闷哼了一声！ 　　“你要干什么！”骁然立刻上前按住他。 　　唐绍的脸色纸一般苍白：“我给回去。” 　　“回哪？”骁然再次按住他，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此刻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旁边的叶琪垂着眼睛，静静地坐着。 　　“我竟然在这躺了两天。”唐绍抬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和夹在食指上的仪器，吃力地坐起身来。 　　“唐绍，你疯了！”骁然气愤地瞪着他。 　　程越也来到床头，苦口婆心地劝他：“先把伤养好吧。” 　　唐绍没有理会程越，而是冲着一直阻拦他的骁然大声喊：“徐骁然！” 　　他甩开骁然的胳膊，这用力的拉伸，使他顿感胸口一股温热往上涌，头脑一阵恍惚后，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绍哥！”程越伸手扶住他。 　　叶琪默默地流着眼泪，默默地看着唐绍痛苦地喘息着。 　　骁然无可奈何地瞪着唐绍：“我用了七个小时才把你救活，你要是连七分钟都活不到，你对得起我吗？” 　　程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没有告诉姜小姐你受伤的事，你现在回去让她看见，她不是会更担心吗？” 　　听了程越的话，唐绍才安静下来。 　　“就听骁然哥的，留在医院养好伤吧。”程越说。 　　这时，唐绍的手机又在震动，依旧是久久的来电。 　　骁然看着唐绍眼里的担忧与痛苦，轻轻叹了口气：“姜久久是吧？我去把她给你带来。” 　　唐绍抬头看着他：“不行。” 　　“你以为这回你还能像往常那样，硬撑着当没事吗？这次怎么也要卧床一个月，你瞒不住。就让她来这里陪你吧，这样你和她都能安心。” 　　唐绍没有说话。他捂住胸口，用颤抖的手指抹去嘴角的血渍。 　　叶琪始终坐着不说话。她缓缓眨眼，慢慢落下最后一滴泪水。 　　片刻，她站起身，来到窗前，走投无路般地叹着气。 　　她的执着与真心最终输给唐绍和久久的爱情。 　　是啊，她该认输了。 　　2. 　　李凯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躺在床上不停地嚷嚷着疼。 　　一个手下走进卧室，小声对他说：“老大，外面有个女人找你。” 　　李凯睁大了眼：“什么女人？” 　　手下抓了抓头：“她说，是，是来帮你的人。” 　　李凯皱着眉，琢磨了一下：“让她进来。” 　　“是。”手下匆匆走出去。 　　李凯双手撑着靠垫坐起来，往卧室门口张望。 　　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来者，是谢曼。 　　李凯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笑了：“我知道你。” 　　谢曼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 　　“你是唐绍那个弟弟的妈。” 　　谢曼笑了笑：“看来这么多年你也不是白混，最起码认识的人不算少。” 　　李凯得意地挑挑眉毛：“那当然。尤其是和唐绍对着干的，我记得一清二楚。” 　　“那么，你能猜到我为什么要来吗？” 　　李凯嗤之以鼻道：“你想利用我报复唐绍呗。” 　　谢曼摇着头笑了笑：“应该说，我想和你一起报复唐绍。” 　　“你和我？” 　　谢曼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北方三分天下，你在东区，唐绍在南区，那个刚上位没多久的杨泽轩在北区。” 　　李凯用无聊的口吻问道：“这个布局有什么新鲜的吗？” 　　“唐绍打伤你的脖子，是不是也打伤了你的脑子。” 　　“什么意思？”李凯皱着眉。 　　谢曼的眼中透着阴谋：“杨泽轩的北区接壤军事大国，唐绍的南区有来去自如的港口。” 　　她慢慢转身看着李凯：“你可别忘了唐绍是卖什么的。如果这两个人结盟，还有你的好日子过吗？” 　　李凯顿时领悟，他慌张地吸了口气。 　　“我有钱，你有人。我们两个联手，在唐绍和杨泽轩结盟之前，除掉唐绍。”谢曼阴险地笑着，“到时候，那个杨泽轩还能耐你何？” 　　李凯冷哼道：“到时候，你得到了唐氏，可我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谢曼眯起眼睛笑了两声：“你有得选吗？” 　　李凯脸上抽了一抽，尴尬地叹了口气。 　　“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谢曼留下一张卡片，径直走出去了。 　　李凯皱着眉，慢慢拿起床角上的那张卡片，脸上透着萧杀与犹豫。 　　3. 　　久久联系不上唐绍和程越。 　　那天她不该让唐绍走的。她应该试一试，看看自己可不可以阻止他去西区。 　　那晚回到家，她就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他从不食言于她，可是，直到天亮，他也没有回来，她便知道，一定出了事情。 　　无尽的恐惧与担忧如大海般把她淹没。 　　万般无助之下，她不得不给唐骏打电话，可是唐骏也一无所获。 　　今天的晚饭她依旧连筷子都没动。 　　她静静地坐在餐厅里，任凭眼泪滴到桌面上。 　　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像是回了魂一般，快速地跑到客厅。可从门口的监视器里看到的，是唐骏。 　　她略显失落，慢慢打开门。 　　唐骏走进来，看见她红肿的双眼，心疼地说：“久久，别再哭了，眼睛会哭坏的。” 　　久久低着头：“我没事。” 　　“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你。” 　　久久点点头，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下：“保镖们这次没有难为你进来吧？” 　　“上次说的很清楚，所以今天就没有拦我。”唐骏也慢慢坐在她旁边，“今天我去我哥的公司，秘书说他和程越都不在。我进不去，也不认识其他人。” 　　久久的眼中又流出泪水。 　　唐骏抬手轻轻为她抹去眼泪：“也许并没有出什么事，你不是说西区很复杂么，可能只是他有太多事要忙。” 　　“不会的，他答应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唐骏看着她悲伤的神情，心里一阵阵疼痛。 　　“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久久又揪起心来。 　　唐骏把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腕上，心疼地说：“久久，你别乱想。” 　　久久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起来：“那天晚上我不该让程越送我回来，他应该陪在唐绍身边。” 　　就在两人悲伤相望时，门外的院子里亮起了车灯。两人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过来。 　　唐骏抬起胳膊护着久久往后退步，谨慎与疑惑地盯住门口。 　　骁然并没有敲门，而是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唐骏和他搭在久久肩膀上的手，然后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久久。 　　唐骏曾经见过几次骁然，他疑惑地看着骁然说道：“骁然哥？” 　　骁然笑了笑：“你还认得我。” 　　唐骏轻轻点点头。 　　骁然慢慢收起笑容，扭头看着久久：“你就是姜久久？” 　　久久盯着他看，缓缓点点头。 　　“我是唐绍的朋友，我和他在捷克认识的。”骁然对她说。 　　“你，怎么会有钥匙？”久久问。 　　“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 　　“你来找我哥吗？”唐骏问。 　　骁然没有回答，低头叹了口气，然后认真对久久说：“想见唐绍，就跟我走吧。” 　　“他在哪？”久久上前一步。 　　“在我的医院。” 　　久久心口一冷：“他出了什么事情？” 　　“你到医院看见他就知道了。快走吧。” 　　唐骏扶着久久的肩膀，轻声对她说：“有骁然哥在，他应该没事的，快去医院看他吧。” 　　久久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你和我一起去吧。” 　　唐骏眼神一暗：“他不会想见我的……” 　　久久皱着眉，低下头。 　　“快去吧，我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好。” 唐骏暖暖一笑。 　　久久弯起嘴角，微微点点头：“嗯。” 　　骁然仔细看着他们两人，然后插了句话：“院子外面还有很多保镖跟着，绝对安全。快和我走吧。” 　　久久看着骁然：“好。” 　　唐骏静静地望着久久和骁然离开，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出去，关上房门。 　　或许什么都没有变，他依旧在乎哥哥，依旧，爱久久。 第40章 你是我的生命 　　1. 　　骁然一直偷偷瞄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久久。 　　这世上能让唐绍如此牵肠挂肚的女人，他闻所未闻。他当然对久久特别好奇。 　　这个女孩很美。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她仿佛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与沉静。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捷克他初遇唐绍时给他的感觉。 　　她标致的双眼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般纯净柔亮，她的鼻和唇小巧精致，称在宛若凝脂的白皙肌肤上散发着无尽的动人气息。她的脸型乖顺，一只手就能覆盖，会让男人本能般地想去保护她。那缠绵落腰的黑亮长发更是撩拨着所有男人的心弦…… 　　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久久。似乎只要她随意转动纤细优美的身体，轻轻拨一拨她的柔美长发，都会令人着迷不已。 　　如果是骁然最先遇见这个女孩，说不定也会为她不顾一切。不，大概所有的男人都会轻易爱上这种毫无设防又温柔似水的美人。 　　骁然不禁慨叹。久久确实有这个魅力令坚如冰川而伤痕累累的唐绍动容。 　　久久并没有察觉到骁然看着自己，她攥着双手，眼中全是担忧与害怕。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捞回来，他就不会死。”骁然见她那么魂不守舍，便安慰了她一句。 　　久久扭头看他，缓了缓神，才说道：“你是医生？” 　　“对，我在外科领域可有名了。”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久久皱着眉头。 　　骁然清了清嗓子，认真回答道：“那天晚上李凯也跑到西区救人了，他们两个都向对方开了枪。” 　　久久揪着心，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也知道，唐绍一直觉得自己是Superman。都中了枪，他竟还在那聊了会儿天，才往我这跑。他中枪的位置离心脏只有六毫米的距离，幸亏他认识我。”骁然颇为感慨地拍了拍方向盘。 　　久久听得直冒冷汗，她喘了口大气，慢慢看着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轻轻问出口：“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们从来没见过面。” 　　“我和唐绍是在捷克留学时认识的。这么多年，我只在他的手机里见过四张照片，一张是他妈妈，一张是他弟弟，一张是你。” 　　“那还有一张呢？”久久感到好奇。 　　骁然扭头看她：“还是你。” 　　久久稍稍红了脸，慢慢低下头。 　　“我去了美国半年多，上个星期刚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真的发生了太多事情。”骁然扭头看着她，表情难得的认真，“姜久久，谢谢你陪着他。” 　　2. 　　久久下了车飞快地跑进医院，来到高级病房区，第199号房间门口。 　　她喘着大气，慢慢推开房门，轻轻走进去。 　　病房里静悄悄，使得唐绍周围各种仪器的声音如雷贯耳。 　　她走出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尖上，她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唐绍，抬起冰凉颤抖的手指，想要抚摸他的脸，却怕吵醒他。 　　她的双眼感到越来越疼痛，似乎流出眼泪才会得以缓解。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温度，才终于哭了出来。 　　唐绍像是本能般地收紧手指，牢牢攥住她的手。 　　久久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慢慢坐下，也用力回握他的手。 　　唐绍慢慢睁开眼，皱起眉：“你的眼睛。” 　　久久摇着头，慢慢微笑：“我没事。” 　　唐绍静静地看着她：“我让你等，却没能回去。” 　　“没关系，我来找你就好。”女孩泪光盈盈。 　　唐绍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本来答应你去旅行。” 　　久久微笑：“下次再去。” 　　唐绍苍白的脸上勾出一抹愧疚的笑意，他紧紧握住爱人的手，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 　　就差六毫米，他便再也见不到他的久久了。 　　3. 　　唐骏回到自己的住所，换了鞋便略显疲惫地走进卧室躺到床上。 　　这两天帮久久寻找哥哥，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所适从。可换做是哥哥想找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他无法让久久停止伤心，他无法胜过哥哥，即便在他看来哥哥根本不够在乎久久。 　　他突然想起谢曼说过的那句话。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翻身趴在枕头上，一双好看的眼睛罩着浓浓的忧愁。 　　4. 　　心口传来阵阵疼痛，唐绍慢慢醒过来。他扭头看了看窗外静静飞舞的雪花，又看了看趴在床沿睡着的久久。 　　银色的月光均匀地铺洒在她娇小的身影上，她双手牢牢握着他的手，眼睛还是微微红肿，。 　　久久的手机发出一声短震，唐绍偏着头，恰巧看见屏幕上出现唐骏的名字。 　　久久醒过来，坐起身发现唐绍正在看着自己。 　　她微笑地抿了抿头发：“怎么醒了，想喝水吗？” 　　唐绍摇摇头：“到沙发上睡。” 　　听到他这种类似下达命令的口吻，让久久突然想起他们初见时，他的样子。这个男人似乎至今未变，可只要仔细看他那双英俊的眼睛便会知道，他已经截然不同。 　　她的心口泛起片片暖雾：“我想陪着你。” 　　唐绍轻轻皱起浓眉：“趴着怎么行。” 　　“上次听你的，这次听我的。”久久太了解他，她知道如何能让她的唐绍乖乖听话。 　　唐绍果然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不再争论。 　　他看着久久手边的手机：“刚才你的手机震动了。” 　　久久连忙拿起手机看了看。 　　唐绍侧过头，没有去看她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 　　久久放下手机：“是唐骏发来的信息。” 　　听到她坦然的话语，唐绍微微收紧手指，心中有一片喜悦。 　　他扭头看她。 　　“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就找唐骏让他试着找你。”久久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犹如天使的翅膀，“他和我一样担心你，所以发来信息问我你的状况。” 　　唐绍的眼底暗了一暗：“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久久深深叹了一口气，望着他的双眼透着浓浓的感伤：“我也该照顾好自己。” 　　唐绍望着她惭愧的眼神，心中顿生怜惜。 　　他费力地往床边挪了挪，伸开胳膊：“到我这来。” 　　久久眨眨眼，像个听话的小孩坐到病床上，慢慢躺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腰，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臂弯里。 　　“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发现我总是变成你的负担。”她微微羞恼地皱着眉。 　　唐绍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是负担。这些疼痛，这些伤，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早就习惯，也不觉得痛苦。” 　　久久慢慢抬起头，心疼不已地注视着笼罩在迷蒙暗夜中的爱人。 　　唐绍也看着她，眼中浮现着美好的伤感：“你在我身边，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 　　久久的视线因为浓情的感动而越来越模糊。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用微凉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爱人英俊的脸庞。 　　窗外来自遥远星球的光芒，似乎化作一道参透人心的魔法，令唐绍眼中所有的情与爱，绚烂夺目得不再真实。 　　他的眉眼俊逸，嗓音那么动人心弦：“久久，你不是我的负担。你是我的生命。” 　　久久几乎要落泪：“明明是你救了我，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却还和我说这样的话。” 　　唐绍慢慢露出笑容，眼中不再有孤寂。他咬住牙忍着痛，用力偏过身子，在她的额头印下温柔一吻。 　　久久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他给予自己的，他内心全部的爱。 　　他当年独自脱险，而他母亲守口如瓶惨死地窖，他一直觉得愧对母亲，甚至觉得母亲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他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唐氏，他也会用生命来守护。即便放弃自己的人生，他也义无反顾，心甘情愿。 　　就因为他的内心她全都了解，因此她无法劝他脱离这令他痛苦的一切。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他悲伤，然后抱紧他，不再让他感到孤独与寒冷。 　　5. 　　唐绍倚着床头，认真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骁然推门走进来，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 　　唐绍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放下文件，一边查看手机一边对他说：“你要的仪器都在路上了。” 　　“你可别以为我是趁着这次敲你一笔。幸亏你认识我，不然你还能坐在这吗？花点钱报答我多好！再说，那几台仪器都是救命的家伙，下次你中枪的时候，都能用得上。”骁然坐到他旁边。 　　唐绍轻轻叹口气，抬头问他：“你不是担心我没买，那你来干嘛？” 　　“我来看望你很奇怪吗？” 　　“很奇怪。” 　　骁然站起来，一脸嫌弃地摇摇头：“总是爱拆穿别人，怪不得你就我这一个朋友。” 　　“我很忙，有事快说吧。”唐绍继续低头翻阅文件。 　　骁然用一副不识好人心的表情看着她：“我是来告诉你明天就能出院的。” 　　唐绍皱起眉毛：“为什么不提前两天告诉我？” 　　“我提前几天告诉你，你就提前几天走。”骁然颇有感概又极为自豪地叠起双臂，“我可是唯一一个看见过你心脏的人，太了解你了。” 　　唐绍慢慢合上文件，脸上竟露出一点小孩子说谎被揭穿时的表情。 　　“你要是早说，久久就不用回去帮我拿衣服了。”他的脸上有一点无奈地笑意。 　　“提到你的小甜心，我有件事还想和你说呢。我不是八卦才要说的。”骁然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好吧，就算我八卦好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那天到你家接你的小久久时，唐骏也在。” 　　唐绍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 　　“你那个弟弟看着姜久久的眼神，比我手术台上的灯还要亮。你是不是需要在意一下？” 　　“我要在意什么？” 　　骁然知道唐绍是明知故问，他表情严肃起来：“唐骏两手清清白白，不用强迫自己做任何不想做的事，还有个家财万贯的姥爷。他会画画，够独立，性格好，长相好，而且，他还和你的姜久久同岁。你不觉得你的弟弟太有魅力了吗？” 　　唐绍低着头，尽力隐藏住心中的彷徨。 　　“你从一个每天坐在教室里认真上课的三好学生变成现在能独当一面的黑社会头目，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一清二楚。所以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能幸福。”骁然的语气真诚，“我从没见过你像在乎姜久久这样在乎过谁。我不希望你失去她。” 　　这时，久久和程越推门走进来。 　　见况，骁然故作姿态地站起身看着唐绍：“出院后也要注意休息。下次见，最好是你请我吃饭。” 　　唐绍淡淡一笑。 　　“骁然哥。”程越提着东西走过来，和骁然打了招呼。 　　“他又想干什么奇怪的事，马上告诉我。”骁然挥着手往外走。 　　久久微笑地看着骁然走出去，然后把从家里拿来的衣物整理好放进柜子里。 　　“什么时候能出院？”她走到唐绍旁边。 　　“明天。”唐绍回答。 　　“明天就可以？”久久感到一阵惊喜。 　　唐绍握住她的手，轻轻点点头。 　　“太好了。”程越颇为开心地说，“这段时间我真是焦头烂额。” 　　唐绍严肃起来，思考了片刻，抬头对程越说：“这些天你都查到杨泽轩什么了？” 　　久久不再插话，她从桌子上拿起苹果和水果刀，静静地削着苹果。 　　“这件事之前，杨泽轩从没在公开场合里露过面，所以很难查到他的什么消息。现在就知道他在美国出生，他爸妈很早离异，他四岁同他爸回国。目前他自己名下的财产多达十几亿。”程越回答道。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唐绍不禁回想起那晚杨泽轩那精明而锐利的目光。 　　“是。他做事很严谨利落，那天在足球场的事情，直到今天也没有走露半点消息。” 　　“那天他本可保持中立，却偏偏跟李凯结了梁子。” 　　“杨仪征过世没多久，估计杨家这会儿也乱着了，不管是敌是友，他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静观其变吧。”唐绍叹了口气。 　　“我会一直留意。” 　　“李凯那边呢？” 　　“一直没动静。”程越回答。 　　唐绍稍微琢磨了一下，吩咐道：“你通知下去，明天晚上我要在公司开个会。” 　　“好。”程越点点头，“那我去安排了。” 　　“辛苦了。” 　　程越毕恭毕敬地鞠了躬，转身走出病房。 　　久久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为唐绍削苹果。她垂着眼睛，神态安逸，不言不语。 　　唐绍看着她，眼里有千变万化的色彩转动。 　　她那么美。坚强，善良，通情达理。这些天她对他的照顾更是体贴入微，不辞辛苦。 　　她身上到处都是吸引男人的特质。所以唐骏喜欢她，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事实上，任何一个男人为她着迷，他都不会惊讶。 　　然而，此时此刻，久久就安静地坐在自己身旁不是么？她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他要做的只有珍惜她，其他一切交给命运就好。 　　久久，如果你会爱上别人，请一定立刻告诉我，你永远永远，都是自由的…… 第41章 圣诞之夜 　　1. 　　谢曼独自一人坐在豪华宽敞的高级餐厅里。 　　餐厅里的玻璃窗上挂着漂亮的圣诞花环。这样的场景让她不禁想起三十年前她初遇唐秋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她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笑就大声笑，哭就大声哭，喜欢跳舞，喜欢追星，总是从老远就挥手和朋友打招呼。 　　那年圣诞节，她约朋友在市中心的一家高级商店门口见面。她站在明亮的橱窗前，欣赏着漂亮的圣诞花环。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可迟迟不见朋友出现，她有些焦急。转身张望，隐约觉得远处走来的一个女生是她的朋友，便开心地挥着手。 　　“Hi！”她大声招唤着，“在这！” 　　然而，那个女生走近一点，她才发现认错了人！ 　　她尴尬地低下头，希望没有人发现她的蠢样子。可是有一双脚站在自己面前丝毫不见挪动，她便抬起头。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人直直地盯着她看。 　　这个男人，便是她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唐秋。 　　她眨眨眼：“你要问路吗？” 　　唐秋愣了愣：“我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对这很了解。” 　　她又眨眨眼：“那你要问时间吗？” 　　唐秋又愣了愣：“我带了表。” 　　“那你为什么站在我跟前看着我？”她的脸微微发红。 　　唐秋一头雾水：“是你挥手让我过来的。” 　　“我没有啊。”她呆呆地睁着眼睛。 　　唐秋扭身比划着：“我刚刚在那边走得好好的，你用好大的力气冲着我挥手。” 　　她涨红了脸，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挥手。” 　　“你有。” 　　“没有啦。” 　　“明明有。” 　　眼看纸包不住火，她便慌张地解释起来：“我是，我是冲着我朋友挥的手。” 　　“你朋友？” 　　“她还没来。” 　　“没来？” 　　“不是，她刚刚在的。” 　　唐秋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刚刚在？” 　　实在是越说越乱，她又羞又恼地跺起脚：“总之，我没有和你挥手。”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有趣，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和男人搭讪啊。”唐秋摸摸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搭，搭讪？”她瞪大了眼。 　　“我知道自己还不错，可我现在没打算交女朋友，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退，毫不在意她瞠目结舌的样子，迈开步子就离开了。 　　她简直要疯了，立刻又急又气地追上去，非要理论个明白：“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还没说清楚。” 　　“说什么？”唐秋停下来，低头看着她。 　　“你以为你长得帅全天下的女生就都会和你搭讪吗？” 　　“我没说过我长得帅啊。” 　　“你没说吗？”她傻傻地用食指挠了挠额头。 　　唐秋靠近她一步，勾起唇角：“你觉得我很帅吗？” 　　“我没有！”她红着脸，大声否认。 　　唐秋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不是总这么间歇性失忆啊？” 　　“你……你……”她实在是说不过这个男人，只好指着他喘大气。 　　唐秋笑了笑，故意逗她：“看起来我可比你大很多，你要不要用您来称呼我？” 　　她像是大吃一惊，认真地问：“你很大吗？你多少岁？” 　　“你果然对我很感兴趣。”唐秋俯下身凑近她。 　　她赶紧往后退了退：“你是自恋狂吗？” 　　“现在你对我的内心世界都很好奇了。” 　　…… 　　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不可思议又令人难忘。 　　只是，这一生，谢曼也无从得知，究竟那一晚妙不可言的邂逅是有意的安排还是真切的缘分。 　　她再也不能知道了。 　　她静静地坐在餐桌前流泪，可是她的伤痛并不会随着泪水离开她的身体，不然，今天的她便不再有恨。 　　“哎呦！没想到你会来我的地界吃饭。” 　　谢曼从她悲伤地回忆中挣脱出来，喘了口大气，打起精神继续面对她残缺而无望的人生。 　　她落落地看着李凯坐在自己对面：“我既不是唐家人，也不是杨家人，怎么不能来东区呢？” 　　“说得也对。”李凯摸了摸脑后的小辫子，“今天你的这顿饭我请了。” 　　谢曼叠起双臂，倚着椅背，“你来找我，证明你已经决定跟我合作了？” 　　“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还和我谈条件？” 　　“我李凯能跟唐绍杨泽轩平分天下，自然有能和他们抗衡的资本。你可别以为我只剩你这一条路可走。” 　　“你的资本不过就是你李家的兄弟众多而已，那是你爸留给你的，单说你的话，除了和我合作，你就是无路可走。” 　　李凯不以为然地大声笑起来：“无路可走的，还有你吧？” 　　“你最开始的时候，找过唐家那几个老头，想要让你儿子进唐氏慢慢取代唐绍，可没想到那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老家伙，竟让唐绍的几句话给吓破了胆。于是你拿着钱四处打听，拼命找方法却都没能抓到唐绍的任何弱点，也没法动摇唐绍的威慑力。随着唐氏越来越稳固，你便失去了最好的下手机会。”李凯颇为得意地眯着眼睛，“现在你和我也差不了太多。” 　　谢曼轻轻笑了笑：“看来这些天，你查了不少我的消息。” 　　“你把我调查得更清楚吧？”李凯眼中闪着阴险。 　　“说说你的条件。” 　　李凯露出满意地笑容，慢慢掏出一颗雪茄叼在嘴里。旁边的随从立刻替他点燃。 　　他用力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缓缓开口：“帮我放把火。” 　　谢曼微微皱眉：“在哪？” 　　“唐绍的军火库。” 　　谢曼细细考虑着：“你自己去做不是更方便？” 　　“我的人不好混进南区。”李凯双手支着桌面，“而且，我也给试试你的能力吧？” 　　“对付唐绍这种人，最好一举成功。有一点拖泥带水，风吹草动，他都跟雷达一样，分分钟能发现。”他仰着下巴。 　　谢曼慢慢端起咖啡杯，低头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回桌子上。 　　她思考一番之后，看着李凯，信心十足地说道：“好。这件事我来安排。” 　　李凯咧着嘴大笑：“我会把地点告诉你，等我消息。” 　　他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2. 　　叶琪连续好几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这晚，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程越便买了些吃的来到叶琪家。他把车停在车库，然后开了门走进屋里。 　　屋子里没有开灯，酒气横飞，到处都乱糟糟的。他泰然自若地把客厅收拾妥当，然后上楼来到卧室。 　　他看见叶琪蜷在被褥里，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窗前拉上窗帘。 　　叶琪听到声音，稍稍动了动。慢慢抬起脸，见是程越，便缓缓翻过身，抬手捋了捋头发。 　　“几点了？”她微微睁着眼睛。 　　“七点半。”程越打开台灯，一边收拾着地毯上的空酒瓶一边说，“我买了晚饭，到楼下吃吧。”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你我就会饿死？” 　　叶琪慢慢坐起来，气血一往上涌，瞬间感到胃部翻滚。她捂住嘴，跑到卫生间，趴在马桶前用力呕吐起来。 　　程越也来到卫生间，把毛巾浸湿拧干，然后静静地递给她。 　　叶琪按下冲水键，慢慢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水盆前漱了漱口。她接过程越手里的毛巾，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擦拭着嘴角。 　　程越眼中无光，语气很平静：“再折腾几天，你就能放弃了吗？” 　　叶琪心中一震。 　　那天在医院里，唐绍对久久是那么奋不顾身。程越知道她明白，她和唐绍已经没有可能，也清楚她有多难过，所以这几天才一声不吭地来陪着她。 　　叶琪心里一阵酸楚：“你每天都跑到这来，是怕我闷在屋里想不开吗？” 　　“我只是担心你不吃不喝。”程越依旧面无表情。 　　他慢慢转身离开卫生间，继续收拾地毯上的酒瓶和杂物。 　　越是听着玻璃叮叮的响声，叶琪越是感到焦躁。她冲出卫生间，把手里的毛巾扔到程越的后背上！ 　　“你是我的保姆还是佣人，干嘛要替我收拾房间！”她红着眼睛，喘着粗气。 　　程越慢慢站起身，低着头：“保姆也好，佣人也无所谓，我是什么都没关系。” 　　他转过身看着黯哑光线中，那从第一眼开始就令他心动的女人。 　　“我只想在你伤心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我伤不伤心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是要陪在我身边！”叶琪冲到他面前，眼中闪动泪光。 　　“……因为我喜欢你，我在乎你。”程越依旧很平静。 　　叶琪用力捶打着他的肩膀，声音颤抖而悲凉：“我一直喜欢唐绍，你是不知道吗？你是白痴吗？” 　　程越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眼中有些许的责备与心疼：“我昨天带来的午饭你连碰都没碰过，你现在还有力气发脾气？” 　　叶琪的情绪依旧很激动，她晃动身子想要挣脱束缚，却最终耗尽体力倒在了程越的怀里。 　　感受到一股温暖，她便再也忍不住泪水：“我有说过要你带吃的给我吗？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程越皱着眉，眼角有失落的哀伤：“我什么都比不过绍哥，所以我从来不奢望你会回应我的心意。但是，就让我对你好吧……直到有天，你爱上了另一个人，我一定会笑着离开，我保证。” 　　叶琪低声抽泣着，她用颤抖的手指攥紧程越的衬衣：“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发疯，你都不会离开，所以我才这样骂你。” 　　程越慢慢微笑：“我知道。” 　　叶琪站直身，注视着他的双眼透出难以形容的紧迫感：“程越，我不会像唐绍对我那样对你。” 　　程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叶琪双眼朦胧，微微勾起唇角，抬起手指划过他的脸颊。 　　“你喜欢我，我就让你得到。” 　　程越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分明的绝望与痛苦。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被她推倒在床上！ 　　叶琪坐在他的身上，不管不顾地扒开他的衣服！ 　　程越用力握住她冰冷的双手，上下浮动的视线中，他看到她在流泪。 　　他的心一瞬间剧痛难忍。 　　“我总是想象在清晨能和你一起醒来的样子。”他紧皱眉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心绪，“但是……你也喜欢我才行。” 　　叶琪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胸膛之上，那一颗透明的液体仿佛是北极的冰川，令他感到心口刺骨的寒冷。 　　“对不起。” 　　叶琪紧紧闭上双眼，嗓音如同摇摇欲坠的枯叶，凄凉而无助。 　　她哭出声音，慢慢趴在程越怀中，看起来那么悲伤：“对不起，程越。” 　　程越抬手抚了抚她的红发：“永远永远，你都不用和我说抱歉。” 　　他咬住牙，却还是没能忍住，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床面，晕开一片湿润。那一层泪痕就如湖中涟漪，把他的心碎与哀伤往在命运的轮回中，慢慢坠入无尽的静默与绝望。 　　3. 　　旁边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唐骏早就习惯女生向他投来的温热目光，他从不自负也不会显得厌烦，总是彬彬有礼地回以微笑。 　　他俯身仔细地挑选花束，明亮的灯光下，他和鲜花是那么相配。 　　“送女朋友？”服务员走过来，亲切地问他。 　　“送妈妈。” 　　“她喜欢桔梗花？” 　　“对。” 　　“那么我帮你包得漂亮一点吧。” 　　“谢谢。”唐骏微笑着。 　　付了款，他拿着花走出花店，坐进自己的车子里。看了看身旁的花束，突然想起久久曾说她喜欢海棠。 　　他真想送她一束，可是，他还有机会送给她吗？ 　　4. 　　久久披着毛衫，在二楼走廊的柱子上栓了一个漂亮的圣诞花环。 　　手机不停震动，她连忙掏出查看。 　　她的表情微微僵住，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滑动接听键。 　　“唐骏。”久久唤了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 　　“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唐骏的声音听起来寂寞而疲惫。 　　久久往前走了两步，倚靠在柱子上：“我还好。你呢？” 　　“……我也很好，上课，画画，周末回公寓。” 　　久久咬了咬唇，犹豫过后，轻轻说道：“唐绍出院了，你有时间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唐骏没有回话。 　　久久继续说：“我知道你依然在乎他。” 　　许久，唐骏才开口：“我终于明白他说我们不可能做兄弟。” 　　久久不禁为他们两人哀叹。她想，那次在图书馆的事情，恐怕会成为这对兄弟心中永远的伤和痛。 　　“久久，你为什么会爱哥哥？” 　　久久没想到唐骏会问这样的问题。 　　可她半秒也没犹豫便给了他答案：“因为他值得爱。” 　　唐骏低下头，微微叹着气。 　　他总是在想，如果自己把看见哥哥在女人堆里买醉的事情告诉她会怎样。她会对哥哥失望？会离开哥哥？或是，原谅哥哥？ 　　可他无法说出口，他不想让她受伤难过。就算她也许会因此离开哥哥，有可能对他产生感情，他也不想去尝试。只要想到她悲伤的样子，他便愿意绝口不提。 　　他像是打起精神，换了语气：“其实，我很开心，你让我帮你找他。” 　　久久目光颤动，随即，阵阵忧伤淹没她的心：“唐骏，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这时，恰巧唐绍回到家中。 　　他缓步来到二楼，听到久久的声音，便停在了楼梯口。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与她相隔千山万水。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沉重与忐忑：“如果你再也见不到我，你会想念我吗？” 　　久久心头一震。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点点星光。 　　“会。” 　　这一个字如同轻盈的雪花飘摇而美丽。 　　唐骏坐在车里，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欢愉还是悲伤，只是，他的眼眶灼烧般疼痛，全身的血液似乎也不翼而飞。 　　他的眼中渐渐聚满泪水：“久久，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感到幸福，或者，想要逃离让你悲伤的一切，你都要记得，你可以随时来到我的身边。” 　　久久并不清楚唐骏为什么说出这样莫名又伤感的话语。但是，她真的想要感谢一直以来如阳光般存在的这个男子。 　　“唐骏，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在我需要的时刻陪在我身边。” 　　久久的声音像一片温柔的柳叶，飘过唐骏的心口。 　　他含泪微笑：“你要照顾好自己。” 　　久久嘴角有一抹欣慰的笑容：“你也是。” 　　不远处的唐绍一直低着头，他不能完全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久久的那几句话却已足够令他怅然若失。 　　他的弟弟善良，温暖，总是微笑待人。没错，久久应该和这样的男人相爱。可是，命运把他们拢在了一起，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他给久久他能给的一切，他想守护久久，想把久久永远留在身边。因为，他的爱情是他残酷而破碎的生命中，仅存的希望，他不能没有久久。 　　但，她永远是自由的。她不再爱他，她就可以离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迈出步子。 　　“久久。” 　　只要他还有资格唤她的名字，他便感到满足。 　　久久已经挂了电话。 　　她闻声回头，立刻满脸笑容：“你回来了。” 　　唐绍走过来。 　　“王妈还在准备晚餐，我就先上来挂花环了。”久久站在他身边，“很漂亮吧？” 　　唐绍看了看花环，轻轻点点头。 　　“你先去洗澡吧。晚饭还要等一会儿。” 　　唐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她的香气柔柔地围绕住他，令他感到难以形容的平静与踏实。 　　他点点头，慢慢走进卧室。 　　就算她会离开自己也没有关系。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记在心里。如果有一天他又变作了孤身一人，那么这些回忆，便能够支撑他漫长的余生。 　　5. 　　唐骏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他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情渐渐平复。 　　所有的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局面，是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他最终会疏远哥哥，没想到会遇见久久，更没想到，此刻他心中的某一个地方因为爱上久久而怨恨哥哥。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整理心情，扳动手刹，将车子驶入车水马龙的大街中。 　　他今晚要和谢曼共进晚餐。 　　他知道他们约好的饭店是在东区，离开哥哥的管辖范围，他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报复的快感。 　　他拿着花，缓步走进李家饭店，大老远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嚣张地大笑。 　　他拐进过厅，看见这个男人一边笑一边离开谢曼的餐桌前。 　　男人看见唐骏，愣了好半天后，慢慢露出阴险的表情：“你就是唐骏？这血缘真是不可思议。” 　　唐骏皱起眉，警觉地看着他。 　　“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哈哈！”他一边夸张地笑着，一边离开饭店。 　　这样的话唐骏听过很多次了。有这样感慨的人不是哥哥的朋友就是哥哥的敌人。从刚刚那男人的笑声来看，是哥哥的敌人没错了。 　　他低头轻叹了一声，然后走到谢曼跟前，把花递给谢曼。 　　“谢谢。”谢曼捧起花闻了闻，然后笑着对他说，“我还以为你要堵在路上很长时间呢。” 　　“刚刚那人是谁？” 　　谢曼把花放在桌子上，从容地回答道：“是东区的李凯。” 　　唐骏顿时一惊：“他为什么来这找您？” 　　谢曼严肃起来，她低头喝了口咖啡，然后慢慢说道：“你确定你想知道？” 　　唐骏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 　　“反正你只要明白，他能帮你把姜久久夺过来就好。”谢曼脸上竟慢慢浮现出轻松的笑容。 　　唐骏双手全是冷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的母亲一定和这个李凯做了交易，这个交易也一定是对哥哥不利的。他这段时间总是在心里怨恨哥哥，想要哥哥和他一样痛苦，可是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他却变得不知所措。 　　伤害他曾那么深爱的哥哥，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第42章 挽回 　　1. 　　“幸亏你认识我，不然一定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骁然一边给唐绍检查身体一边用救世主的口气对他说。 　　唐绍平躺在病床上，不理睬他。 　　骁然在病历本上做着记录：“过两天就元旦了，哪天有时间陪我去喝一杯？” 　　“年底收尾的事很多。”唐绍一脸拒绝的表情。 　　“小事就交给小弟们去做吧。”骁然边说边拿起化验单仔细核对。 　　“这两天会进一批火药。虽然不多，成色我要把关。” 　　骁然绷住表情，把单子放回桌面。 　　他扭头看着唐绍，像是心灰意冷：“唉。我一介良民，这种事你能说得委婉点吗？自从认识你，我这心脏太辛苦了。” 　　唐绍脸上稍稍有些抱歉的表情。 　　骁然摇摇头，拿起听诊器继续给他检查心脏：“你是不是从灵界来的？” 　　唐绍皱起眉：“什么？” 　　骁然放下听诊器，颇有兴趣地对他说起来：“我最近在看一本叫《千洛千城》的小说。里面的男主角是一头灵界的九色鹿，他就和你一样，自愈能力超强。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挂，可他就是死不了……” 　　唐绍一脸的无奈，他叹口气，坐起身扣好衣扣，一秒都不想多呆，径直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简直就是无所不能，还和你一样喜欢板着脸……” 　　骁然还在滔滔不绝，见唐绍走了，便急急地跟在后面：“我还没说完呢！唐绍！唐绍！” 　　唐绍有时候真会质疑自己交朋友的眼光，可不论骁然吵得他多么晕头转向，他的嘴角也会挂上一点笑意。 　　拐出走廊，在检查区的门口，一个身材高挑，妩媚动人的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因为这女子留了一头红发。 　　叶琪转过身，从包里拿手机的时候，便看见了唐绍。她僵了僵，然后慢慢走过来。 　　骁然闭上了嘴，看着叶琪慢慢吐了口气。 　　他同唐绍站在一排，对着叶琪笑了笑：“叶老板，好久不见啊。” 　　叶琪捋了捋亮丽的卷发，笑着回答：“是啊。” 　　骁然紧跟着说道：“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叶琪点点头。 　　骁然颇为感慨地拍拍唐绍的肩膀，小声对唐绍说：“看来，长得太帅也没什么好处。” 　　他看看这两人严肃的表情，很识趣地默默离开了。 　　唐绍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你不舒服吗？”他有些担心地看着略显憔悴的叶琪。 　　“我很好。”叶琪知道他眼中的担忧并没有爱意，“我是陪我店里的女孩来看病的。” 　　“燕姐说你一直没去店里。” 　　“唐绍。” 　　叶琪心口突然有一股按耐不住的情绪，她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看着他：“如果你不能爱我，就不要关心我。” 　　唐绍微微一怔，略带愧疚地低下头。 　　多年来，叶琪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此刻的表情。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悲伤在漆黑的瞳孔里翻滚：“当年那场大火，我本可以逃出去，是我自己选择留下，是我非要扑到你身上。你什么都不欠我。” 　　叶琪红艳的唇角微微颤抖：“从头到尾，你都不应该因为觉得愧对我，才来关心我。” 　　唐绍自觉无言以对。他和叶琪之间的无奈与心酸，无论如何也拉扯不清。 　　早在那场大火的半年前，他就知道她爱上了自己。 　　在遇到久久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和哪个女人共度一生。更何况，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爱情。所以对于叶琪的示好，他常常一笑带过。 　　他觉得女人们总是轻易就说爱他，只是因为他这副皮囊罢了，时间长一些便不再着迷。如果他知道叶琪对他的感情会越来越浓烈，那时候应该冷颜以对才好。 　　当年他把全身血肉模糊的叶琪送往医院，医生说她后背上的烧伤永远也不会消除。对于一个未婚的美丽女人来说，这该多么痛苦。所以，自那以后，他什么都依着她。 　　他真希望当年叶琪没有救他，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让叶琪逃到安全的地方，不因为他受半点伤害。 　　然而一切的一切，再也来不及修正…… 　　他渐渐感到一股无力的悲伤在胸中蔓延。 　　他低着头：“你脸色不好，多休息几天吧。” 　　他转过身，默默离开。 　　看着唐绍的背影，叶琪心里突然难以自控地悲愤交加起来。她大步跑过去情不自禁地从后面紧紧抱住唐绍，泪水瞬间倾泻而落。 　　“我真的……真的以为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她的声音那么忧伤。 　　唐绍垂下头，看着她牢牢环住自己的双手。 　　对于这个女人，他给的安慰全部变作了锋利的尖刃深深插进她孤寂而悲伤的心。所以，她哭泣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沉默而已。 　　“如今……我知道我和你之间再没希望。”叶琪妩媚的双眼中透着冰冷而落寞的荒凉，“可我还是爱你。” 　　唐绍紧锁眉心，全身的血管都在疼痛：“你说我什么都不欠你，怎么可能。” 　　“叶琪，你该恨我才对。” 　　他慢慢拉开叶琪的双臂，在一片静默的悲伤中，黯然离去。 　　或许，他早该决然而去…… 　　叶琪无力挽回她深爱的男人，她知道。 　　她慢慢跪坐在地面，心碎的抽泣声贯穿整个走廊。 　　她曾经恨久久夺走了她的男人，其实她不该恨久久。即便久久不存在，她也无法让唐绍爱她。她的悲凉好似命中注定，那种散不去又得不到的折磨，大概要伴随她的一生。 　　2. 　　圣诞节那天谢曼对唐骏说的话，时时刻刻出现在唐骏的脑海里。他本打算不再参与妈妈和哥哥之间的战争，可是连续几天寝食难安，令他不得不去把整件事情了解明白。 　　他给谢曼打了电话，说有事情要和她当面说，于是他开车来到她的住所等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妈妈的住所。他环顾四周，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妈妈的气息。如果她的心中再无仇恨，也许如今的他们会在南方过快乐的生活。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不知怎的，突然感到很悲伤。想起他的妈妈，他的哥哥，和他极为陌生的爸爸，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水。 　　他来到卫生间用冷水让双眼降温，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一双眼睛渐渐让他感到厌恶，他低下头，心中传来阵阵疼痛。 　　也许像哥哥说的，他不该回来。 　　不该卷入这一切的，还有一个人，那是他深深喜欢的女孩，他梦中思念的久久。 　　想着想着，他便再次感到鼻子发酸。他快速整理了情绪，推开卫生间的门。 　　这时，他听到妈妈的声音。 　　“你是李凯？” 　　唐骏听到这个名字，刚要走出来，却鬼使神差地重新掩上门。 　　谢曼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看了看屏幕：“怎么换了号码？” 　　谢曼听了那边说了一段话后，惊讶地撩起眉眼：“唐绍一会儿会在他那个军火库入货吗？” 　　听到妈妈提到哥哥，唐骏的心立刻惊了一下。于是他站在原地仔细听着。 　　“人手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告诉我要把这把火放在哪里。”谢曼得意地站在客厅中央。 　　唐骏靠在墙上，双手渐渐发冷。 　　“郊区那的采石场？”谢曼有些意外，“他还真会找地方。” 　　“你放心吧。如果唐绍也在那，一起把他烧了最好。”她坐在沙发上，“我现在就让他们出动，等我好消息。” 　　她挂了电话，然后翻阅联系人准备实施计划。 　　唐骏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即便他怨恨哥哥，也不会希望哥哥死。他全身发着抖，猛地跑出去想要离开！ 　　“小骏？”谢曼站起来叫住他，“你什么时候到的？” 　　唐骏停住脚步怔了怔：“刚，刚到没多久，我去了卫生间。” 　　他不能让谢曼知道他听到了她刚说的话。 　　他脸色苍白，回头挤出一点笑容：“我的导师刚刚给我打电话，我的期末作品必须在明天上交，我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给赶快回去画完才行。” 　　“这都晚上十点了，还来得及吗？”谢曼并没有怀疑他。 　　“来得及。”唐骏露出一点焦急的神态，“我先走了。” 　　“你来是要和我说什么？” 　　“也不是很重要，有空再说吧。”唐骏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您早休息。” 　　“好吧。改天一起出去吃饭。”谢曼笑了笑。 　　“好的。”唐骏急匆匆地推门而出。 　　他大力踩下油门，飞快地穿行在笔直的公路上。 　　原来，他根本无法放弃对哥哥的爱。当哥哥真正遇到危险，他便变回了从前的自己。 　　他先给程越打了电话，可是电话里一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采石场那边一向接收不到信号，大概程越已经到达了那里。 　　唐绍很可能不接他的电话，可他还是试了试，却如他料想的一样。 　　他的手有些发抖，焦急之下只好拨了久久的电话。 　　久久很快接通：“喂，唐骏。” 　　“你和我哥在一起吗？” 　　“他刚离开不久。你找他有事？” 　　从唐绍家到采石场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可以抵达，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让久久担心，他并没有告诉久久发生了什么。 　　他喘了口气：“有事要和他说，我联系他吧。” 　　“好。”久久回答。 　　“那我挂断了。” 　　“嗯，再见。” 　　“再见，久久。” 　　唐骏挂断了电话，猛地踩下油门，往高速公路奔去！ 　　如果可以，他愿意再一次挽回他对哥哥的爱。 第43章 我的哥哥 　　1. 　　唐骏在唐绍之前到了高速公路路口。他把车横在路中间，仔细观察着开过来的车辆，终于在万分焦急中等到了那辆黑色宾利。 　　他连忙下车跑过去，见唐绍停住车，便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哥！” 　　唐绍很意外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哥！不要去采石场！那里很危险！” 　　唐绍目光变化微妙，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话：“我还有事，别浪费我的时间。” 　　说着，唐绍便发动车子。 　　唐骏扒着车门大声喊着：“哥！采石场会出事的！你不能去！” 　　唐绍抬起油门，攥了攥方向盘。 　　他的声音低沉：“上车说吧，我要准时到那边。” 　　唐骏自知是拦不住他的，便也没多想，迅速上了他的车。 　　“哥，东区的那个李凯，好像查到了你今天要在采石场那块做交易。” 　　唐绍一边开车一边操作着手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怎样。” 　　“他们，他们会烧了你在那的库房。”唐骏隐瞒了谢曼参与其中的事实。 　　“你是怎么知道的？”唐绍依旧按着手机，语气平平。 　　唐骏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唐绍并没有追问：“那个库房通常只是我运货的中转站，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找到，也无所谓。” 　　唐骏焦虑不安地皱着眉：“他知道你今天会去那里，他想要你的命！” 　　唐绍终于放下手机，他低了低头，脸色渐渐沉下来。 　　“哥，今天不要去了。就算再重要的事，也别靠近那里。说不定李凯的人已经在那了。” 　　唐绍慢慢把车停在路边。 　　唐骏见况，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露出笑意。 　　唐绍的目光淡漠，语气凉薄：“在那的，真的是李凯的人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飞刀穿透唐骏的心口。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全身好似失去血液，慢慢变得僵硬。 　　唐绍垂着头。路灯昏暗，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片刻，他慢慢扭头看着唐骏，双眼如冰凌般寒冷锋利：“谢曼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吗？” 　　唐骏面目苍白，惊愕且惶恐地看着他的哥哥。 　　“唐骏。他们错过了置我于死地的最好时机。今时今日，不论是李凯还是谢曼，都不再是我的对手。” 　　唐骏的眼中有些落魄的慌张：“我，我确实是从我妈那里知道今晚的事，我妈是被李凯利用了。” 　　“我怎么可能没想到谢曼会和李凯联手。”唐绍仿佛眼中并无波澜，又仿佛层层目光中浸满了沉重和疲惫：“我早就派了众人把手。今天在采石场出现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不会活着离开。” 　　唐骏恍然大悟地盯着唐绍，他的心情如同沉入湖底的颗颗碎石，绝望且无力。 　　“在这之前，你一定故意不去提防李凯的人打探消息。今天李凯和我妈那边一旦有所行动，你便可以知道他们在谋划一起对付你。”他的目光透着荒凉，“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可我却漏掉了你。” 　　唐绍从来没有用如此决绝的口吻对唐骏说过话。 　　看着哥哥异常冰冷的眼神，唐骏突然感到头皮发麻，心脏跳得猛烈且疼痛。 　　神情恍惚间，一股强光照到他的脸上。他向后扭头，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轿车。 　　“……唐骏。你曾和我说你很喜欢在英国的生活。”唐绍目视前方，语气那么悲伤，“真希望你留在那里。” 　　“哥。即便我妈和李凯对你不利，我也不会参与其中。我从没想过做唐氏的主人，我更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哥，我” 　　突然！两个壮汉拉开了唐骏这边的车门，迅猛地把他拖到车外！ 　　“你们是谁！”唐骏用力挣扎！ 　　唐绍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双眼幽深。 　　唐骏似乎明白过来，他拼命推踹着，用难以置信地目光望向唐绍！ 　　“哥！你要对我做什么！哥！”他用尽所有力气扑向车门，瞪大通红的双眼，大声嘶吼，“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敌人！哥！” 　　唐绍依旧目视前方，静默淡然。 　　后面又跑来两个人，一起按住唐骏，用绳子迅速将他的双臂捆绑起来，猛地拉住他往后面的轿车拖去！ 　　唐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的绝望与悲伤。他依旧无休无止地大声叫着哥哥，可是，从头到尾，他的哥哥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渐渐不再挣扎，倚着车窗静静流着眼泪…… 　　2. 　　他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悠久的仇恨。 　　他一直试着理解那么冷漠对待他的哥哥。可是这一次，当他被扔进采石场的仓库中，他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原谅他的哥哥！ 　　他胸口堵着冰火相斥的鲜血，目光抖动，双唇青紫，在万念俱灰的紧迫中，望着程越慢慢走过来。 　　程越眼中透出些许的无奈，他慢慢蹲下，检查了捆在唐骏身上的绳子，然后往唐骏嘴里强行塞进一块毛巾。 　　唐骏一直在奋力挣扎，但全都无济于事！ 　　“他说过那么多次，不要再和他见面，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程越皱着眉，哀叹连连。 　　唐骏被封住口，无法说话。他瞪着眼睛，一直用力晃动身子，大颗的泪水抛向冰冷的空气中！ 　　他好想大声叫喊。问问他的哥哥是不是想置他于死地，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他…… 　　程越站起来，看着撕心裂肺的唐骏，眼中隐约透出一丝同情与无奈。他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默默地走出了仓库大门。 　　周围是如地狱般的黑暗。 　　唐骏泪光闪烁的眼中全是恐慌与绝望！他往后退着身子，试图用墙垛上坚硬的洋灰磨断麻绳。 　　这时，他似乎听到窗边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唐绍根本没有出现在采石场。” 　　“反正咱主要的任务就是放火。再说，听说那个李凯对着他的心脏开枪都没打死他，你觉得放把火就能炸死他吗？” 　　“对。还是赶紧办完事离开这的好，千万别遇见他。” 　　唐骏惊慌失色地加快速度，拼命摩擦着捆在手臂上的绳子！ 　　窗户被那两个男人从外面打开，一股狂烈的冷风咆哮而入。唐骏想要叫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一桶汽油从窗外泼了进来！幸好他的位置离窗户有一定距离，他往里缩了缩，拼尽全力摩擦绳子！ 　　突然！两个点燃的火把落在了铺满汽油的地面上！轰的一声！赤红的火焰烧了起来！黑暗的仓库瞬间发出刺眼的火光！ 　　唐骏满头的汗水被照得光亮！他紧闭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磨着绳子！ 　　猛烈的火苗渐渐靠近装着火药的箱子，只要烧到一个箱角就会瞬间引爆！ 　　仓库中一片火红，温度也越来越高，他已经感到皮肤传来阵阵灼烧感！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体力也开始透支，但是捆在手臂上的绳子仍旧没有磨断！ 　　大火越烧越旺，他蜷起腿尽力远离扩散的火苗。他注意到刚刚汽油已经流到挨着墙的一排木箱子底下，虽然不知道那一排箱子里装着什么，但是只要这一排箱子烧起来，必然会引燃前面的火药箱！ 　　如果他两分钟内还是无法逃脱，那么他必死无疑！ 　　他死死盯着越来越靠近木箱的熊熊大火，在无尽的恐惧与紧迫之下，终于成功磨断了绳子！ 　　他赶紧拿出嘴里的毛巾大口喘气，伸手解开脚腕上的绳子，然后拼命砸开窗户，跳了出去！他连跑带爬地奔出大概十米的距离后，只听身后轰然巨响！ 　　滚烫的气流猛地喷到他的后背，脚下一软，他便飞扑出去！他的双耳嗡嗡作响，全身像是浸在盐水之中，火辣生疼！ 　　他继续往前爬了几步，脸色苍白，手脚一直发抖。他回头看了看门窗被炸开的仓库，浓烈的大火还在燃烧。望着那绝情的团团火焰，他渐渐泣不成声。寒风凛冽，他用滴着鲜血的双手使劲凿打地面，喉咙里发出的悲鸣越来越痛彻心扉。 　　我的哥哥，我从小到大最爱的哥哥，竟然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他要我死！ 　　他的泪水成线直流…… 　　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寂静的郊外。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渐渐泛红，那狂风四起的空气中沾染的不知是火光还是他的血泪…… 第44章 我的弟弟 　　1. 　　看着唐骏被强行压上车，驶向采石场，对于唐绍来说，心中的痛苦已经无法用文字来形容。那轿车的轮子碾压过的仿佛并不是柏油路而是他的心口。 　　刚刚唐骏所说的，谢曼和李凯的密谋，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在意的是唐骏太过在乎他，所以他安排随后而来的手下把唐骏带到采石场。 　　这回他也要逼自己一次才行。 　　唐骏对他的爱，总有一天会要了唐骏的性命。况且，他会誓死捍卫唐氏，他和发疯般想要夺走唐氏的谢曼，最后只能活一个。无论出于哪一个原因，他都必须下狠心斩断唐骏对他的牵挂。 　　周围昏暗冰冷。 　　一片静默中，他拿起手机，却过了许久才想起要打电话给谁。他的手指有些发抖，点了好几次才拨通了骁然的电话。 　　骁然正在办公室里的休息间睡觉，见到屏幕上显示着唐绍的名字，便猛地坐了起来。 　　这个时间唐绍打来电话，一定是出了事情。 　　他极为严肃地滑动接听键：“喂。” 　　唐绍眼睛望着唐骏离开的方向：“现在立刻开着救护车到我在采石场的仓库来，也许，你要帮我救一个人。” 　　骁然并不用多问，便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能让唐绍如此担心却不得不伤害的人，恐怕只有他的弟弟。 　　既然是唐绍的朋友，骁然自然竭尽所能。 　　他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穿着外衣：“你放心。医院这边我也会全员待命。我这就过去。” 　　“谢了。”唐绍挂断电话，又拨通久久的号码。 　　久久很快就接通了：“唐绍。” 　　听到久久的声音，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还在跳：“我要明天早上才能回去。很抱歉，久久。” 　　“没关系。你要万事小心。” 　　“我会的。” 　　“刚刚，唐骏给我打电话找你。”久久说道。 　　唐绍低下头：“我已经见过他了。” 　　“那就好。” 　　“你睡吧。” 　　“好。” 　　久久那边挂断了电话，唐绍才把手机放下。 　　他静静闭上双眼，把无尽的悲伤与痛苦锁回心房。他面前还有一场凶残的仗要打，他必须整理好情绪，保持清晰的头脑去应对。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抬起离合器，踩下油门。 　　2. 　　看见唐绍的车子驶来，程越急匆匆地跑过去。 　　“绍哥。”他弯着腰，从车门外看着唐绍。 　　唐绍一脸沉重：“都安排好了吗？” 　　“真的要这么做吗？”程越非常替他难过，“万一唐骏没能从仓库里逃出来呢？” 　　“所以我才把他交给你。”唐绍扭头看他，眼中充满信任和托付，“一定再三检查他手腕上的绳子。” 　　“好的。” 　　“发现可疑的人了吗？” 　　“现在还没有。”程越摇摇头。 　　“只留下放火的人，其余的就地处理。”唐绍的声音冷冷的。 　　“我知道。” 　　“去吧。” 　　程越走出几步，慢慢停下来。 　　他扭回身，皱着眉：“这次，唐骏真的会恨你。” 　　唐绍眼神零碎忧伤：“那么，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他。” 　　“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上天什么时候给过唐绍后悔的权利？从头到尾，他都别无选择…… 　　“快去。” 　　程越哀伤地叹口气，慢慢点点头：“是。” 　　3. 　　然而，谢曼的人比预想的早了很多出现，虽然设了一些阻碍，但是给唐骏争取来的时间只有几分钟而已。 　　车外狂风四起，唐绍坐在车里，双手冒出冷汗。 　　采石场的这间仓库事实上一直都是运输货物的中转站，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刚刚运来的火药，基本没有易燃易爆的物品。况且，那些火药箱，只有一个箱子里存着零星的火药，剩下的，他已经让张辉暗自运到别处。他还叫来骁然，即便唐骏没能及时逃脱，骁然也会把唐骏拦在鬼门关之外。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可既便如此，他还是极度的慌张不安。 　　夜，荒凉而黑暗。 　　车内一片寂静，每一寸空气中仿佛都存在着凝重的压迫力，使得他渐渐感到无法呼吸。 　　他闭上眼。随后，一声巨响几乎震碎了他整个彷徨而动荡的灵魂！ 　　他没有望向不远处那血一般赤红的夜色，他无法动弹，恐惧又心碎！ 　　不知过了多久，骁然从前面跑过来。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猛烈的冷风灌入车内，令唐绍周围的空气变得和他的心一样冰冷。 　　骁然迅速坐进来关上车门，看着面色苍白的这个男人。 　　他喘匀了气，慢慢对唐绍说：“唐骏平安无事地从仓库里逃出来了，你别担心。” 　　直到骁然说完话，唐绍才发觉有人坐在他旁边。 　　他静静扭头看着骁然：“你说什么？” 　　骁然的心也因为他眼中的悲伤而感到疼痛：“唐骏逃出来了，他没事。出了采石场，你安排的出租车就会经过他身边，把他安全送走。” 　　唐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他低着头紧紧握着方向盘，手指无法自控地颤抖：“如果他刚才……” 　　一阵哽咽令他再也说不出话，他伤心欲绝地喘息着，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已冻结。 　　这么多年，骁然只在唐绍第一次杀人时，见过他如此恐惧而痛苦的样子。 　　骁然的眼眶渐渐发红：“他是你唐绍的弟弟，你们流着同样的血，你信任他，所以才赌了这一把。你知道他一定会逃出来的。” 　　这时，程越急匆匆地跑过来。 　　唐绍降下车窗。 　　程越弯下腰，先观察了唐绍的状况，才慢慢说道：“唐骏已经离开了，他没事。放火的人放了一个，其他几个人我已经处理好。仓库里没太大的损失，兄弟们正在清理。” 　　即便悲伤冲破胸膛，唐绍也要保持思考。究竟要多坚强的意志力才能做到。 　　他直起身，闭着眼睛，阵阵寒风吹动他的发梢：“确保李凯谢曼那边能够得到消息。派两个人联系这批货的买家，让他们放宽心。” 　　“好。”程越点点头，转身离开。 　　唐绍关上车窗，仰身靠着座背，双眼像此刻冰冷漆黑的夜空一样无望无光。 　　骁然低着头，语气消沉：“你不想唐骏成为你的弱点，不希望他因为你被卷入无法预估的危险与阴谋之中。可他还那么年轻。虽然在国外呆了三年，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你暗中替他打点。对于这个凶险的世道，他不可能和你一样看得通透。” 　　他慢慢抬头看着远方：“唐绍，这一次，他不会原谅你了。” 　　唐绍皱住眉心，静静地看着前方摇曳不安的枯树。 　　他的弟弟对他的恨，终于覆水难收。 　　唐骏。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亲爱的弟弟。你一定要站在安全的地方，永远地恨我…… 第45章 痛彻心扉 　　唐骏把车停在唐绍家门口。 　　他摇摇欲坠地走到大门前，慢慢抬起头，眼中晃动的是悲痛欲绝的心伤。他抬起手轻轻敲打冰冷的大门，眼眶再也感受不到泪水的滴落，正如他碎裂不堪的心再也不能体会疼痛。 　　他捶打大门的声响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急躁，直到血液中的悲愤越来越难以承受，他才终于大吼起来！ 　　“开门！”他低着头，目光犹如狂暴的狮子，“开门！” 　　久久从睡梦中惊醒。 　　她下床来到窗前，看到院前的铁门剧烈颤动。由于并不能看见铁门外是谁在怒吼连连，带着疑惑与忐忑，她便披了件外套，匆匆跑下楼。 　　她站在门口的窗台前往院子里张望，见到王妈也披着衣服出来一探究竟，便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姜小姐，你不要出来！”王妈见到她，赶快跑过来拦住她。 　　“开门！给我开门！”门外的唐骏依旧拼命凿打铁门，情绪极为失控地叫喊！ 　　久久立刻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唐骏。” 　　唐骏的额头缓缓流下鲜血，渐渐与泪水融在一起。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喘着悲愤的粗气，慢慢仰头哽咽。 　　“我不相信。”他双眼通红，嘴角止不住地颤抖，“不可能……” 　　隔着一扇门，久久静静聆听着他的悲伤。 　　“你怎么会那么对我？”唐骏的嗓音哀凉而绝望，“你出来回答我！” 　　“你想让我死在那里吗！”他依旧仰着头，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久久往前走了几步，听着他悲痛交加的声音，也渐渐感到悲伤。 　　唐骏整个人都在发抖，沉重的怨怒在他眼中沸腾：“你真的！要我死吗！” 　　他的哀吼在这个漆黑绝望的深夜汹涌蔓延：“难道我和你不是留着一样的血吗！” 　　他的一双瞳孔越来越暗沉。 　　他慢慢垂下头，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我是你的弟弟……” 　　一串没有答复的质问过后，他感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他缓缓跪坐在一月的寒冬里，看着自己的泪水在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深暗的哀伤。 　　他的声音随着一阵寒风飘向遥远的天际：“我是你的弟弟……”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对哥哥的爱，悲愤至极地嘶喊着：“我是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 　　从此之后，唐绍不再是他的哥哥。他也不再是唐绍的弟弟。 　　从此之后，唐绍眼中的淡漠与凉薄，终于不会再令他痛心疾首。 　　从此之后，他将会永远憎恨他曾经深爱的哥哥…… 　　久久的眼眶已经通红。任何了解这对兄弟的人，都会为他们无奈的命运而落泪。 　　她走到大门口，刚想开门，却被王妈拦住。 　　“姜小姐，你不能开门。”王妈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王妈。外面的是唐绍的弟弟。” 　　“唐先生一直也不喜欢他这个弟弟啊。这深更半夜他在这大喊大叫，你要是出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对着你继续发疯。” 　　或许除了唐绍身边的两三人之外，再没人知道唐绍有多爱唐骏。 　　久久叹了口气，慢慢板起脸：“唐骏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她推开王妈的手，拉动门栓。 　　“姜小姐！”王妈一脸为难与担心。 　　“就算出了事，我也不会让唐绍为难您。”久久决意如此。 　　王妈终于缩回手，叹着气往后退步。 　　久久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她急忙打开门走到外面。 　　别墅周围一直都有安插保镖巡逻，自从在图书馆那件事之后，唐绍更是加派了人手，平日里久久从未见过他们，此刻几个壮汉贸然出现，久久呆愣了好半天。 　　他们慢慢围住久久。 　　久久头皮发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保镖组长走近一些，对她说道：“姜小姐，绍哥吩咐决不能让你独自走出院子。” 　　另一个保镖也往前走了几步劝说道：“姜小姐，请回到屋子里吧。” 　　久久环顾四周，看到唐骏坐在他的车里，额头抵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她有些焦急：“我只是想问问唐骏出了什么事。” 　　又一个保镖说道：“就是因为他在图书馆惹出事，绍哥才派我们几个过来保证你的安全。” 　　“他不会伤害我。” 　　久久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这几个男人死死挡住。 　　“如果你们再敢阻止我，我保证你们明天就不是唐家的人！” 　　久久很少疾言厉色地说话，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看起来是不是足够坚决。 　　好在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敢再拦她。 　　见况，她快步走到唐骏的车子前拉开车门，俯身看着他。 　　“唐骏，发生什么事了？” 　　唐骏依旧动也不动。 　　久久打了个寒颤，犹豫了下，便坐进了他的车里。 　　离近了她才发现他遍体鳞伤！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轻轻扶了扶他的肩膀：“唐骏！你怎么了？” 　　唐骏闭着眼睛，静静地流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的伤？”久久焦急地晃了晃他，“你没事吧？” 　　“他想要我死。”唐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的声音缥缈幽静得令人发冷，“刚刚，他想杀了我。” 　　久久听了他的话，扶着他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她双眼晃动，随后无奈地喘了口气：“或许唐绍真的伤害了你，可他只是希望你能远离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在保护你。” 　　唐骏慢慢坐起身，低着头默默说道：“今天我去我妈的住所找她，听到那个东区的李凯给她打电话，让她烧了我哥在采石场的仓库。” 　　久久惊慌地撩起眉眼。 　　唐骏缓缓扭头看着她，双眼哀伤：“他们说我哥也会出现在那，所以刚才我打了电话问你他在哪。” 　　久久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我赶去阻止他去采石场……”唐骏眉心颤动，泪眼婆娑间透出无尽悲痛，“可是他却把我绑在那间装满火药的仓库里……” 　　久久心脏越跳越快。 　　“我拼尽全力，才从火场里挣脱出来。” 　　“怎么会这样……”久久摇了摇头。 　　她感到难以置信。她无法想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令唐绍不得不做出这样可怕的事。 　　“我没有被炸死在那，他要失望了。”唐骏的眼中弥漫着心碎的怨恨。 　　久久慌张地摇着头：“不会是这样的。唐绍绝不会” 　　“久久，你真的知道自己爱着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唐骏打断她的话。 　　他注视着她，眸子里的愤恨真真切切。 　　“哦，我知道。”久久异常坚决地回答，“他是我见过的，最值得被爱的人。” 　　看着久久提到唐绍时眼中夺目的光华，唐骏心中立刻泛起股股怒火！ 　　他瞪起眼睛，情绪瞬间失控：“那么，就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像你在乎他这样在乎你！” 　　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一下子窜了出去！ 　　“唐骏！”久久仰着身子，万分惊慌！ 　　门前的几个保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其中一个保镖想要打爆唐骏的车胎，却被组长拦下。 　　“车开这么快，姜小姐会受伤的！” 　　那个保镖只好放下枪，束手无策地跺着脚。 第46章 我不想再劝自己原谅他 　　1. 　　唐骏拽着久久走进一栋偌大的宅子。久久想要挣脱，却也只能被迫随着唐骏匆匆上到二楼。 　　“唐骏！快放手。”久久一直往后拖着步子。 　　唐骏终于放开她。 　　久久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揉搓着自己的手腕：“这是什么地方？” 　　“是我妈上个星期刚买下的宅子。”唐骏低着头。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唐骏转过身看着她，眼中蕴含着深暗的悲伤：“因为我想看看，你口中那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会不会不惜危险来这里找你。” 　　久久有些不解。她皱着眉望着唐骏。 　　唐骏慢慢走到她面前，语气冷冷：“这里是西区中二街，李凯的地盘。” 　　“我现在在中二街？”久久感到很诧异。 　　她慌张地对唐骏说：“唐骏，这么做会出事的！” 　　“那最好！” 　　唐骏突然拉住她，把她拽进客房，然后迅速关上门，从旁边的角桌上拿起钥匙，把门锁了起来！ 　　久久扑到门前，用力凿门：“唐骏！开门！唐骏！” 　　“唐家，李家，杨家不都忌惮着这块地方么？听说他们在西区不得私自踏入各家领域。”唐骏站在门口，双眼冒着火星，“我倒要看看，唐绍会不会冒险来这里找你！” 　　这次唐骏伤得不轻，久久放弃呼喊，焦急地张望整个房间。她甚至想从窗户跳下逃走。可是，她以唐绍女人的身份独自出现在西区，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她手足无措地来回踱步，可似乎她只能依靠处在崩溃边缘的唐骏。 　　2. 　　久久倚靠着房门打了个盹。 　　外面一声玻璃瓶倒地声惊醒了她。她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朦亮。 　　她匆忙站起身，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唐骏，你在外面吗？” 　　她愤怒地大声喊着：“你快开门！” 　　唐骏坐在地毯上，头靠着沙发，手里攥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听到久久的声音，他慢慢睁开含泪的双眼，俯身拿起倒在地板上的酒瓶。 　　“唐骏！你听到吗？快把门打开！” 　　久久焦急的声音从客房里传来。 　　唐骏把瓶子里剩下的酒灌进胃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踉跄地走到客房门前，用钥匙摸索了好半天才打开门。 　　一开门，久久便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她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唐骏，所有的怒气全都消散了踪影。 　　“他并没有来找你。”唐骏清冷地笑了笑，“这栋别墅刚刚落下我的名字，他不会轻易找到的。” 　　久久静静地看着他。 　　唐骏缓缓转身往回走，语气含着明显的醉意：“不过你也别灰心，刚刚他没有炸死我，一定在认真写总结报告。怎么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知道你在哪。” 　　久久慢慢走到他身边：“你喝醉了。” 　　唐骏转过身，一不小心被脚下的酒瓶绊倒！ 　　久久立刻上前扶着他。 　　唐骏双手撑着地面，把头埋在阴影间，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他略显单薄的肩背仿佛是冰天冻地中即将崩塌的雪峰。 　　久久知道他在哭泣。她静静地看着他两个手腕上鲜红的伤口，然后慢慢抬手拨开他额前的黑发，轻轻为他把眉毛上的血痕擦掉。 　　“真希望你没有经历这么可怕的事。”她美丽的双眸含着感同身受的悲伤。 　　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一个悲戚动人的眼神拴住了唐骏的全部心神。然而直至今日，他也没能向久久表露真心。忽然间，在这苍白虚弱的光线中，他感到胸口传来一滚一滚的悲伤、愤怒与不甘，这些难喻的情绪裹着阵阵悸动，把脑海中所有的理智冲刷殆尽！ 　　他猛地拽过久久的肩膀，探出下巴，用迫切的吻封住久久的双唇！ 　　由于事发突然，久久一瞬间呆住了，完全无法动弹！而当她猛地回神，察觉到眼前的状况后，才开始拼命回绝唐骏的亲吻！ 　　她用力推开唐骏，急忙往后退着身子坐到沙发上！她抬手捂住嘴唇，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倒吸一口凉气！ 　　唐骏却显得十分镇定，似乎他早已料到久久会拒绝他。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坐到沙发上。 　　“你真的不知道吗？”他低着头，浓黑的睫毛在竭力掩盖他的落魄与悲哀，“我喜欢你。” 　　久久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慌乱之中。她喘着大气，难以置信地望着唐骏。 　　唐骏缓缓抬头看她，那双曾经明媚俊俏的眼睛如今仿佛落上了一层苍白而孤寂的干砂：“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我就喜欢上了你。” 　　“唐骏……”久久惊愕之余，又因他那份真切的情绪而有所触动。 　　“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属于别人，可我还是变得越来越在乎你。”唐骏的目光闪烁不定。 　　“因为在我看来，唐绍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爱，他配不上你。”他的语气显得越来越愤恨。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你的困扰。” 　　久久的脑海中仍然存着一片空白，脑袋昏昏沉沉，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境中徘徊。 　　“困扰我的不是你，久久。是要杀了我的哥哥！”唐骏的眼中含满悲愤，“因为喜欢你，我曾经觉得愧对他，但现在我再也不需要觉得内疚。” 　　他突然坐到久久跟前，用力抓住久久的手臂：“久久，和我离开吧！跟我去英国！你会喜欢上那里，也会喜欢上我。” 　　久久往后仰着身子，隐约感到一丝危险。 　　“难道你不觉得我和你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吗？”唐骏更加迫切地望着她。 　　“唐骏，你醉了。”久久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我很清醒！你为什么要留在唐绍那样的人身边？他究竟哪里比我更配你？” 　　唐骏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紧紧攥住久久的手，双眼发出晃动的火光。 　　“久久，你会喜欢我的。” 　　他突然捧起久久的脸颊，想要再次亲吻她！ 　　“唐骏，放开我！”久久看到他那渐渐靠近的目光中充满着危险的欲望！ 　　她用力抵住他的肩膀，拼命扭动身体挣扎，却在抬头看清咫尺间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双瞳的刹那，全身颤栗！那是一双燃烧般火红的眼睛，正发出极度悲愤与渴望的亮光！ 　　平日温和友善的唐骏，此刻变得凶猛又可怕！他喷在久久脸颊与脖颈上的气息灼热而充满酒气！ 　　被胸口那激烈的心跳追赶着，久久失声叫喊，可面对压倒性的强制力，她的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 　　“唐骏！唐骏！”她被紧抱住的身子蜷缩着，一动也不能动。 　　唐骏不顾她的挣扎与哭喊，依旧强硬地按住她的双臂，不停地亲吻着她的双唇与脖颈！ 　　久久全身因为震惊与恐慌而战栗不止！ 　　女人永远也别想用力气赢过男人。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便开始放弃挣扎，事实上，她早已消耗了所有的体力。 　　“唐骏，求你放开我……” 　　她能做的只有哀求。 　　唐骏的脸颊蹭到她滑落脖颈的泪水，这一丝冰凉，终于令他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着痛苦落泪的女孩，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做多么可怕又多么令人唾弃的蠢事！ 　　他迅速弹起身子，往后退了好远。 　　“对不起！”他惊慌失措地喘着粗气，眼里还残存着来不及收敛的沉迷，“我，我不怎么会喝酒。久久，对不起，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久久把被扒开的衣领牢牢裹紧，倚住沙发蜷缩着发抖。 　　“我怎么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久久，请你原谅我……”唐骏慌张地往前挪动了一些。 　　久久立刻往后退。 　　“别过来！”她惊恐未定地流着眼泪。 　　唐骏心如刀绞！他恨不得刚刚自己烧死在那间仓库里，那样的话，他就不会伤害他心爱的女孩，更不会让她像此刻这般惶恐哭泣。 　　自责与悲伤在他的体内越来越膨胀，他只能用力捶打自己，从而分散愧疚与悔恨带来的痛苦！ 　　久久连忙探出身子制止他：“唐骏，别这样。” 　　唐骏眼里全是痛苦的泪水，他望着久久，希望她给予自己宽恕。 　　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与落魄，久久渐渐心软下来。 　　“我并不想伤害你。”唐骏的双眼通红，语气透着无尽忏悔，“对不起，原谅我，久久。” 　　他经历了这么多的心伤，如果刚刚是处于爱的冲动而情不自禁，那么久久愿意试着原谅他。 　　“唐骏，如果你不说，我恐怕永远也不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能回应你的，只有抱歉。” 　　唐骏的嘴角微微颤抖：“如果没有唐绍，你会爱上我吗？” 　　久久愣住，慢慢避开他热切的目光，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回答他。 　　唐骏缓缓低下头咬住牙。 　　他总是想要从无尽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可他每次都深深感到自己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拖入更绝望的深渊…… 　　3. 　　唐骏最终还是把久久送了回去。 　　天色已经明亮，晨间的一切都是那么寂静而哀凉。 　　车子缓缓停下，久久便匆匆下了车。 　　唐骏走出车子，叫住她：“久久。” 　　久久停下脚步，扭回身看他。 　　“刚刚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处于同情与安慰，她还是给了他一个微笑。 　　“可是你说唐绍想要你的命，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信的。”提到唐绍，她的眼中便立刻有了神采。 　　“久久。”唐骏的声音平静而感伤，“我不想再劝自己原谅他。” 　　他走到久久面前，眼中发出凌冽的冷光：“从今以后，我不仅恨他，还要从他身边把你夺走。” 　　久久呆愣住，看着唐骏那决绝而令人生畏的神情，她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外面很冷，快进去吧。” 　　唐骏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情绪，他慢慢转身，驾车离去。 　　久久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唐骏离开的方向。她心里很清楚，唐骏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温和的男子。想要继续撑下去，他必须让那颗被唐绍伤过的伤痕累累的心，彻底变硬。 　　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她真的好心痛，因为唐骏已经开始不再称唐绍为哥哥。 第47章 热泪盈眶 　　1. 　　唐绍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发现久久没了踪影，瞬间所有的倦意都消失不见。 　　他迈着长腿四处找寻都没有看见久久，便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刚想给久久打电话，竟发现院里的大门打开，缓缓停住了一辆熟悉的蓝色轿车。 　　他愣了愣，慢慢走到窗前。 　　他看见久久从车子里走出来，紧接着唐骏也推开车门下了车。他们在交谈，看起来好像刚刚发生过争执。可在寸寸晨光的映衬下，他们看起来却又像一对相爱多年的恋人。 　　他慢慢垂下手臂，感觉自己心脏里的血液正在流失。 　　唐骏开车离开后，他才见久久慢慢转身走进院子。 　　久久开门见到他，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眼神暗了暗。 　　“你和唐骏去了哪里？”唐绍站在幽冷的灯光下，显得疲惫而落寞。 　　久久微微吐了口气：“是我要和唐骏离开的，你别怪罪任何人。” 　　不知怎的，她看见唐绍，眼前便浮现出唐骏伤痕累累的样子。虽然知道他一定是不得已才那样对待唐骏，但她还是会因为他不顾唐骏安危而怪罪他。 　　见他没有再说话，她便低着头，往楼梯走去。 　　唐绍看着她默默走过自己身旁，心里有些焦躁和气愤。 　　他转身往前走了一步，望着她的背影说道：“你明知道没有我的安排很危险。你为什么要跟他出去？” 　　“你为什么要让他经历死里逃生？”久久仿佛也憋着一些火气。 　　她慢慢转过身看他：“你知道他有多伤心？” 　　唐绍不再言语，他静静地垂着肩膀站在那，看起来悲伤得令人心疼。 　　久久的心头一阵酸楚。 　　她走回他面前。只要看着他忧伤的目光，她便无法再怪他。 　　唐绍抬头注视着她，把她牢牢揽在怀里。感受到属于爱人的特殊香气，他才慢慢把眉头舒展开来。 　　久久缓缓抬起双臂，把两只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淡淡的：“你不能那么对唐骏，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从此以后，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唐绍的目光里透着沉重的忧伤。 　　久久轻轻叹口气，松开手臂看着他：“你会拼尽一切阻止唐骏的妈妈从你手里夺走唐氏，无论为此要做出多么可怕的事，你也在所不惜。那么到那时，唐骏会因为你伤害了他的妈妈而恨你入骨，所以你希望他的怨恨早一点开始才好。你逼他恨你，你觉得这样的话，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没有对你的爱，他便不会为难，不会痛苦。” 　　唐绍英俊的双眼愈加深暗，握住久久双臂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可你的弟弟远比你以为的更爱你。”久久的心跳随着他落寞而悲痛的眼神越来越沉重，“你渐渐发现不论怎么冷落他，伤害他，他都咬住牙原谅你。所以这一次，你才拼尽全力让他恨你。” 　　久久那双动人的眼眸总是可以看透唐绍的内心。 　　他的久久那么了解他。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寻到一丝光明，在这千丝万缕的痛苦里，他终于得到了些许慰藉。 　　“我想，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你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他终于像你期待的那样恨你了……可是，唐绍，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去看看，现在唐骏的样子真的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吗？” 　　唐绍双眼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最好的结果。” 　　久久轻轻皱起眉毛，仔细看着他眼里的哀凉。 　　她还想试着劝慰他，可下一秒，她的双唇就被他深深吻住。 　　唐绍眼眶湿润，连呼吸都渗着忧伤。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柔地托住久久的下颚，全身散发着撩人的掠夺气息。 　　似乎此时此刻，只有久久的亲吻才能抚慰他破碎而凋零的灵魂。只有感受着久久的温柔才会让他暂时忘记所有的悲痛与哀愁。只有如此用力地抱着他此生唯一的爱人，他才能继续撑下去…… 　　久久在他发烫的怀抱中，渐渐感到眩晕，双腿也慢慢失去力量。可她仍能从他粗重的呼吸中，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无奈。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死守唐氏，也明白他为何如此执意要让唐骏恨他。她全都清楚，可她什么也帮不到他，对于这一切，她无能为力。 　　她突然感到极度悲伤。她刚刚不该去怪他的。没有人比他更不愿去伤害唐骏，也没有人比他此刻还要悲痛交加，更没有人比他更想脱离这该死的命运…… 　　她红着眼眶，踮起脚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虽然不能为你做什么，但我会永远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没人谅解你，我来谅解你。没人安慰你，我来安慰你……你的悲伤与痛苦，都让我来替你分担。” 　　“别替我分担这些。”唐绍的双瞳从没透出过如此心伤而无助的脆弱，“久久，我只要你抱着我。” 　　他弯下腰，探出下巴动情地亲吻她。大概只有这样做，他才不会因心口发出的阵阵剧痛而无法呼吸。 　　久久的眼角溢出泪水，她用力抱住唐绍，深情地回吻着她的爱人。 　　如果那残酷的命运最终还是将唐绍无情地推下悬崖峭壁，那么她也会微笑地闭上双眼，死死拉住他的手，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一起坠落…… 　　2. 　　唐骏苍白着脸，拖着满身的落魄与绝望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摸索出身上的钥匙，刚把钥匙抵住锁眼，门却轻轻地敞了开。 　　他抬头，便看见谢曼焦急地跑出来扶住他。 　　“小骏！”谢曼一边哭泣着，一边把他搀进屋里，“你手机关机，我派了好多人找你，你去哪了？” 　　唐骏步履蹒跚地栽倒在自己的床上，不言不语，只用血红的双眼望着冰冷的晨光。 　　谢曼匆忙拿来浸湿的毛巾，为他擦拭着额头的血迹：“你为什么会去采石场？” 　　唐骏面色惨白，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谢曼抬起他的手腕，看着鲜红的伤口，感到锥心般的痛：“唐绍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唐骏？唐骏，你说话啊，告诉妈妈。” 　　唐骏缓缓眨着眼，终于出了声：“妈。” 　　他悲凉的声音仿佛是穿过黑暗洞穴的寒风。 　　谢曼慌忙蹲下来，担心地看着他：“嗯。怎么了，哪里疼？” 　　“我夺走久久，您抢走唐氏，只要这样，他就会痛不欲生吧？”唐骏那清秀的双眼透出无尽的哀怨与愤恨，“到那时，他一定比死还难受吧？” 　　谢曼静静掉了两滴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 　　唐骏绝望而苍凉的泪水从一只眼睛缓缓滑过鼻梁流入另一只眼睛，然后汇聚更多的泪水后，从眼角夺出，浸湿他的黑发。 　　“那么……我们就这样做吧。” 　　他的目光痛苦而绝望，空洞的瞳孔里隐现着孤注一掷的怒火。 　　3.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深沉得化不开。 　　久久躺在唐绍的臂弯里，静静地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醒着吗？”久久轻声问他。 　　“醒着。”唐绍缓缓睁开眼，抬起手臂更紧地抱着她。 　　“我十岁那年，我妈妈把我绑在她卧室的床上，打算要我和她一起烧死在那间屋子。” 　　唐绍皱起眉毛，低头看着她。 　　久久继续平静地诉说：“她说只要忍一忍，就再也不会有痛苦。” 　　唐绍双眼晃动：“难道，曾经我房间里的那张床，和你妈妈的很像吗？” 　　久久轻轻点点头：“哦。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唐绍的眼中透出迟来的担忧与心疼。 　　久久抬头看他，微微露出笑容：“我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信任你。” 　　唐绍微微拉开她这边的被角，把柔情的吻深深烙在她的肩膀。 　　久久缓缓抬起手，手心贴在他英俊的面颊上。 　　唐绍侧过脸亲吻着她的手指，那么浓情蜜意。 　　“唐绍。即便我妈妈曾想杀了我，可如今，我还是非常怀念她。因为她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我的身体里永远都留着她的血。” 　　唐绍似乎知道她将要说什么。他眼神暗了下来，静静搂着她。 　　“唐骏也是一样。虽然他现在恨你，可是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原谅你。”久久的双眼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提到唐骏，唐绍便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忆起他在车里从自己面前被拖拽走时，那不敢信以为真的绝望神情。 　　久久的眼角微微湿润：“到那时，你就把他送走吧。他曾说他很喜欢在英国的生活，当他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喊你哥哥的时候，你不要再想办法伤害他，把他送回英国去吧。” 　　唐绍的心中一阵酸楚。 　　他想起在父亲的灵堂里，他见到久未谋面的唐骏。 　　唐骏说想要留在他身边安静的生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深爱的弟弟眼中闪动着幸福的向往。 　　他又何尝不是呢？ 　　在他不能流露的内心深处，只要想象着能够陪伴弟弟度过平凡安逸的生活，他便会热泪盈眶…… 第48章 为什么痛苦还在？ 　　唐绍送给久久一条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作为生日礼物。 　　久久自然喜出望外，可是她最想要的，只不过是唐绍每天都可以安然无恙地陪在她身边。 　　她从没试过像其他恋人那样在大街上牵着另一半的手，因为她总觉得唐绍拉着她像拉着小孩子，从而对自己的年纪感到气馁。 　　不过今天她的心情实在太过愉快，出了餐厅的门，便自作主张地伸出手臂紧紧握住唐绍宽大且温暖的手掌。 　　唐绍放慢了脚步，低头注视着她，英俊的双眼透着寂静的欢喜。 　　久久红着脸慢慢微笑。 　　平日他们同行，都是久久挽着他的胳膊，或是唐绍搂着她的腰。此刻这种截然不同地感受，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 　　久久心中满溢着甜蜜，她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唐绍，在夜色的衬托下，他的眼中仿佛不再有悲伤和痛苦。直到这一刻，她才完完全全相信，她的存在，真的可以慰藉他破碎而哀愁的人生。 　　唐绍抬起手臂，把两个人紧握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中。他微笑着凝视他的久久，深邃英俊的一双眼睛，流露着万里星河般璀璨的光芒。 　　数九寒天，可他们此刻感到一生从未有过的温暖，因为他们终于像世间所有平凡的恋人那样幸福地漫步在七彩华灯之中。 　　然而，命运总是不愿眷顾这一双相互依偎的恋人。 　　毫无预兆之时，一颗冰冷的子弹飞快滑过唐绍的眼前！ 　　他迅速护住久久，拉着她靠住墙壁！ 　　那颗子弹击中了一名随行保镖右手的手腕！ 　　“有受伤吗？”唐绍极为担忧地上下打量久久。 　　“我没事。”久久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唐绍点点头，敏捷地从腰间掏出枪，朝子弹射过来的方向探察。 　　这条街道非常僻静，而且并没有过多的遮挡物，所以唐绍才放松警惕和久久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大概开枪的人早在他们来餐厅的时候更已经开始观察他们。见他们走了这条小路，才找到最佳的下手机会。 　　“没事吧？”程越小心地探着身子，靠到唐绍身边。 　　“没事。” 　　唐绍话音刚落，又一枚子弹射在了一名保镖右手的手腕上！ 　　两名受伤的保镖痛苦地呻吟着，踉跄着靠住墙角，惊慌地查看四周！ 　　“狙击枪。”唐绍抬起头张望高处。 　　从子弹的速度与开枪的声音，他便判断出对方使用了什么武器，甚至型号也一清二楚。 　　程越听后，立刻举起枪对准上方。 　　久久万分惊讶，也慌忙顺着唐绍望着的方向仰头查看。 　　程越脸色突然发青，伸直的双臂渐渐僵硬。 　　他喘着大气慢慢看着唐绍，像是向唐绍寻求答案：“难道？” 　　久久慌乱无措地看着唐绍，她发现唐绍的神情越来越沉重。 　　唐绍的沉默让她愈加紧张不安起来，她不禁小声叫他：“唐绍……” 　　唐绍缓缓扭头注视着她，慢慢垂下握枪的手臂，双眼深暗而忧伤。 　　“是唐骏。” 　　唐绍悲凉的声音随着寒风吹进久久的双耳！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坠落到黑暗的无底深渊之中，她的视线慢慢模糊，使她不再能看清唐绍眼中的悲伤。 　　突然，从黑暗当中又射出两发子弹！ 　　击中的依旧是两个随行保镖的右手手腕！ 　　久久望着那些男人鲜血直流的伤口，无法把那样和善爱笑的男子联想成此刻开枪伤人的凶徒。 　　她红着眼睛，不停地摇着头：“不会的！不可能！” 　　“教他开枪的人，是我选的。”唐绍缓缓攥紧拳头，扭头看着那些受伤的保镖，“看他们的伤口，我便知道是他。” 　　久久呆愣住，依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程越非常气愤地捶着墙壁：“他真的会冲你开枪吗？” 　　唐绍低头思考着什么，然后掏出车钥匙递给程越：“去把车开来。” 　　程越犹豫了一下，接过钥匙叹口气：“好。我马上把车开来。” 　　说完，他收起枪，快速跑走。 　　唐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静静地往前迈了两步，站在毫无遮挡的道路中间，无畏无惧地抬头望着刚刚子弹射出的方向！ 　　久久慌张地连忙拉住他：“唐绍！” 　　后面四个受伤的保镖也迅速围在唐绍身前，艰难地举着枪瞄着上空。 　　“这件事不准声张。”唐绍看着几个保镖慢慢说道，“你们离开吧。” 　　“我们没事。”其中一个保镖说。 　　唐绍皱皱眉：“去把子弹取出来。” 　　“没关系，我们还能用另一只手开枪。”另一个保镖说。 　　唐绍慢慢低下头，眼里有静默的哀伤：“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恩怨。我不想牵连任何人，全都离开。” 　　保镖们纷纷担心地看着唐绍。 　　“这是命令！”唐绍疾言厉色道。 　　“……是。” 　　虽然不情愿，但几个保镖还是顺从地点点头，然后捂着伤口，边走边往回张望。 　　见保镖们离开，唐绍便低头看着久久。 　　他眼中的情绪像是安慰：“没关系。即便他想杀了我，也一定不是现在。”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慢慢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唐骏的名字。 　　久久也看到。这次，她不得不相信开枪的人就是唐骏。 　　唐绍仰头看着前方，缓缓抬起胳膊，接通电话。 　　“没错。我现在的位置就是你望着的方向。”唐骏的声音淡然自若。 　　唐绍没有说话，眼底含着悲伤的笑意。 　　唐骏冷冷说道：“你在笑吗？你不怕我对你的久久开枪？” 　　既然提到久久，那么唐绍就来摊牌。 　　“你永远也不会对她开枪。”他的眼中发出异样的青光。 　　一个她字，瞬间让久久心头一颤！ 　　原来唐绍早已知道唐骏对她的感情。 　　唐绍的话，唐骏并没有过多的震惊。唐绍知道他喜欢久久，反而令他更坦荡。 　　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家电器城楼顶，紧紧握着手里的狙击步枪：“把久久留下，我让你活着离开。” 　　唐绍的双眼冒出凛冽的寒光：“我不给，你会杀了我吗？” 　　久久手心冒出汗来，心中无比惶恐。 　　唐骏咬着牙，厉声回答：“会！” 　　唐绍依旧望着唐骏的方向，他落落一笑，静静说道：“那就开枪吧。” 　　唐绍的这一句话一瞬间就让久久慌了起来：“唐绍！” 　　她拉住唐绍的手，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唐绍挂断了电话，低头不语。 　　“你在和唐骏说什么？他真的就在这附近吗？刚刚开枪的人真的是他吗？” 　　“对。是他。”唐绍静静回答。 　　久久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 　　唐绍慢慢扭头认真看着她：“久久，如果你现在可以重新做选择，你会选唐骏，还是我？” 　　久久的心重重一坠！ 　　她的内心仿佛翻起肆虐的暴风雨，可她来不及尴尬与惊慌。她眨眨眼，稍稍整理了情绪，便马上目光坚定地回答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唐绍慢慢露出满足与欣慰的笑容。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清风吹动他黑亮的头发，那双深邃浓情的眼睛突然散发出炙热无比的光彩，英俊得无以复加。 　　“久久，跟我回家。” 　　久久望着他摊在面前的手掌，心中蓦然升起滚滚热浪。她抬头看他俊朗的脸庞，他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不能被辜负的迫切光辉。忽然间，不知从何处聚集了一股魔咒般地强大力量催动着她义无反顾地牵住他的手！ 　　感受到彼此的温暖，他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掌心…… 　　这世上，这一生，只要能够有久久追随，只要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扣紧的手指，唐绍便已甘愿赴死！ 　　他慢慢转头看向唐骏的方向，露出胜利者的高傲与洒脱。 　　唐骏从瞄准器里望着拉住唐绍的久久。即便害怕，她的目光与行动也依旧追随着唐绍。而他的哥哥眼里闪动的亮光，更是让他突然感到愤恨难耐！ 　　夜，又深又冷。 　　唐骏感到自己正在慢慢淹没在这漆黑一片的夜空。不！他不会淹没在黑暗里，他眼中分明可见的熊熊怒火早已照亮方圆百里！ 　　手指微微紧扣，肩头便响起一串枪械运作的响声！ 　　唐骏苍白着脸，眼睁睁地望着他射出的那颗子弹，击中唐绍牵着久久的那只手臂！ 　　唐绍应声一颤！ 　　“唐绍！”久久大惊失色，泪水瞬间滑落！ 　　唐绍看着自己的衣袖晕出一片他习以为常的赤红，可他并不能确定这一枪是不是真的打在他的胳膊上，因为他全身唯一感到疼痛的，是他的心脏…… 　　他低着头，强撑着不让自己去感受悲伤。他慢慢抬起颤动的双眼，望着前方的路，攥紧久久的手，继续迈步！ 　　本来还在后悔，可是看见唐绍仍旧拉着久久往前走，唐骏心里的愤怒便一下子膨胀到极点！ 　　他的全身开始变得灼烧般难耐！ 　　怨恨，悲伤，愤怒，嫉妒，不甘……所有的情绪含在他夺眶而出的泪水里，滴落到脚下，被他狠狠踩踏！ 　　他架住枪，弯腰冲动着连续开出两枪！ 　　这两颗子弹击中了唐绍的另一条手臂！然而这个男人依旧一声不吭，拉着久久继续前行！ 　　久久再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受伤，她转过身朝着唐骏的方向大喊：“唐骏！你疯了吗！快住手！” 　　唐绍额头冒出汗珠，脸色越来越苍白。 　　久久拿出手机想要打给唐骏，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她无论如何也解不开锁屏。 　　就在这时，又一发子弹打在唐绍的左腿上！ 　　唐绍瞬间跪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久久吓得扔下手机，扑到他面前：“唐绍！唐绍！” 　　“我没事。” 　　唐绍用双手撑住身体，用力咬住牙。 　　他的眼里闪动破碎的泪光，看着地上渐渐晕开的血渍，他慢慢露出悲凉的笑意：“今天和他做个了结，也好。” 　　久久似乎已经崩溃，惊慌失措地扶住他，不知如何是好：“你流了好多血，我们快离开这！” 　　这时，程越匆忙驾车赶来！ 　　他猛地停住车，奔过来跪在地上。看见一身鲜血的唐绍，几乎快要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 　　唐绍忍着剧痛抬头看了看他。 　　“其他人呢？”程越焦急地抬头问久久。 　　久久哭着回答：“都被他赶走了。” 　　程越喘着大气，情绪极为激动地站起来，冲着唐骏的方向没命地狂吼：“唐骏！你怎么能这么对他！这里是南区！他要是想要你的命，你在那里连十分钟都活不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唐绍全身发抖，艰难地站起身。他依旧拉住久久的手，眼里透着执着的光亮，仿佛他全身的血并不是从他的体内流出。 　　不知怎的，唐骏觉得射向唐绍的子弹，似乎全都击中在自己的身上。他以为让唐绍受伤，看唐绍被折磨的样子，他会感到好受些。可他现在的痛苦比之前只增不减。 　　他报复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慢慢跪在地上，闭着眼睛痛苦地哭泣。他用额头抵着他的枪，冰冷的触感从头部一直钻进他碎裂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痛苦还在……”他气馁与不甘地捶打地面，“不！不行！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他激动万分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扑上去架住枪，瞄准唐绍，扣下扳机！ 　　这凶狠的一枪嗖的一声，飞快滑过程越的耳边，重重击中唐绍的左肩膀！ 　　唐绍踉跄地倒在久久怀里，身上滚烫的血液瞬间浸透她的衣衫！ 　　她搀扶着他惊慌地叫出声，用手按住他肩膀的伤口。 　　程越也赶快跑过来扶住唐绍。 　　他依旧气愤难耐地对着唐骏的方向大喊：“唐骏你个混蛋！你给我出来！” 　　“程越！快帮我把他扶进车里！”久久满脸泪水，却极为镇定“开车送他去找骁然！” 　　“好！”程越点点头，和久久快速把唐绍扶进车中。 　　久久坐进车里，一边哭一边担心地看着满头汗水，脸色苍白的唐绍：“你还好吗？” 　　唐绍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别怕。” 　　程越坐进驾驶座，慌忙发动车子：“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骁然哥那里！” 　　“程越。”唐绍的声音渐渐虚弱，“先送久久回去。” 　　“先去医院吧，上次的伤才刚好，现在又流了这么多血！” 　　“程越。”久久看着程越，眼里含着坚强的泪水，“听他的，先送我回去。” 　　程越慢慢点点头：“好。” 　　他们两个都清楚，现在最好不要和唐绍争论，按他的意思做，才是最节省时间的选择。 　　车子发动的惯性，拉扯着唐绍的伤口，他用力咬住牙痛苦地闷哼一声。 　　久久伸着手臂把他的领带拉下来，慌忙地帮他把左臂的伤口勒住，抑制血液继续涌出。 　　唐绍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慢慢握住久久粘满鲜血，冰冷颤抖的手，平静地安慰她：“我不会死。” 　　久久点点头。她像刚刚他们漫步街角时那样用力攥住他的手掌，美丽的眼中留下晶莹的泪水。 　　唐绍缓缓仰头靠着椅背，他的双眼比身上的血还要红。他静静地目视前方，嘴角挂出一丝颤抖的苦笑。 　　这就是他希望的结局。 　　他血淋淋的身体和心灵都在见证唐骏对他的恨，难道他不该笑吗？ 第49章 同赴 　　1. 　　唐绍左臂的两颗子弹卡在肱动脉与肱深动脉之间，骁然用了两个小时才把子弹取出来。本以为没有更危险的情况，却不想取左肩膀的子弹时拉扯到胸肩峰动脉，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淋在骁然脸上！ 　　情况一时间变得棘手！ 　　好在骁然应对突发状况极为镇定，他有条不紊地对两边的助手下达指令，尽一切所能挽救唐绍的生命。 　　手术室里跑出两个满头大汗的护士，这让一直处于不安的程越更加心慌起来。 　　他的手机响起，没有看是谁打来，便匆忙接通。 　　“程越，唐绍怎么样了？” 　　听是久久的声音，程越更加慌张起来：“他没，没事。” 　　这时，手术室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一个双手是血的护士。 　　程越顾不了太多，拉住这名护士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先生现在的情况很危急，请你不要妨碍我！”说完，护士便急忙跑走。 　　“程越！程越！” 　　程越站在那愣住，想到自己还接通着久久的电话，便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程越！发生什么事了？”久久的声音很惊慌。 　　程越还在硬着头皮隐瞒：“哦。没，没事。” 　　“程越，你现在派人接我过去！” 　　“不行。你不能过来。” 　　“如果你不派人，我可以自己去！” 　　“姜小姐！”程越很为难。 　　“马上派人送我过去！”久久是命令的口吻。 　　“姜小姐！” 　　久久已经挂了电话。 　　程越慌了起来，只好赶快联系可靠的手下赶去接久久过来。 　　2. 　　病房的地板上投射着两个人的影子，不同的姿势，却相同的沉静。 　　久久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她静静坐在唐绍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 　　唐绍安然地睡着，此时他的身上没有了冰冷与强势，看起来不再痛苦和孤独。他俊俏的双睑如净透的湖面，嘴唇毫无血色却透着别样的俊丽。原来。当这个男人褪去所有的盔甲不再逞强，竟变得如此纯净而脆弱。 　　月光照亮久久柔美的长发，她眼中含泪，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和唐绍之间的种种过往。 　　她想，或许唐骏对她的心意，唐绍比她更早知道。他们两兄弟本就恩怨不清，现在因为她的介入，只怕更加难以释怀。 　　她轻轻叹了口气，再抬起头看唐绍时，发现唐绍正慢慢转醒。 　　她开心地直起身，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 　　唐绍定了定神，垂眼见到久久，呆愣了一下。 　　“久久？”唐绍吃力地坐起来。 　　“你小心一点。”久久坐到床沿，伸手扶住他。 　　唐绍捂着左肩，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 　　久久抿抿唇：“我逼着程越派人送我来的。” 　　唐绍微微皱起长眉，脸色苍白却显得异常清俊：“这里靠近东区，人手还没调配，万一李凯知道我受伤的事，我现在的样子不能护你周全。” 　　久久的眼中有一丝哀怨：“唐绍，你怎么能自私地只顾自己安心？” 　　唐绍哑然垂目。 　　“让我陪在你身边。”久久露出温柔似水的笑颜。 　　唐绍倾身抱住她。 　　“你没有想到他会开枪？”久久微微蹙眉。 　　唐绍静静地看着前方：“我希望他开枪。” 　　久久坐直身子，认真看着他：“你想确定他是不是足够恨你吗？” 　　她有些焦躁起来：“他已经疯了！他也许会要了你的命！” 　　唐绍低下头，月光投影，他的神情埋没在深暗的色彩之中。 　　片刻，他抬起头，眼中含着一点笑意：“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在餐厅围着我妈讲我在学校发生的事，她一边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一边笑着听我说。” 　　他垂下眼睑：“她过世后，每当我想她，就会坐在餐厅里。” 　　久久这才明白。从第一天踏进他的住所她就发现餐厅的装潢与整栋房子不同，原来，那间餐厅是他保留了他母亲生前的样子。 　　唐绍的眼神暗了一暗：“我第一次杀了人，在餐厅里坐了十个小时。” 　　唐绍凄凄凉凉的声音飘进久久双耳，令她全身不禁一颤。 　　唐绍抬头凝视着她，眼中有欲盖弥彰的悲伤：“我在那里怀念她，更在那里守住自己的心。” 　　久久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阵阵疼痛。 　　“可唐骏永远也不必。”唐绍的目光暗淡。 　　听到唐骏的名字，久久心跳加快，立刻慌乱地低下头。 　　唐绍的眉心皱起一片宿命的阴影：“我用十个小时才能抚平的伤口，他一生也不会遭遇。” 　　“久久，为什么你不选唐骏？”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无望的哀凉，“你知道他喜欢你。” 　　看着这样的唐绍，久久突然感到眼眶刺痛：“哦，我知道。” 　　一双柔美的水瞳慢慢含满泪水：“可是，我想要的，只有唐绍一人。” 　　久久如此动人的话语，深深温暖了唐绍那千疮百孔的心。 　　女孩纯真美好的笑容在月光中绽放：“唐绍，你要记得，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像刚才那样拉住你的手。” 　　唐绍炙热深厚的情感因为她紧握的十指而渐渐满溢。他实在找不到在这溶溶月色之下，不去拥抱他的爱人的理由。于是他用力拉动她的手臂，令她平躺在床头。他俯身深情地凝视着美丽的女孩，双眼流露出的渴望与爱意，比钻石还要璀璨。 　　久久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又惊又羞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唐绍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她后颈的长发，他低下头，把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那英俊深邃的双眼闪动着分明的浓情与痴缠，性感得足以魅惑众生。 　　然而这样肆无忌惮地真情流露他这一生只展现给一个女人看，他情不自禁地唤着她的名字：“久久……” 　　男人动情的耳语化作一团温柔的火焰，燃在心窝，使得久久感到全身渐渐发烫。 　　天旋地转间，她却依旧不忘担心他：“你左肩的伤口会裂开的。” 　　“那我就从右边抱你。”唐绍眼中透着坚定的渴望。 　　他伸出伤势不重的右臂，温柔地抱住久久，尽情沉醉在久久香柔的气息中，嘴角慢慢勾出深情性感的弧度。 　　久久红着脸，指尖轻轻抵住他滚烫的胸膛：“唐绍，这是医院……” 　　唐绍的呼吸愈加性感撩人，他探出下巴，用高挺的鼻尖轻轻刮蹭着久久粉嫩的耳垂：“是哪里都无所谓。”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唐绍想要拥有久久的迫切渴望。他的双眼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华丽诱惑，令她别无选择地完全沉浸在他无懈可击的柔情蜜意之中…… 　　他们深情地拥抱彼此，辗转缠绵间依旧十指紧扣，细细确认着彼此的温度与心跳。 　　他们都曾痛心疾首地哀叹过命运，可正是这毫无余地的命运让他们相遇相爱相互依偎。只要能够像此刻这般拥有彼此，那么地狱还是深渊，他们都甘愿同赴，无怨无悔！ 　　3. 　　唐骏已经灌下了整瓶的威士忌，他几近疯狂地哭喊，眼中刮起能够摧毁一切的风暴！ 　　一阵激烈的摔打声令推门而入的谢曼心惊肉跳。她寻声来到二楼，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在歇斯底里地掀翻桌面！ 　　“唐骏！”她跑过去拉住情绪失控的唐骏，惊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你干嘛要这样？” 　　唐骏摇摇欲坠地跪在地上，痛苦地喊叫着。 　　谢曼被吓坏了，连忙蹲下来捧住他的脸：“你今天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吗？你没有见到唐绍吗？” 　　“妈，我真的好难受！”唐骏满脸泪水，用力抱住他的妈妈，“已经没法呼吸，我好像就快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谢曼扶住他，仔细看着他，“你受伤了吗？” 　　唐骏双眼透着绝望与痛苦，他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凶猛倾泻：“妈，快救救我。我太难受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看着泪流不止的儿子，谢曼的心一下一下地痛。 　　“快帮帮我……”唐骏无助地倒在她的怀里，全身冰冷颤抖。 　　谢曼渐渐心疼地红了眼睛。 　　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痛苦，她却无能为力。 　　因为唐骏所有的锥心之痛，全是她一手造成…… 第50章 算我求你，姜久久。 　　1. 　　“你上次买的那几台仪器，这次给你做手术，真的都用上了。” 　　骁然把检查报告放到桌子上，无奈地抬脸看着病床上的唐绍：“我上次只是随便说说，你真的有必要这么配合我吗？” 　　“还有你。”骁然扭身瞧了瞧站在一旁的程越，“我不是说过，他的举止又很奇怪的时候要立刻通知我。你当时在做什么？” 　　程越抓抓头，十分抱歉地说：“我去开车了。” 　　骁然无话可说地叹了叹气。 　　“你很吵。”唐绍系上衣扣，缓缓坐起身。 　　“我这么辛苦救你，吵一点不可以吗？”骁然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坐到他旁边，“幸亏你认识我，不然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抒发感情吗？” 　　唐绍抬头看着他：“我会再给你盖一座住院部。” 　　骁然立刻眉开眼笑：“真的？” 　　唐绍笑了笑：“我说到做到，你最清楚。” 　　“真是够意思！”骁然激动地顺手拍了拍他的左肩。 　　唐绍咬着牙闷哼一声，无奈地推开他的手。 　　程越见了，马上跑过来紧张地按住骁然的胳膊：“骁然哥，你会把我们绍哥打坏的！” 　　骁然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他咧着嘴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放心啦！我救活的人，不会轻易打坏的。” 　　病房里发出三个人轻松的笑声。 　　骁然望着唐绍，渐渐收起笑脸。 　　他渐渐严肃，认真说着：“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唐绍眼里散了笑意，慢慢低下头。 　　程越看着唐绍，像是替他感到不甘与悲伤。 　　骁然叹了口气：“除了姜久久，所有的一切都按你原先的设想发生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唐绍深深舒了一口气：“我会杀了谢曼。” 　　骁然皱起眉头：“唐绍。我太了解你了。你从一开始就说会杀了谢曼，其实你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你不会狠心杀了唐骏的妈妈。你不想让你的弟弟也尝受那种痛苦。”他十分担忧地看着唐绍，“可是现在，你和唐骏之间的隔阂不再只是谢曼一人。久久是你和唐骏两个人的变数，最终的结局会因为她而失去控制。” 　　一旁的程越听了这些话后，苦恼地垂下头。 　　骁然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唐绍，你得到了你一生中最珍贵的人，你不再一无所有，只要想想，我就替你开心。如果是以前，我绝不会这样劝你，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我希望你别让唐骏恨你。把一切都挽救回来，让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不然……你的久久，会失去你。” 　　他轻轻吐了口气，不得不这么问：“你不会想要她看着你死对吧？” 　　唐绍心头一紧，低下头慢慢攥住手心。 　　2. 　　叶琪把她的红色跑车横在唐绍宅子的门口。 　　久久从早上醒来就开始给唐骏打电话，焦愁之中听到楼下有动静，便匆忙跑下来。 　　叶琪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 　　久久站在客厅里，静静地望着她。 　　这个女人对她的不屑，她早已习惯。只是，就算是今天，她还是认为唐绍和叶琪看上去是那么般配。 　　叶琪慢慢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道：“唐骏也喜欢你？” 　　久久怔了怔，她低下头心里一阵郁结。 　　“听说昨天晚上，唐骏想杀了唐绍。”叶琪叠起双臂，围着她走了几步，“因为你！” 　　久久立刻反驳：“唐骏没有想要杀他。” 　　叶琪瞪着她，眼中透出怨恨与愤怒：“你凭什么确定，当时唐骏一次也没有想过往唐绍心脏开一枪？” 　　想想昨晚唐骏无情地射出一发又一发的子弹，久久一时无言以对。 　　叶琪深深呼了口气，冷眼扫过她，然后走到沙发前，有条不紊地把外套和钥匙扔到一边，然后竟抬手拉开了自己裙子背后的拉链！ 　　只见她整个后背布满了狰狞可怖的疤痕！ 　　久久惊慌地瞪大了双眼，呆愣地站在那，无法把视线从她的后背移开！ 　　“这是，是烧伤？”久久的手心冒出冷汗。 　　她往前走了两步，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可怕伤疤。 　　叶琪一边听着身后惶恐的喘息声，一边慢条斯理地拉上拉链。 　　她静静转过身：“我曾在一家地下赌场工作过。唐绍为了一单非常重要的生意，陪那个嗜赌如命的老板赌了半年的牌局。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 　　久久的心脏始终快速跳动。 　　叶琪的眼里，有怀念有苍凉：“初遇唐绍，我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只是着迷于这个男人那幅颠倒众生的好皮囊，可是接触了半年时间，我发现即便他几乎每天都来这乌烟瘴气的赌场，每天对着那些肮脏下流的恶棍们谈笑风生，可他骨子里却从始至终都鄙视着一切的龌龊狡诈。他的双眼从不浑浊，总是黑亮。” 　　听着另一个女人谈论自己的爱人，久久的心情难以形容。只是，区别于自己的忧闷尴尬，叶琪倒显得落落大方。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令我难忘，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他。”叶琪眼里含泪，嘴角含笑，“就在我想要向他表明心意的那个晚上，赌场莫名失火。所有人都在慌乱之中逃窜……” 　　久久揪起心，很想知道唐绍和叶琪当年发生过什么。 　　“一片混乱中，我却看见唐绍拼命拽着被掉落的天花板，压得死死的那个嗜赌如命的老板。”叶琪继续回忆着，“我跑过去，劝他赶快跑，可他说一定要救出那个人。” 　　她抬起头看着久久：“我很焦急，抬头便看见唐绍上方的吊顶摇摇欲坠。我当时什么都没想，猛地扑上去，把他牢牢护在身下。” 　　她仰着头，尘封的记忆卷着片片悲伤，刺痛了她的双眼：“我听到我的后背发出烧焦的声响，可我还是死命地推开唐绍。” 　　久久一直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动也不能动，手心里全是汗。 　　“我看到唐绍安然无恙，才放心地晕过去。”叶琪艳丽动人的双眼闪烁泪光，“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我睁眼的一瞬间，那种火烧的疼痛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她轻轻吐口气，看起来不再沉重，可眼里依旧有痛苦流转：“从那天起，唐绍对我百依百顺，他觉得欠我，而我利用他的愧疚，肆无忌惮地留在他身边。” 　　久久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她低下头一阵唏嘘。 　　“姜久久，我拼了我的命换他平安，可你到底为他做过什么！”叶琪恢复了愤恨的情绪。 　　这才是她想要问的话。 　　久久看着她眼里的偏激，终于忍不住说道：“为他受了这些伤就可以趾高气昂地呵斥我吗？当年如果是我在那里遇见唐绍，我也会和你一样推开他。就算在医院里醒不过来，也不会后悔。” 　　“为他死很了不起吗？”叶琪露出不屑的笑容。 　　她走到久久面前，大声说：“只要唐绍愿意，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让女人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的女人数都数不清！” 　　她的双眼迸发着愤慨的火焰：“我今天来这里呵斥你，就是想认真问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唐绍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女人？” 　　久久的心口猛然堵住一口气。叶琪愤然而出的话语，确实让她不禁一阵彷徨。 　　叶琪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怨恨而悲伤：“为他死有什么难？他真正需要的，是在他身边能够活下来的女人。是不用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女人。是可以帮他排忧解难的女人！是不会让他弟弟也爱上的女人！” 　　久久渐渐红了眼眶，内心有失落，有委屈，有愤怒，有愧疚…… 　　叶琪望着她，片刻，目光里不再有怒火：“你也一定很了解唐绍。” 　　泪水从她美艳无比的双眼流出：“唐骏如果想要他的命，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唐骏还会对他出手的，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去想办法阻止唐骏杀他。” 　　她突然抓住久久的手臂，整个人不再倔强，只剩妥协与担忧。 　　久久不知如何招架这样的叶琪，她只能看着这个深爱唐绍的女人在她面前泪流满面。 　　叶琪的声音颤抖而悲伤：“算我求你，姜久久。” 　　久久望着她，心绪难以平复。 　　叶琪的大声呵斥也好，对她的不屑与厌恶也罢，虽然令她难以接受，可叶琪所说的话，却是摆在她面前最生猛的现实…… 　　3. 　　窗外狂风四起，干枯的树枝不能幸免地被摧残致伤。 　　谢曼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陷入回忆。 　　身后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她收敛了眼里的落寞，慢慢转身。 　　“听说你儿子昨天从我那拿了把枪？” 　　李凯带着两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 　　谢曼走过来，把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 　　李凯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抬眼看她：“他在计划什么了不起的事吗？” 　　谢曼没有理睬他，慢慢坐在他对面：“我和你之前商量的计划，现在就实施吧。” 　　李凯愣了一下：“你不是说再等等？” 　　谢曼吐了一口沉重的气息，眼里是疲惫与哀愁：“不等了，永远也没有最合适的时机。” 　　李凯慢慢严肃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谢曼慢慢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窗外凌冽的寒风：“赶快结束这一切吧。” 　　4. 　　久久倚在飘窗里，双眼没有神采。 　　唐骏死里逃生的那个夜晚对她说的话，唐绍在她面前中枪的画面，还有叶琪刚刚的愤慨之言，交错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静静地闭上双眼，任凭心中的彷徨与悲伤如滔滔海水般将她淹没。 　　寂静中，手机震动了一下。 　　久久拿起手机，看到唐骏发来信息。 　　他约她明天在河边见面。 　　她平静淡漠地看着屏幕，许久之后，慢慢滑动屏幕，拨通了程越的电话。 　　“程越，我想让你帮我安排一件事。这件事，只能你和我知道。” 　　久久的眼中泛着层层决然的气息。 第51章 命运 　　1. 　　“我安排了很多兄弟在周围。我的车子就在拐口的木屋后面，你放心。”程越一边开车一边对身旁的久久说。 　　久久叹了口气：“唐骏只是单独一人来见我，他不会也想对我开枪吧？” 　　“那小子现在疯了，还是要防他。” 　　久久慢慢扭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同意瞒着唐绍带我去见他？” 　　程越双眼一颤，没有回答。 　　“你也害怕了是吧？”久久低下头，眼中有悲伤转动，“怕唐骏还会朝唐绍开枪，怕唐绍心甘情愿死在唐骏手里。” 　　程越皱起眉，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他们应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久久望向窗外苍白的景物：“是啊。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2. 　　久久先到了约定地点。 　　她望着眼前冰封的河面，任寒风吹散她的发梢。 　　本来有好多话想要问唐骏，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见到唐骏该如何开口。 　　她转过身，望着那辆熟悉的蓝色宝马车徐徐开来。 　　然而赴约而来的，并不是唐骏！ 　　久久万分震惊地看到李凯推门而出，瞬间心跳停止！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多情的小丫头！哈哈！”李凯一边猖狂大笑，一边朝她走来！ 　　程越见情况不妙，立刻通知周围安插的人手，围堵李凯！ 　　“你……唐骏呢？”久久惶恐地往后退着步子！ 　　这时，程越带人赶了过来，他举着枪指着李凯，其余的人也持着枪包围住李凯！ 　　李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久久说道：“就是唐骏让我把你带走的！” 　　突然，一队人马握着手枪，从两侧包围了程越的人。 　　李凯更加疯狂地笑起来：“哈哈！逮到你真是太容易了！哈哈！哈哈！” 　　程越见况，大声对久久喊道：“蹲下！” 　　与此同时，他迅速地朝李凯开了一枪！ 　　久久立刻跑到边上，捂着头蹲下！ 　　李凯手臂中枪！ 　　他没想到小小年纪的程越真的敢开枪，于是气急败坏地从腰间掏出枪，大吼道：“好你个程越！杀了他！” 　　程越及时躲避开李凯的子弹！ 　　就这样，双方激烈的厮杀起来！ 　　久久慌张地望着四周，寻找逃跑的机会！ 　　可李凯的一个手下，找准时机迅速抓住久久，抬手一击后脖颈，久久便晕了过去！ 　　“姜小姐！” 　　程越无法脱身，焦急无奈地看着久久被拖进一辆轿车！ 　　李凯一边对付着程越，一边朝久久那边大喊：“得手了，快走！” 　　程越疯狂地扑倒李凯，大声嘶吼！ 　　李凯慌乱之中，狠狠朝程越开了两枪，见程越痛苦翻滚，便匆忙爬起身，和其他人逃离现场！ 　　3. 　　“谁准你这么做的！” 　　唐绍盛怒之下，凶狠地甩了程越一个巴掌！由于用力过猛，他肩膀的伤口瞬间崩裂，涌出血来！ 　　叶琪立刻扶住他，大惊失色：“伤口裂开了！” 　　一旁的骁然扶起倒在地上的程越，扭头看到唐绍的状况立刻跑到门口喊护士。 　　唐绍的额头冒出汗来，他脸色暗沉，痛苦地喘着大气，全身因为愤怒与疼痛而颤抖。 　　“你疯了！”他瞪着程越，目光犹如暴虐的火山！ 　　叶琪拉住想要下床的唐绍，担心地捂住他淌血的肩膀。 　　“久久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吗！”唐绍情绪极为激动。 　　程越跑到唐绍跟前，追悔莫及地跪了下来！ 　　他哭着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姜小姐！你杀了我吧！” 　　骁然看着小臂挨了两枪，嘴角被唐绍打得渗血的程越，重重叹了口气。 　　他走到程越旁边：“快起来。” 　　扶起程越后，转头对脸色苍白的唐绍说道：“现在责备他也没有用，先派人找吧！” 　　唐绍皱着眉头，稍稍考虑了下，对程越说：“你马上召集所有的兄弟在南广场等我！” 　　说着，他便拔了手背上的针头。 　　叶琪拉住要起身的唐绍：“你要干什么？” 　　唐绍疾言厉色地甩开她的手：“放开我！” 　　骁然见况，马上过来按住他：“你肩膀伤到了动脉你知不知道！” 　　“我说放开我！”唐绍此刻犹如被激怒的雄狮，那种暴戾的眼神，让人心惊胆战！ 　　见程越还没领命离开，他怒瞪程越，大声骂道：“你在等我开枪吗！滚！” 　　“是。”程越抹干泪水，起身奔走。 　　“你现在不能走！”骁然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按住唐绍，“先让我给你止血！” 　　两名护士跑进来，看见到处是血的场面纷纷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都给我放开！”唐绍终于忍无可忍！ 　　他不顾全身伤痛和流血不止的肩膀，狠狠推开两个人，愤然站起身！ 　　骁然一个踉跄倒在床尾，见他要离开，立刻又死命拉住他的病号服！ 　　“唐绍！你要是走出这个病房，我跟你拼命！”骁然涨红了脸，喘着大气。 　　见唐绍依旧不依不饶，叶琪只好从后面死死搂住他的腰：“如果你死了！谁去救姜久久！” 　　额头上因为忍耐疼痛而溢出的汗水浸湿了唐绍的发梢。鲜红的血液把衣料牢牢黏在他的身上。 　　叶琪说得对，他不能还没救到久久，就倒下。 　　见唐绍平静下来，骁然立刻把他按回床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唐绍，眼里闪烁着兄弟间的承诺：“马上止血，我让你走。” 　　两名护士见况，立刻跑过来。 　　唐绍记得，捷克的冬天总是下雪。 　　那一场场飘雪，仿佛慢慢覆盖了他真实的身份。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忘记自己是唐秋的儿子。遇见久久，让他再次感受到这种欢喜与安稳。 　　他不该忘记命运，不该妄想平静。 　　他这一生都不会逃脱黑暗。而他却让久久陷入他险恶而没有退路的人生…… 　　他深深闭上眼睛，淹没在无尽的自责与愧疚之中。 　　如果久久出了什么事情，全都是他的错。 　　4. 　　耳边传来一阵骚动，趴在地上的唐骏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他惊慌地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才回想起自己被人打昏的事情。 　　他连忙站起来，跑到门前打开门。 　　门口两个横眉立目的男人立刻拦住他。 　　“你们是谁？”唐骏问。 　　两个男人没有回答。 　　这时，远处几个男人拖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娇小身影从走廊穿过。唐骏一眼就认出昏迷的人是久久！ 　　他大为震惊地探着身子张望：“久久！” 　　“让我出去！”他用力挣脱着两个男人的束缚，“你们是谁！” 　　“李家人。”其中一个较为魁梧的男人回答道。 　　“你们为什么抓她？”唐骏愤怒地问道。 　　另一个男人笑了笑：“当然是有用才抓的啊。” 　　唐骏慌张地问：“李凯到底要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男人又笑了笑。 　　唐骏气急败坏地推拽着他们：“放开我！” 　　两个男人合力把唐骏推倒在地！ 　　唐骏立刻跳起身，扑过去！ 　　他对着久久的方向大喊：“久久！久久！你听到吗！” 　　较为魁梧的男人揪住他的衣领：“你妈妈说你很可能会坏了好事，看来不假！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放开我！”唐骏甩开男人的手。 　　“别和他废话，既然醒了就把门锁上。”另一个男人迅速把门重新关起来锁好。 　　“开门！开门！”唐骏用力凿着门。 　　5. 　　唐家的一整间军火库都被血洗东区的唐绍提空。 　　大规模的杀戮迫使警方不得不介入。 　　一时间，东区街头巷尾血光淋淋，动荡狼藉。 　　黑色宾利周围围着好几辆轿车巡护。 　　唐绍坐在车里，目露凶光，全身散发煞人的凶气！ 　　手机嗡嗡作响，他缓缓接听。 　　“想救人的话，晚上十二点单独到东港口见我。就算你带一只狗来，我都让你的姜久久见阎王！” 　　听到谢曼如此嚣张的话语，却看不出他动怒，他挂断电话，静得像破晓前的黑夜。 第52章 告别 　　1. 　　程越正在库房准备分发消音器。 　　他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一抬头，看见叶琪站在不远处。 　　片片璀璨的夕阳斜洒而落，像一层金沙掩盖了锈迹斑斑的废弃厂房，只留下一头妩媚红发的女子那艳丽的身姿。大地尚存余温，映衬着她迷人的倩影款款走来。 　　“叶琪？”程越停下忙碌，站直身子望着她。 　　他匆忙擦了擦鬓角上的灰尘：“你怎么在这？” 　　叶琪微笑起来，静静看着他淤青的脸颊和破裂的嘴角。 　　她的眼里有怜惜：“唐绍受着伤都能把你打成这样。” 　　她慢慢抬手抹去他嘴角残余的一丝血痕。 　　程越低下头，默默说道：“我该打。” 　　叶琪抿了抿唇，垂着眼睛说：“姜久久掉进陷阱，不是你的错。是我怂恿她的。” 　　程越意外地抬头看着她。 　　叶琪面色坦然：“我昨天找过她，我让她想办法阻止唐骏伤害唐绍。” 　　她美丽的双眼含着点点笑意：“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 　　一阵冷风吹过，见她穿着单薄，程越便心疼起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叶琪笑笑，慢慢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他：“这块表送你。” 　　程越怔了怔，慢慢接过礼盒，看到盖子上印着名牌LOGO。 　　叶琪依旧是动人的笑容：“快到你生日了。” 　　程越打开盖子，见是一款极为名贵的手表，颇为惊讶：“这块表很贵。” 　　“所以才送给你。” 　　“不用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叶琪慢慢淡了笑容，眼中闪烁着亦真亦幻的悲伤：“那送你个吻怎么样？” 　　程越愣住，立刻红了脸。 　　叶琪抬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踮起脚，闭上双眼，给了他一个真挚温暖的亲吻。 　　程越手里攥着那只昂贵的手表，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睁大眼睛，对于此刻这份突如其来的欣喜感到难以置信。 　　片刻，叶琪轻轻抱住他。她慢慢睁开双眼，明艳的眸子里有泪光闪动。 　　程越依旧僵在那，他的双唇还残留着叶琪的温度与香气。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环住怀里的爱人，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已经超出负荷。 　　叶琪勾起红唇，迷人的微笑着。 　　“程越，谢谢你爱我。谢谢。” 　　2. 　　没有久久的房间，瞬间变得冰冷阴暗。 　　花洒令清水均匀地喷洒在唐绍高大健硕的身躯之上。淤血随着水流冲走，使得他肩膀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坐在空寂的沙发上，静静地替自己包扎伤口。他低着头，月光从身后洒下，勾勒出他刚硬矫健的身姿。 　　他走进衣帽间，穿上自己最为满意的一套黑色西装。他望着镜中的自己，静静打好领带，扣好袖口。然后，把往日最为惯用的两把手枪牢牢别在腰间。 　　他迈着修长的双腿，昂首阔步地推门而出。 　　寒夜，如地狱般黑沉。 　　阵阵夹着雪花的凉风吹动男人层次分明的黑发。一双凶狠且戾烈的眼睛发出冰冷决绝的刺眼光芒。 　　黑暗是如此适合他。他的身躯和灵魂仿佛与凛冽的暗夜融为一体，在刺骨的冰雪中幻化成一道惊心动魄的魔咒跃然而出。 　　漆黑一片的夜色之中，跳跃出一抹艳丽的红色。 　　唐绍慢慢停下脚步，在片片净白的雪花中，望着走来的红发美人。 　　叶琪在这暗沉的夜晚中，犹如一朵怒放的玫瑰。 　　她的目光安然，几乎不含悲伤：“你的伤口还流血吗？” 　　唐绍静静地望着她。 　　“你明明知道今晚很可能是唐骏和谢曼的一个圈套，也许姜久久根本不在那。” 　　叶琪抬头凝视着屹立风雪之间的，英俊伟岸的男人：“我拦不住你，对不对？” 　　唐绍不语。良久，慢慢走到她面前。 　　他抬手捋顺叶琪被风吹散的卷发，低头轻声说着：“很早之前，我就把你的父母接出了那个村子。现在他们在南方，过得不错。” 　　叶琪惊讶地望着他，眼眶渐渐变红：“你说什么？” 　　唐绍依旧平静地对她说：“如果我死了，你就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谁允许你死？”叶琪慢慢落下萧瑟的泪，“你为什么会死？” 　　她的情绪渐渐激起眼中的层层泪光：“我不同意，你就不能死！” 　　唐绍往前一步，缓缓把她抱在怀中。 　　他眼里有淡然的释怀和无法挽回的亏欠：“叶琪，我这一生都不能偿还对你的伤害。如果有来世，再也不要遇见我。” 　　叶琪越是感受着他胸怀的温度，越是听着他温柔的告别，她的心越是悲痛交加…… 　　她紧紧抱住她一生所爱，痛心疾首地哭泣：“唐绍，你别死。你答应我，不要死。” 　　唐绍抬眼望着漫天飘雪，深深感受着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叶琪，对不起。” 　　渐渐，叶琪不再能感受到那份温暖的气息。 　　她摇摇欲坠地抬起头，缓缓转身望着唐绍孤注一掷的背影，泣不成声…… 　　3. 　　唐绍驾着黑亮的宾利轿车来到东港。 　　周围凡是可以安插人手的地方，他都已布置妥当。 　　他并没有按谢曼交代的时间赴约，而是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港口。 　　程越带着几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跑到他面前。 　　程越依旧鞠了一躬：“除了周围安插的人手，剩下的兄弟现在还在竭力找姜小姐，也在找唐骏，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我。” 　　“好。”唐绍淡然地点点头。 　　他看看程越身后的张辉：“张辉，你留在这接应我。” 　　“是。”张辉低着头走到他身后。 　　唐绍慢慢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他望着程越：“程越，过来。” 　　程越立刻走到他面前，认真看着他，等他吩咐。 　　许多年前，就是这样一双稚气而认真的眼睛，让唐绍把他视为兄弟。 　　“一听到枪声，证明久久不在这里。你就带人去抓唐骏。谢曼会拿久久换唐骏的。”每当交代给程越事情，唐绍都极为放心，“如果久久真的在这里，你和张辉一起带她立刻离开。” 　　程越皱皱眉：“那你呢？” 　　唐绍低下头，静静望着地面上的一层细碎雪花。 　　“如果我死在这，唐氏就是你的。”他抬起头，眼中是放心的托付。 　　程越大惊失色：“绍哥！” 　　唐绍继续淡然诉说：“所有的文件都放在只有你跟我知道的地方，你只要签个字就可以。” 　　程越眼眶渐渐湿润：“唐氏是你的，我不要！” 　　唐绍走近一步，认真望着他。 　　“程越。答应我，就算我死，你也要永远保护久久。”唐绍英俊的双眼在这个飘雪的深夜，明亮无比。 　　“绍哥……”程越终于哭出声音。 　　“答应我！”唐绍不许他避开自己殷切的目光。 　　程越一边哽咽，一边用力点着头：“我会的……我会一辈子保护姜小姐。” 　　唐绍望着他眼里的泪水，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风雨岁月，不由得一段一段浮现在脑海之中…… 　　男人落落一笑：“之前打了你，我向你道歉。” 　　程越泪眼模糊，声音抖得难辨：“我不会让你死的。” 　　从前，他们总是一起遭遇劫难。那时程越也和现在一样哭着说不会让他死。他便宽慰程越说自己不会死。 　　可是这一次，他不能像以往一样说自己不会死。 　　他不可以承诺自己也许做不到的事。 　　4. 　　雪连绵不绝，海边的寒风狰狞咆哮。 　　唐绍穿着一身剪裁极好的黑色西装款款站定在码头沿边。 　　不远处传来刺耳又猖狂的笑声，他不必去看，就知道来者是李凯。 　　“哈哈！唐绍我该说你太痴情，还是该说你太傻呢？哈哈！” 　　唐绍看着岸边的运输船里走出十几个拿枪的男人。 　　他双手插着裤子口袋，低头不屑地笑了笑，然后泰然自若地扭头看着走来的李凯和谢曼。 　　谢曼往前走几步，看着他得意地说道：“我做梦都在等这一天，真希望唐秋正看着这一幕。” 　　唐绍抬着下巴，笑着说：“你最好把唐骏藏得好一点，不然今晚我也不介意和他一起死。” 　　提到唐骏，谢曼终于沉下脸来。 　　李凯抬手摸了摸小辫子，像是不能理解：“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害怕！” 　　虽然在笑，唐绍眼中幽深的黑暗却是无比的冷冽，只需一瞥，就会令对方像是堕入无尽黑谷般手脚冰凉。 　　“我唐绍不怕活着，又怎么会怕死。” 　　李凯极为气愤地说道：“你这一天杀了我多少兄弟！你真不怕那些冤魂拖你下地狱？” 　　“地狱？”唐绍清冷地笑了两声，他不屑地瞪着李凯，眼中闪烁着凶险的寒光，“我就是地狱。” 　　“何必跟他说这么多！”谢曼双眼冒出火星，恨不得立刻杀了唐绍。 　　她掏出枪，对准唐绍！ 　　李凯立刻抬手拦住她：“等等，我要让他死个明白。” 　　“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带到这里的人不多，可杀了你还是绰绰有余。而且，就算你神通广大，这些人要不了你的命，也没关系。”李凯阴险地眯着眼，指了指岸边停靠的那艘运输船，“那艘船里有几十捆白粉，每一包我都盖上了你唐家的印章。” 　　说着，码头上几个男人便从船里搬出一捆一捆的油纸包！ 　　唐绍根本不屑一看。 　　“呆在一个有死刑的地方就是方便。”李凯大声笑着，“只要条子赶到，我掏出的这些老本够你枪毙好几次啦！哈哈！” 　　他收起疯狂的笑声，疾言厉色道：“唐绍！我非要你死，是因为你抢了我李家的饭碗。你要清楚这一点！” 　　唐绍眼中无所畏惧：“你李家的买卖是你自己败的，这一点你也要清楚！” 　　“那么我为什么要你死，不用重复了吧？”谢曼冷颜一笑，眼中透出杀气。 　　唐绍低下头，慢慢侧过身，嘴角含着一丝云淡风清的笑意：“就凭你们，真的觉得能要了我的命？” 　　“当然！”李凯和谢曼异口同声！ 　　唐绍缓缓抬手放在腰间，他咬紧牙关，凶险异常的双眼瞬间发出刺眼光辉：“那就试试！” 　　话罢！男人猛然拔出手枪，连开数枪掩护自己，快速奔跑到岸边的护栏后！ 　　唐绍突然地袭击，让李凯和谢曼措手不及！ 　　码头上的人马赶过来扶起他们。两人站定后，便马上带着这十几个手下气势汹汹地追赶过来！ 　　唐绍从西服暗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型手雷，他拔出安全栓迅速扔了出去！ 　　李凯和谢曼见况，立刻往两边分散奔跑！ 　　唐绍见他们的人群已经被他打散，便立刻掩护自己跑进集装箱堆场！ 　　5. 　　港口外围，程越红着眼睛大力踩下油门！ 　　码头方向的枪火声越来越小，他攥着拳头，紧紧咬住牙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他必须毅然决然地离开！ 第53章 亮红色的星星 　　1. 　　张辉带着安插在周围的兄弟杀进港口！ 　　可是没过多久，从外围又冲进来一群李凯和谢曼的人马！ 　　血腥狂暴的战争终于全面开战！ 　　唐绍肩膀的伤口再度撕裂，刚刚以一敌众时左臂中了一枪，鲜血染红了整条手臂，他避开枪声激烈的地方，倚靠着一座集装箱，快速用领带裹住手臂上的伤口。 　　突然，一颗子弹凶猛地滑过他耳边！ 　　他举起枪，迅速转身躲进另一排通道！ 　　“唐绍！你给我出来！”李凯丧心病狂地叫喊，“我知道你肯定安排人马截杀赶往码头的李家人，可是你别忘了！这可是东区！我赢定了！” 　　唐绍慢慢移步到拐角，不巧正好遇上对手，他立刻开枪击毙还没来得及举枪的男人！ 　　李凯听到这声枪响，匆忙跑过来，看见唐绍的身影，慌忙开枪！ 　　两枪都躲避开，唐绍便勇猛地探出身子，把枪口对准李凯！ 　　忽然，唐绍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 　　只听砰的一声！一片红色的影像倒在了他的怀里！ 　　恍惚间，他发现开枪的人站在自己对面，便手疾眼快地要了那人的命！ 　　他踉跄着跪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不禁仓皇失措！ 　　“叶琪！” 　　唐绍恐慌地用颤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 　　叶琪胸口中枪，鲜红滚烫的血液从伤口和嘴里汹涌喷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唐绍用手按住她的胸口，滚滚热血灼伤他的手，他的心…… 　　叶琪依偎在他的怀中，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因为你在这……” 　　“叶琪……”唐绍感到自己全身的气血正在逆流。 　　美人苍白着脸，泪水从眼角缓缓流出：“我，知道了我那可怜的爸妈，现在活得很好……刚刚，也和这世上，最爱我的男人，告了别……最后还可以，死在，你的怀里……我这一生……还真的没有遗憾了……” 　　唐绍心如刀绞，无语凝噎。 　　叶琪胸口喷出的血液仿佛是一朵自知即将衰败，所以竭力盛放的玫瑰。 　　她颤抖着攥住唐绍的手，双眼依旧美丽动人：“你说下辈子，不让我遇见你。如果真的遇不到……我就不要下辈子了……” 　　“对不起……”唐绍的全身都在颤抖。 　　叶琪嘴角勾起一段美丽的弧度。 　　她笑得那么魅力四射，仿佛不存在一丁点的痛苦与悲伤。她的眼中绽放出花火般的绚丽色彩，然而这昙花般动人一笑之后，她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叶琪的手从唐绍掌中滑出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一起坠落到地面。 　　他几近崩溃地圆睁双目，所有的悲痛与愧疚化作一团凶猛的寒风刮进他的喉咙，令他不能发声不能动弹。 　　2. 　　寂静的夜空燃起一颗亮红色的星星。 　　远处依然枪声肆虐。 　　黑暗的堆场如无望的地狱，把一切罪恶掺进月光，诅咒所有逆命而行的灵魂。 　　唐绍静静地抱着叶琪渐渐冰冷的身体，大脑像被电击过后般空白一片…… 　　眼前晃动几个黑影，他才回过魂，迅速握住枪！ 　　走来的几个男人，举着双手，看起来并无威胁。 　　唐绍保持拿枪的姿势，按兵不动。 　　几个穿着体面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快走了几步过来。 　　他先是毕恭毕敬地鞠了躬，然后极为礼貌地说道：“是杨董事长让我们来协助唐先生的。” 　　唐绍眼中依旧透着哀伤：“杨泽轩？” 　　男人点点头：“但我们得到的指令是，只和唐先生联手做掉李凯。唐先生的私事恕我们不便介入。” 　　唐绍轻轻低下头，似乎在听，似乎全然不感兴趣，静静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地仔细整理着叶琪的遗容。 　　男人看了看唐绍，继续说着：“我们的人正在和唐先生的部下联手围捕李凯。但据我所知，堆场里还有南方谢曼自己的人。她的人我们不便清理，还请唐先生见谅。” 　　唐绍依旧不言语。 　　他脱下西装外套，静静地盖住叶琪那美丽的脸庞。他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叶琪的手，痛苦地闭上双眼，向她告别。 　　传闻南区唐绍无血无情，可此刻杨家的几个男人亲眼所见，这个被形容为凶残决绝的魔鬼，不仅有感情，更重感情。 　　他们看着面前这个伤心欲绝的男人，不禁连连哀叹。于是没再说话，全都谨慎地望向四周，观察敌情。 　　片刻，唐绍缓缓松开叶琪冰冷的手，心中一阵百转千回的悲痛过后，慢慢睁开英俊的双眼。 　　他低着头，紧紧握住他的枪，慢慢站起身。抬头的一瞬间，所有的哀伤全都消散无踪，那凛冽阴森的凶光重新布满他的双眼！ 　　杨家手下各个感到震惊，此刻的唐绍竟与刚刚判若两人！他全身发出的煞人戾气几乎让人闻风丧胆！ 　　“你们带了多少人？”唐绍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杨家手下连忙回答：“二十人。” 　　“李家后赶过来的人并不少，不过还是有胜算。”另一个杨家人补充道。 　　唐绍为自己的手枪换上新的弹匣，抬手用力拉动枪机滑块令子弹上膛待击。整串动作训练有素，一气呵成。 　　“杨家人情，我唐绍来日必定偿还。” 　　男人挥枪转身，迈着视死如归的阔步，如一阵旋风融进前方浓重的夜色之中…… 　　3. 　　久久坐在地面上，抬头望着阴沉无光的夜空中，突然闪动着一颗亮红色的星星。 　　唐骏那个清晨对她说，他要从唐绍身边把她夺走。当时，他那双冷漠悲愤的眼睛确实令她心有余悸，但她直到现在也不能相信，他真的做出了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那么温暖和善，令人难忘。 　　到底有多少的误会与隔阂才令那样一个美好的男子变得面目全非…… 　　她慢慢站起身，倚靠着玻璃窗，静静看着雪花坠落在不远处的树顶上。 　　可即便没有唐骏，她也注定要成为唐绍的变数，唐绍的弱点。 　　她知道此时此刻，唐绍会在某一个地方，因为自己而处于险境。 　　唐绍总是对她说抱歉，说他是她的危险。可事实上，在唐绍抱住她的那刻起，她便成为了他的危险。 　　他们的爱情如暗夜中生长出的朦火生灵，寂静，欢喜……然而他们的命运却如飞鸟与鱼，一旦纠缠，注定灭亡…… 　　一声巨响！久久慌忙回神转身！ 　　门外枪声四起！ 　　两个男人的惨叫声之后，一个消瘦的身影破门而入！ 　　久久惊恐地抵着墙，在看清来者之后，大为震惊！ 　　“程越？”她放心下来，立刻跑过去。 　　程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匆忙拉住她：“快跟我走！” 　　久久慌忙跟着他跑出房间！见到走廊一片血光，吓得死死抓住他，全身抖得厉害，死撑着紧跟他的脚步！ 　　一阵激烈厮杀过后，程越和幸免于难的几个手下终于护着久久逃出了这个地处西区的四层公寓！ 第54章 血和泪 　　1. 　　上次在那条静僻的小巷，唐骏连开数枪都没能制止唐绍带走久久。唐骏想，也许唐绍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三心二意。 　　可是此刻李凯和谢曼把久久抓来威胁唐绍，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唐绍那样冷漠无情的人会不顾自身安危来救久久。 　　唐绍周旋于其他女人之间的画面，与那晚唐绍中枪后依然拉着久久往前走的画面重重叠叠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越想越乱，越琢磨越心烦，然而五味杂陈间，他心中渐渐升起了一团恐惧。 　　他手脚发冷，脸色也苍白起来。 　　他的恐惧是因为他怕唐绍真的会不惜任何代价来救走久久，这样一来，他便再没有立场去争夺久久。内心深处，他似乎希望唐绍死于李凯和谢曼之手！ 　　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叫喊与枪击声，倚在墙角的他收回情绪，立刻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A座那边出事了！快去帮忙！” 　　听到门外的两个男人匆忙离开，唐骏立刻举起椅子猛砸门锁！ 　　门锁砸开后，他立刻冲出走廊！ 　　他全身战栗地杵在大厅，看着一地的鲜血与尸体，几乎晕厥！ 　　电梯口趴着一个一息尚存的男人，他顾不上惊慌，迅速跑过去蹲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苍白着脸，艰难地说：“是程越……程越，劫走了人质……” 　　程越一定会把久久带到安全的地方。唐骏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地面上低头思索着什么。 　　这时，从楼梯间冲进来五个男人。男人们看见大厅里血腥的场面，一阵惊慌！ 　　其中一个见到唐骏，便马上过来询问：“骏少！你没事吧？” 　　一个称呼，唐骏便知这些人是谢曼的部下。 　　“姜久久已经派人去追了。”男人走到他跟前。 　　唐骏从身旁的一具尸体手里拿起一把枪：“我妈呢？” 　　“还在东港码头和李家人围捕唐绍。”男人显然不知他对此一无所知，“北区的人莫名其妙地介入，情况有些棘手，不过我们这边人手更多。” 　　唐骏乔装镇定，低着头慢慢站起身。 　　“你们和我现在立刻赶往东港。”他攥紧手里的枪。 　　男人有些为难：“骏少。夫人不允许你参与今晚的事。” 　　唐骏抬起头，轻轻一笑：“你们知道我姓唐，唐绍如果今晚死了，唐家就是我的。我给你们建功立勋的机会，不要错过才好吧？”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受不住权利的诱惑，纷纷开始动摇。 　　唐骏见况，继续说道：“怕死的就留下。” 　　他眼中冒出寒光，提枪而离！ 　　一番思想挣扎后，几个男人像是别无选择地跟随他走出公寓楼。 　　2. 　　甩掉身后围追的车队，程越带着久久驰骋在空旷的公路上。 　　久久焦急地问：“唐绍现在在哪？” 　　“在东港。”程越额头的汗水慢慢留下来。 　　“他知道是唐骏把我带走的吗？” 　　“知道。” 　　“唐骏也在东港吗？” 　　“他既然和他妈妈计划好了这一切，一定也在那里。”程越极为愤怒地皱着眉。 　　久久想起那晚唐骏无情地射伤唐绍，心中不禁泛起怨恨与悲伤。 　　她静静地说：“现在带我去东港。” 　　“不行！”程越扭头看看她，“我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要马上见到唐绍才行。带我过去。“久久双眼透着乞求。 　　“那里很危险，我答应绍哥一定要保你安全！”程越的态度很坚决。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怎么办！” 　　程越咬住牙，双眼晃动。 　　“你听到没有！”久久伤心地流出眼泪。 　　程越喊道：“你不能去！” 　　久久皱起眉头，深深吐了口气，大声说道：“如果你不让我去，我现在就跳下车！” 　　说完，她便猛地推开车门！车速很快，凶猛的寒风一瞬间灌进车内！ 　　程越立刻伸手拉住她：“你干什么！快把门关上！” 　　“你也想马上赶过去不是吗？”久久已经决定拼出性命，她依旧推着车门，大声喊程越的名字：“程越！” 　　“姜久久！”程越计无可施地瞪着她。 　　久久哭着，眼中是无尽的痛苦与牵挂：“我要看见他活着才行。” 　　程越眼中汪着泪水，把车慢慢停在路边。 　　“程越，我求你，带我去吧。”久久拉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 　　程越低着头，慢慢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静静滴落。 　　3. 　　砰的一声枪响！ 　　李凯应声跪地！ 　　唐绍眼中闪着可怖凶光！他举着枪，稳步走到李凯跟前！ 　　他衬衣上大片的血渍已经风干，此刻一阵寒风刮过，血渍被汗水浸湿，重新黏在他的身上。 　　张辉一直跟随在他身后，见李凯已经中枪，终于放松下来。 　　远处闻声赶来杨家一队人马，见到倒地的李凯，也都如释重负地喘着大气。 　　李凯背后抵住墙壁，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大难临头！ 　　唐绍暴怒至极地咬住牙，把枪口狠狠抵住他的额头！ 　　李凯哭丧着脸，慌张地喊道：“唐，唐绍！要是我死了，我的人” 　　唐绍的眼中冒着令一切幻灭的熊熊怒火，李凯甚至还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手起枪落，一击夺命！ 　　鲜红的血液喷洒在他的身上，他却不为所动，而是干练地转过身，一片惊鸿现于眼底，雪花飞扬间，诡异般引人入胜！ 　　两排杨家精锐叹为观止地望着这个男人，迟迟不知反应。 　　“带着你们受伤的兄弟，到南区的医院诊治。”唐绍款款走来。 　　刚刚和唐绍交谈过的男人松了松肩膀：“我们会把李凯已死的消息立刻扩散，堆场里的李家人会自觉逃走的。唐先生私事我们不便介入，他日杨董事长会亲自到访唐氏，我们这就回北区复命了。” 　　“请便。”唐绍点点头。 　　杨家一队人马迅速撤离。 　　唐绍转身对张辉说：“程越有消息吗？” 　　“还没有。” 　　唐绍叹了口气：“继续联络他。” 　　“是。”张辉点头，立刻拿出手机。 　　这时，他余光扫过两座集装箱之间的缝隙，便看见了谢曼的身影！ 　　“小心！” 　　他推开唐绍，自己身中一枪！ 　　唐绍立刻回击谢曼，拉住张辉躲到一辆叉车后面！ 　　远处闻声赶来两个唐家人，唐绍用手势示意他们敌方的位置。 　　“唐绍！你以为杀了李凯我就怕你吗？”谢曼站在几个保镖中间，歇斯底里地叫喊，“有种你出来！” 　　不远处两个唐家人找准时机，冲到前方的集装箱前，猛地开枪射击！ 　　谢曼猝不及防地被逼到码头附近的保安室一侧。 　　见况，唐绍想要拽着张辉跑到更安全的地方，可刚一探出身，侧面便窜出一个对手！ 　　唐绍伸出胳膊把他一枪击毙！ 　　“绍哥。” 　　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轻唤。 　　唐绍迅速转身。 　　程越和久久带着几个保镖，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排叉车，走到他面前。 　　久久抬头看着一身血迹的唐绍。他的眼中翻滚着来不及消散的冰冷与凶残，腾腾杀气在黑夜中化作狰狞的蓝光，照亮他挺拔的身躯。 　　然而，久久仍然相信，面前的男人依旧是她那孤独而悲伤的爱人。 　　她扑进他怀中，用力抱他。 　　感受到来自久久的真切的温暖，唐绍整个人才渐渐褪去暴戾的气息。 　　“我还活着，所以你也要活着。”久久松开他，泪眼汪汪地望他。 　　唐绍低下头，慢慢捧住她的脸。仿佛她的泪水正一点点把他浸泡在鲜血里的灵魂冲刷干净。 　　“久久。”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时！前方响起枪声！ 　　唐绍收起柔软的表情，警觉地把久久护在身后！ 　　“谢曼看来就在附近。”程越举起枪看着四周。 　　“绍哥，我们不走了了！东区的人虽然都撤走了，但是谢曼买来的人马比想象的多！”张辉惊慌失措地对唐绍说。 　　久久听了这些话，立刻抬头看向唐绍，想在他眼中找到安慰。 　　唐绍低头温柔地搂住她的肩膀。 　　“我提前来码头的计划，只有你和程越知道。”他慢慢扭头看着张辉，脸上没有表情，“是你泄露消息给对方的。” 　　在场所有人都或震惊或咬牙切齿地看着张辉！ 　　张辉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吓得大汗淋漓，不停发抖！ 　　唐绍瞪着他，发出的声音既可怕又愤怒：“因为你，今天死了多少人！” 　　张辉立刻跪地求饶：“绍哥！我也是没办法！他们答应给我很多钱！” 　　突然，程越怒不可赦地瞪着眼睛快速拔出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张辉的头，开出一枪！ 　　久久捂着嘴，惊恐万分地瞪着双眼看着地面上鲜红的血液！ 　　唐绍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生怕吓坏她。 　　“绍哥，我们赶快离开这。” 　　众人怕枪声引来对手。 　　唐绍深深吸了口气，低着头：“程越。” 　　“是。”程越扭头看着他。 　　“……叶琪，刚刚在这里。”唐绍慢慢抬起头，双眸飘过一丝哀悼。 　　程越心头一冷，他静静盯住唐绍的眼睛。 　　“她替我挡了子弹。” 　　其实，唐绍一直都知道，程越爱着叶琪。 　　“去和她道别。” 　　这句话，令程越的心脏重重一跳！他缓缓垂下双臂，双眼空洞无光。 　　久久恍然一惊，抬头看着唐绍。 　　唐绍眼中含着痛苦与愧疚：“我把她安放在六十二区的门口。” 　　程越渐渐双眼晃动，泪水如碎裂的水晶，在眼眶中不停徘徊：“叶琪……” 　　阵阵寒风吹动他消瘦的身体，他低下头，任凭刺骨的寒冷割伤他的皮肤，他的心。 　　他慢慢迈开步子，嘴里依旧唤着叶琪的名字。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想把悲痛欲绝的感受甩在身后，可痛苦如他不断涌出的泪水一样无法摆脱…… 　　看着程越奔跑的苍凉背影，唐绍感到一股更强烈的锥心之痛。 　　不放心他独身一人，便扭头吩咐两名手下：“你们去跟着他。” 　　“是。”两个男人领命而去。 　　4. 　　程越站定在离叶琪两米的距离。 　　雪还在飘落，这片片白色仿佛变作一层发着寒光的屏障，把他们两人分割开来…… 　　黑色西装下吹拂着一缕红色的卷发。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叶琪更适合红发，可此刻，他多么希望这么美丽的发色，并不是出自叶琪。 　　他静静地缓步上前，慢慢蹲下身，用颤抖的双手掀开盖在叶琪身上的西装。 　　这个女子仍然那么美。 　　她的五官依旧标致，虽然皮肤没有血色，却令她的长发如雪峰上的红莲一般明艳动人。 　　他用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脸。 　　当手指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的叶琪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他突然惊慌失措地抱住他的爱人，悲痛欲绝。 　　“所以你才吻我……所以你才来和我告别……”他的全身抖得可怕，声音不能更凄凉，“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我该死！我该死！” 　　他抬起头，温柔地抚摸着叶琪的头发：“叶琪，你原谅我……” 　　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击声，随来的两名手下惊慌地握住枪。 　　一声声枪响，震动着程越的心口。他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攥住拳，两眼发出的火光慢慢狰狞可怖！ 　　他要报复！ 　　今天不论李凯，谢曼，还是唐骏，全都该死！ 　　他把西服重新盖在叶琪身上，然后猛地站起来，全身发出无尽的愤恨杀气！ 　　5. 　　唐骏终于带人赶到码头。 　　地上的尸体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放眼望去，一片片鲜红的血液仿佛是暗夜中狂欢的生灵。 　　他看见码头那边堆着一捆捆油纸包，便和随从而来的手下一同过去查看。 　　“是白粉。”其中一个手下一眼看出。 　　唐骏犹豫片刻，吩咐道：“全都推进海里。” 　　“是。”手下们立刻行动。 　　这时，不远处传来枪击声，他们便立刻找到遮挡物躲起来。 　　唐骏看见谢曼带着几个手下，往保安室跑去，于是和手下立刻谨慎地跑过去。 　　“妈。”唐骏叫住她。 　　“唐骏？”谢曼很惊讶。 　　“您到底做了什么？”唐骏跟在她后面，跑到保安室一侧。 　　“你放心，虽然李凯已经死了，可我还是能杀了唐绍！”谢曼发出病态的笑声。 　　唐骏心跳猛然加速，他呆愣地看着妈妈。 　　谢曼眼中放着光：“你们传消息给其他活着的人，只要杀了唐绍，我再给五百万！” 　　“是！”其中一个手下匆忙跑走。 　　“小骏，从明天起唐氏就是你的！姜久久也是你的！”谢曼眼中透着胜利在望的满足。 　　唐骏低下头，眼中有不能言喻的情绪明灭，片刻，慢慢抬头看着她：“那么我带人从另一边围堵唐绍。” 　　谢曼虽然已经疯了，但她还是会像其他母亲那样担心自己的孩子：“不行，太危险。你和我呆在一起。” 　　“妈，我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会用枪。” 　　谢曼像是一时找不到语言反驳。 　　“我带着他们一起去。”唐骏站直身子，扭头吩咐道，“你们和我一起从另一侧攻击。” 　　“是。”几个手下点点头。 　　谢曼慢慢笑了一下：“你一定小心。” 　　“好。”唐骏点点头，带着几个男人慢慢从墙边溜走。 　　他想要比任何人都更早找到唐绍。 　　他有很多话要问他曾经深爱的哥哥。 　　刚潜入集装箱堆场，他便正面遇上唐家人。于是一段激烈的厮杀过后，他带着活下来的手下跑到较远的一片区域。 　　这样血腥激烈的场面，他平生第一次见识。他并没有受伤，可他很确定自己刚刚开枪杀死了两个人。他的双手抖个不停，心脏恐慌得要跳出身体，大脑跳动着莫名的急躁与悲痛。 　　他闭上俊美的双眼，稍稍喘匀了气，慢慢睁开。 　　这晚血腥残酷的战争，从二十年前就注定要到来，起因已经不再重要，但今晚的结局，他希望可以由他掌控。 　　就在这时，他听到偏僻的区域传来一声枪响！ 　　他急忙回神探出头查看，可堆场实在太大，他不能辨别出声音的确切来源。于是他提起枪，带着手下慢慢往那片静僻的区域前进。 第55章 对不起，我爱你。 　　1. 　　唐绍护着久久躲进了偏僻区域的一座集装箱里。 　　他的新伤旧伤一起消耗着他的体力与血液，虽然他已经开始变得虚弱，却还是非常谨慎地把门轻轻关严，然后坐到全身发抖，精神恍惚的久久身边，担心地搂住她。 　　寂静深暗的空间里，蔓延着动荡的心跳声。 　　久久的精神处在崩溃边缘，她不停地流眼泪，无声的。 　　唐绍牢牢抱着她，给她依旧温暖有力的怀抱。 　　久久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面色苍白，不停发抖。 　　一串极为细微的警铃声静静传来，唐绍顿时心头一紧。 　　他本以为自己坐下休息一会儿便可继续行走，可是渐渐发颤的双腿在暗示着他的极限。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爱人，思绪慢慢变得沉重。 　　身负重伤躲进集装箱之前，唐绍在一片混乱当中听到手下说唐骏在堆场里。 　　当初是不是唐骏计划劫走久久，现在已经不再重要。唐骏是不是希望他死在这里，也已经不再重要。 　　唐骏不会伤害久久就好。 　　他望着自己满身的伤，极其冷静地说对久久说：“唐骏在这里。谢曼的人会因为唐骏而不伤害你。去找他，和他离开。” 　　久久猛地坐直身子，一脸恐慌：“不！我不会离开你！” 　　“我恐怕，不能站起来了。”虽然只有只字片语，却藏匿着男人悲伤的绝望与不舍。 　　久久在微弱的寒光下望着他英俊却苍白的脸：“你不会有事的。” 　　“他能保你安全。”唐绍的声音那么凄凉。 　　“我不可能离开你！要走一起走！” 　　“你绝对不能让警察抓到，你明白吗？”唐绍的声音里夹杂着愈加浓重的悲伤，“所以，先和唐骏离开这。” 　　“唐骏要杀了你，我为什么要和他走！” 　　“久久！” 　　“我不会离开的！”久久悲伤地哭泣着，“我说过你再也不会孤独一人，所以就算死我也陪着你。” 　　唐绍抓住她颤抖的肩膀，痛苦地皱起浓长的眉：“你不能陪我死。我要你好好地活。” 　　“我们都不要死……”久久闭上双眼，泪水以倾盆之势流满她的脸颊。 　　唐绍双眼血一般赤红：“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久久泪流满面，不停地摇着头。 　　“这样的结局，是我应得的下场。” 　　唐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他要把他心爱的女孩牢牢记在心里，牢牢的…… 　　“久久，对不起。明知道我不可以，却依旧爱上你。” 　　“唐绍……”久久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穿透。 　　她用力抱住他，虽然温暖还在，但她觉得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化作无形，与黑暗融为一体。 　　唐绍坠入无尽的悲伤，他紧紧抱住爱人，眼中翻滚着痛苦的泪光：“你不该在这里。你应该在美好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可我究竟哪来的勇气敢把你留在身边。” 　　“我为什么那么做……” 　　时隔二十年后，他再次留下滚烫的热泪，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唐绍，对于我来说，有你的地方才算美好。”久久的眼泪犹如碎裂的钻石，绝美而绝望。 　　唐绍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遇见你，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在九岁那年死去……你让我渴望生存，让我感到自己的心还在跳，让我不再孤身一人。” 　　“我所能拥有的这一切，已经足够。” 男人渐渐露出伤感而欣慰的笑容，“谢谢你，久久。” 　　“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你不要放弃！不要说这些让我害怕的话……”久久紧紧抱住他，仿佛稍微松懈，他就会消失在这漆黑的夜里。 　　唐绍静静抬起双臂，温柔地搂住他的久久：“久久，我和你说过，我到底有多爱你吗？” 　　他深情的双目轻轻流出冰冷苦涩的泪，那泪水像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划过他俊朗的脸颊。 　　可是，他脸上分明流露着沉醉在爱情里的笑容：“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为什么没说过？” 　　他仔仔细细地凝视着怀里的久久。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久久的双耳嗡鸣！片刻，她回过神，惊慌失措地看着唐绍鲜血直流的左臂！ 　　唐绍竟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枪！ 　　“唐绍！”久久失声尖叫，几乎晕厥！ 　　唐绍紧紧皱着眉，全身颤抖，却半声不吭，一如曾经。 　　“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久久几近崩溃！ 　　她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他往外涌血的伤口，苍白的手指间，那向下流淌着的鲜红血液，如火山岩浆般灼烧着她的整双手臂。 　　由于剧烈的疼痛，唐绍的全身浸透汗水，他痛苦地喘息着，从颤抖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知道我一定会开第二枪。” 　　“不！不要！不要……唐绍……”久久伤心欲绝地慌忙摇着头。 　　唐绍的手指沾满滚烫的鲜血，他想摸一摸她美丽的脸庞，却感到自己已经离她好远好远，再也触碰不到：“久久，离开。” 　　久久痛苦地大声道：“如果你要死在这里，我就陪你死！” 　　望着痛心疾首的久久，唐绍感到比死还要痛苦，他的心已经在久久哀伤的抽泣声中，绞得粉碎。 　　他缓缓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胸膛！ 　　“唐绍！”久久惊恐至极！紧紧握住那把冰冷的手枪！ 　　“唐骏肯定能先找到我，我还想和我的弟弟说上两句话。”唐绍竟在此刻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久久。别让我有所遗憾。” 　　“你觉得我可以自己活下去吗？”久久美丽的双眼被苦涩的泪水淹没。 　　唐绍眼角的泪水怆然坠落，他勾唇一笑：“我的久久，足够坚强。” 　　他用俊美苍白的长指静静扣住扳机！ 　　“不！不要！不要！”久久知道，他真的会开第二枪！ 　　唐绍眼中的悲痛与哀伤刺破黑暗的天际，这静僻狭小的空间仿佛明亮起来。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如此清晰地凝视过久久美丽的脸庞，因为他正在用他的真心与灵魂来望着此生深爱的女子。 　　他深情地搂过久久，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们给予对方爱与温暖…… 　　他嘴角有满足的笑意，双眼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辉，仿佛他正在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与感情来对久久诉说这最后一段告白…… 　　“下辈子，我会做一个干净平凡的男人。那时候，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对不起，久久。我爱你。” 　　久久悲痛绝望地哭泣着，那份沉重的哀伤撕裂了她的心，她的灵魂，她的爱情…… 　　“唐绍，我会永远爱你。” 　　热泪盈满了两人的眼眶。他们相互亲吻，相互拥抱，全身心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彼此的爱…… 　　他们眼中的不舍与悲痛慢慢幻化成凄冷而无情的寒风，凶残地咆哮在两个人的心中，把世间所有的一切，摧毁殆尽…… 　　2. 　　漆黑一片的夜空中，依旧飘洒着白色的雪花。 　　警铃声像死神的召唤，卷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逼近。 　　久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集装箱的，当她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绝望冰冷，她已经站在了唐骏的面前。 　　唐骏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刻伸长手臂，阻止跟随他的人上前。 　　久久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双眼透露着绝望与怨恨。 　　唐骏目光哀沉，望着满身血迹，苍白无力的女孩，内心感到无比彷徨与痛心。 　　“久久。”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呼唤。 　　久久的泪依旧静静流淌。 　　她望着模糊的视线中，那与唐绍眉目相似的男子，很久之后才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骏望着她，心头一阵酸楚。 　　久久已经再也感受不到锥心刺骨的折磨，她的声音苍茫沉静：“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唐骏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你认为，我为了你做了什么？” 　　久久的心境被一阵冷风抚平，她缓缓闭上苍茫的双眼。 　　“让他活着离开这，我就是你的。” 她慢慢睁开眼，无尽的悲伤在双瞳里翻滚。 　　唐骏静静攥紧手掌。 　　他的背脊不禁颤抖，双眼深处的疼痛令视野渐渐模糊：“你说什么？” 　　“只要你放过他，我可以不再见他。”久久美丽的瞳孔之中，死一般寂静。 　　唐骏的眼底沉浸着冰冷的悲伤，似乎也含着零星的愤怒：“你有把握不后悔吗？” 　　“只要你让他安全离开……我永不后悔。” 　　唐骏静静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千变万化的情绪。 　　久久落下一滴静默的泪珠：“唐骏，放了他，我就是你的。” 　　唐骏的泪水慢慢溢出眼眶，俊俏的双唇微微颤抖：“……好。” 　　“骏少。”唐骏身后一个手下上前一步。 　　唐骏转过身，对他说道：“你把姜久久送走。” 　　“其余的人，去跟我妈汇合。告诉她，唐绍由我处理。”说完，他转回身，望着久久。 　　“骏少，这……” 　　几个男人都是困惑为难的表情。 　　唐骏压抑着感情，声音低沉：“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与你们无关。按我说的做！” 　　几个手下相互看了看，只好听从于唐家未来主人的安排。 　　久久心如止水。 　　她回头望着有唐绍的方向，美丽的双眸没落而惆怅。 　　她第一次知道，人生中最绝望最可怕的噩梦，原来只会发生在最清醒的时刻。 第56章 爱 　　1. 　　唐绍感到身体周围的地面已经躺满了自己的血。 　　他流过更多的血，他知道自己还不会死。是啊，他还要见唐骏最后一面，把久久托付给唐骏之前，即便是流干了血，他也不会闭上双眼。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自己会如何死去，却唯独没有想过现在这般境况。 　　他一点也不恨他的弟弟，一点也不。甚至，此刻的他依旧爱着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看着唐骏长大，他了解唐骏，如果不是误解已深，他们也没有爱上同一个女人，唐骏永远也不会成为众多想要他死的人中的一员。 　　他艰难地抬起手，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香烟，非常吃力地点燃。 　　暗暗的火光照亮了他脸颊的汗水，和他全身赤红的鲜血。他用力吸了一口烟，吐出的雾气慢慢升高，渐渐消散在冰冷孤寂的黑暗之中，一如他的生命。 　　在没有遇见久久之前，他了无牵挂，毫不畏惧。生命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即便下一秒就会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后来，他认识了一个美丽而坚强的女孩，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久久。她的笑容和泪水，她的勇敢和美好，渐渐唤醒了他的灵魂，催生了他对生的渴望，对幸福的期许。 　　每当他看着深爱的久久在他怀里恬静的睡颜，静静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光是这样，他就有一种自己黑暗的血液正在一点一滴被净化的错觉。她的爱成为了他救赎自己心灵的源泉，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迫切地想要生存，想要和其他人一样活得平静而幸福。 　　然而，他知道的。 　　他终将会失去她。因为他罪恶的人生总有一天会把他拖入无底深渊。他知道上帝总会惩罚他，让他亲自送走他的久久，让他在冰冷孤独的黑暗之中，一无所有的死去。 　　他知道。 　　所以到了此时此刻，面对死亡，他才能依旧如此平静……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似乎勾起淡淡的坦然。 　　他曾经爱过一个坚强而勇敢，善良而美好的女孩，想到这个女孩会把他牢牢记在心里，并且同样真心地炙热地爱过他，那么死在此刻，应该是他最好的结局。 　　2. 　　如果唐绍死去，久久就会追随而去。 　　如果唐绍活着，即便再也见不到他的脸，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的温暖，只要他活着，她便可以活下去。 　　雪继续下，心依旧伤…… 　　轿车驰骋在黑沉的道路中间，每行驶一公里，她便离爱人更远一公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精神崩溃，她望见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熟悉，道路两旁的树木与砖瓦像是变作她和唐绍的家附近的样子。 　　她呆愣地看着窗外，直到眼前呈现出那栋她已视为家园的别墅，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疯了。 　　车子停下来，唐骏的手下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一股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令她恢复神智。她定睛一望，依旧难以理解地望着似乎真实存在的那栋房子。 　　“请下车。” 　　听到面前的男人说话，她便慢慢走下车来。 　　脚下的路面如此真实，这不是她的幻觉！ 　　“为什么带我回来？” 　　“是骏少吩咐的。” 　　这一刻，久久感到自己的心坠进一片无法脱离的沼泽。 　　“姜小姐最好一直待在这里，如果不想再遇到什么危险的话。” 　　男人上车，缓缓离去。 　　原来，原来唐骏从未改变！ 　　他依旧是那个阳光温暖的柔情男子，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救出他的哥哥！ 　　久久捂着心口，泪如雨下，悲伤地缓缓跪坐在地面。她抬头望着漫天飘雪，望着萧瑟夜空，深深闭上双眼…… 　　3. 　　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闪出一道刺眼的凛冽寒光。那道光芒如锋利无比的刀刃，快速凶猛地朝唐绍劈砍过来。 　　大量的失血，令他阵阵眩晕，视线变得模糊，但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唐骏，他不曾流露却始终深爱的弟弟。 　　他平静地抬起手，慢慢吸了一口烟，从烟雾缭绕中，颤抖着勾起嘴角，看起来洒脱且释然。只是，他笑容里的悲伤再也没有人能察觉得出，因为久久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 　　唐骏站在门口，忧伤无措地望着唐绍倚靠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之中。他的脸色惨白，双腿僵直发冷，一动也不能动。 　　“唐骏，过来。” 　　唐绍的声音很小，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沉稳与利落。 　　唐骏感到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让他窒息。 　　“我无法大声说话，走过来，听仔细。”唐绍的嗓音苍凉而宁静。 　　唐骏慢慢走过来，双膝枕地，望着虚弱无力的唐绍，心中的痛苦无法言喻。 　　靠在一片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这个男人，曾是他最崇敬爱戴的亲人。可越是看着哥哥眼中渐渐黯哑的光，越是想起哥哥的冷漠与无情。 　　他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不去看唐绍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我见到久久了。” 　　唐绍慢慢把目光移到洒满寒光的地面。 　　“和她去英国。”他的声音微弱而痛苦。 　　唐骏眼里转动泪水，嘴角轻轻抽动：“你真的，是因为久久，才甘愿来这送死的吗？” 　　唐绍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你有多爱久久？” 　　唐骏的眼中有气愤与介怀：“你为什么想知道？” 　　唐绍慢慢露出苦涩而怀伤的笑意：“我要确认你值得托付。” 　　他的意思是，把久久让给了自己吗？ 　　那曾经目空一切的哥哥，此刻在自己面前认输。可唐骏却无法得知赢的一方究竟是自己，还是那悲哀又不可撼动的命运…… 　　他慢慢低下头，眼中有深重的遗憾与失落：“就算我带久久去英国，她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应该早一点明白。” 　　唐绍微微皱起眉。 　　唐骏恨他不是么？因为恨他，因为想要得到久久，所以才布下陷阱带走久久，以此来威胁他。 　　那么他即将死去，唐骏的眼中应该有大快人心的光亮跳跃，可为什么那双俊美的眸子里全是悲伤与痛苦？ 　　看着这样的弟弟，他渐渐感到那么那么心疼。 　　他抬起头，英俊的眼眸里是安然静默的光华：“那天晚上在巷口，为什么没杀了我？” 　　这一句话似乎猛然激起唐骏心中的愤恨。 　　他攥了攥拳，眼中射出一道凌冽的冷光：“那么在采石场呢？你是真的想要我死吗？” 　　唐绍心尖一阵酸楚。 　　他已经再也无法抬起手臂，指间的香烟浸泡在血泊中，正在缓缓熄灭。他看着空中最后一丝青烟飘远，那层微弱的雾气像沙漏中的细纱，随风而逝，永不再见。 　　既然是最终的道别，那么所有的秘密都与他一同坠入地狱才好。 　　他咬紧牙关，用了所有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从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声音：“……是。” 　　唐骏的心再次被他的哥哥狠狠刺穿。 　　可是，萧瑟寒冷的月光中，唐绍的双瞳里明灭着悲哀与无奈，丝毫找不到他印象中，淡漠的决绝与无情。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唐绍，一时变得困惑不解。 　　他似乎不再恨哥哥入骨。 　　凭着内心的感受，他不由自主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说谎？” 　　唐绍的心阵阵疼痛，他的视线开始缓缓变暗，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必须尽快从他的弟弟口中得到他想要的允诺。 　　他微微笑着，呼吸变得越来越轻：“唐骏。答应我你会带她离开，过普通人的生活，永不回来。” 　　唐骏的哀痛渗入灵魂。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或许此刻自己还是在深爱着的哥哥。 　　唐绍的眼中发出最后的光亮：“说你能做到，唐骏。” 　　唐骏的心在滴泪，眼在滴血。 　　或许一切都不再重要，或许只要再一次握住哥哥的手，那些因爱而生的全部怨恨便可立刻释怀…… 　　他慢慢握住唐绍冰冷的手，无尽的悔恨与不舍在这个真切的触碰中，降临到他创伤难愈的心灵深处。 　　只是，哥哥对久久的心，是不是需要再一次的重生，才能令哥哥完全体会他拥有久久的爱，是多么难能可贵呢？只有这样，当哥哥再次看见久久的身影，才能变得比自己更爱她，一定会。 　　于是，唐骏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只是流着泪轻轻点头：“我可以做到。” 　　唐绍听到唐骏的承诺，终于松开了眉头。 　　他安静地感受着弟弟手掌的温度，身体渐渐不再觉得疼痛，仿佛所有的恩怨与痛苦都已消散无踪。 　　他的脑海里只浮现着一个女孩的笑脸，那是他的爱人，他的久久。 　　幸福的死去吧。他已把心爱的久久刻在了自己的灵魂中，不管他将去往何处，他都永远铭记不忘他的爱情…… 　　发觉唐绍的状况越来越糟，唐骏便猛地跪到他面前，伸出双臂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哥？” 　　唐绍依旧睁着眼，但是瞳孔之中一片黑暗。 　　“哥！”唐骏眼中含着悲伤的泪水。 　　见唐绍毫无反应，便搂住他，想要抱起他。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唐骏回头看见谢曼带着两个手下冲了进来！ 　　谢曼见到唐绍倒在一片血泊中，顿时狂笑不止！ 　　“老天终于站在了我这边！唐绍！你就该有此下场！你和唐秋都该下地狱！”谢曼的声音抖得厉害，双眼泛着明晃晃的光亮，不知道是泪光还是凶光。 　　唐绍稍稍清醒过来一点，他努力睁着眼，慢慢侧脸望过去。 　　“你很清楚，无论如何你都一无所有，因为你从没得到过唐秋的心。”他静静地勾起嘴角，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轻蔑与嘲讽。 　　这句话仿佛是一柄凶残的利刃，生猛地刺进谢曼的心口！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么恨！她那么深切爱着的男人，从未爱她！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望着唐绍那种让她粉身碎骨的眼神，情绪猛然暴跳到无法控制！ 　　她睚眦欲裂地瞪起通红的双眼！无尽的愤怒，悲伤与不甘刹那间冲至头顶！在极度狂暴的怒火之中，愤然举枪！ 　　“你现在就去死吧！” 　　砰—— 　　那一瞬间，唐绍，唐骏，这一双兄弟，脑海里闪现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各不相同，却在一声刺耳的枪声之后，全部归为平静。 　　唐绍感到自己的胸前流淌着更为滚烫的血，待他重新睁开眼睛，他完全震惊在那一片暗红色的月光之中！ 　　唐骏，他深爱的弟弟，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鲜血覆盖了唐骏清秀的面容，眉眼间再也没有了灵动的神采。 　　唐绍感到自己正游离在幻梦之境，四周的影像重重叠叠，仿佛身处一场生猛无望的暴风骤雨中。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视线渐渐发黑，身体再无知觉。 　　寂静之中，他的灵魂好像飘到空中，他隐约看见了他深爱的唐骏。 　　唐骏身影模糊，却发着蓉蓉银光，静静地对着他露出最温暖纯净的微笑，那笑容犹如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唐骏时唐骏的笑容。 　　他听见他的弟弟轻轻唤他。 　　“哥，你不该死去。”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他睁大眼睛想要再看看他的弟弟，可他却只看到，晕厥的谢曼，朝自己奔跑过来的程越。 　　然后，一切消失在血腥而绝望的地狱之中…… 第57章 同年 清明【终】 　　南区海拔最高的墓地。 　　烟雨缭绕的天气，这座山的顶峰就会弥漫在混沌的雾气中，苍茫，哀凉。 　　除了雨水滴落泥土的声响外，千米之内，一片寂静。 　　山路泥泞，久久和唐绍一前一后，缓缓来到山顶上唯一的一座坟墓前。 　　久久俯身献上一束栀子，慢慢蹲下来，纤细的手指拂过坚硬的石碑。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孤独的雨水和落寞的冷风。 　　她已经不记得那时在那个血腥的港口，她对唐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但，一定是一句让他无比绝望和悲伤地话。否则，怎么会每每梦到他，他都会从那俊秀而忧伤的眼眸中静静落下泪水呢。 　　她轻轻闭上双眼，美丽的唇角丝丝颤动。 　　唐绍缓步走上前，俯身点燃了墓碑两侧的蜡烛，绵绵细雨中，两团火苗顽强而孤寂的燃烧着，看起来那么悲伤…… 　　他慢慢蹲下，清理了坟墓周围的杂草，然后静静地凝望石碑上生冷的字体。 　　“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让他留在这里。”久久迷蒙的眼眸中沉积已久的感情动荡不安。 　　唐绍面色凝重，锁紧的眉心中，夹杂着太多的感伤与痛苦。他慢慢低下头，额前碎发埋没了俊朗的眉眼。 　　“我原以为，这里有他仅剩的两个亲人，他留下才好。可是，现在想想，他应该回到他喜欢的地方。”久久扭头看着他英俊依然的侧脸。 　　唐绍眼中充满无限的伤悲：“和我一起，送他回英国。” 　　他慢慢转头望着绝望却异常美丽的久久，久久地望着…… 　　人的一生就像暗夜中盛开的绚丽烟火，亦如飘落孤海的纯白雪花。 　　如果注定灭亡，又何须美丽？ 第58章 番外：唐先生求婚记 　　1. 　　这已经是来英国后，第七个向久久表白的男人了。 　　之前的追求者中有三个中国人，两个英国人，一个波兰人。 　　这会儿手中拿着玫瑰，白色皮肤上泛着红光的小伙是个法国人。他身材壮硕，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像泰晤士河一样清澈，令人心旷神怡。 　　他手中鲜艳的玫瑰，是从久久花店里买的。 　　他每个星期都会来她的店里买一束花送给她。有时是桔梗，有时是郁金香，有的时候还会突发奇想地送她一束满天星，赞美她和这小白花一样纯洁美丽。 　　可久久望着那星星点点的花束，只会令她想起六个月前，那个漫天飘雪，血雨腥风，更肝肠寸断的残忍夜晚。 　　但是，就算这个法国小伙没有勾起她的伤心记忆，她也不会欣然接受他的心意。 　　因为她的心中早已刻下一个人的名字。 　　把唐骏安置在这片他曾经热爱的土地之后，看着伦敦塔桥上空的白云，她突然想要留下。 　　她心中太多的沉重与悲伤需要在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里忏悔与释怀。 　　一阵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缠着她的长发，拂过她的脸颊，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的灵魂需要重生。 　　因此，一个璀璨的雨夜，她在伦敦眼下拥抱她深深刻在心上的那个人，希望得到他的理解与宽容。她说她会以更坚强，更美好的状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她要他等她。 　　2. 　　唐绍为久久买了一间临街店铺。 　　帮她打理好花店的一切之后，在伦敦眼下和她告别。 　　事实上，这场告别只是对久久一人而言。 　　分开后的转天，唐绍便在花店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他寸步不离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伴与守护着她。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此刻却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一次也不敢跨到街道对面去拥抱他魂牵梦绕的爱人。 　　她终究还是怕了吗？ 　　害怕回到他身边，继续成为他黑暗血腥的人生中的一部分。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静静望着对面花店中，他的久久与一名外国男人交流。 　　虽然站在阳光下，他眼中的忧愁却深不见底。 　　“再这样耗下去，你就等着在她的婚礼上，坐在最后一排为她默默祝福吧。” 　　竟然有骁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绍收回思绪，惊讶地扭头寻找他的身影。 　　骁然手里拎着一台夸张的望远镜，不紧不慢地站到他旁边，端起望远镜使劲往对面张望。 　　唐绍先是不可思议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看着他：“为什么在哪都能遇到你。” 　　骁然一直拔着脖子仔细扭动对焦圈，不以为然地说着：“你以为我愿意浪费假期来这个执着于讲冷笑话，又执着于喝下午茶，更执着于喝着下午茶讲冷笑话的国家吗？” 　　他颇为随意地把胳膊搭在唐绍的肩膀上：“我还不是为了你才来这。” 　　“似乎久久又变漂亮了啊。”他低头揪起唐绍休闲衬衣的衣摆，擦了擦镜片，“要不是我最近盯上了一个小丫头，我都要对久久动心了。” 　　唐绍扭头看他：“为什么听起来，你会是那个小丫头的灾难？” 　　骁然停了下动作，然后把望远镜挎在肩头，气愤又嫌弃地看着他：“要不是程越那小子非要我来帮你，我才懒得管你。” 　　说着，他余光瞄到对面有情况，于是一颗八卦的心又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他赶快重新端起望远镜观察：“喂！出来了，看来没同意啊。” 　　他一副吃惊地样子：“这小子不错啊！高大帅气，最关键他不用染发烫发的，这给省多少钱，真不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 　　唐绍慢慢低下头，看着脚下青草摇摆：“如果她不想再回去，我不会勉强她。” 　　骁然缓缓放下望远镜，神情严肃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唐绍，你凡事都喜欢讲道理，但是爱情不用讲道理。明明没有她活不了，那就千方百计留住她。” 　　可是，究竟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舍得放她走？ 　　骁然垂着头，好看的眉眼透出哀伤：“你们两个为唐骏的事多么难过我知道，但就算是为了他，你们也要幸福地在一起。” 　　一提到唐骏，唐绍的心口又传来阵阵剧痛。 　　他在医院醒过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急切地询问守在一旁的久久，唐骏的状况。 　　当从痛心疾首的久久口中得知唐骏的死讯，他如万箭穿心般失声痛哭。 　　残酷无情的命运终于令他崩溃…… 　　什么大风大浪他都挺过来了，但是那一刻他彻底被洪水猛兽般的悲痛压垮。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他才不用时时刻刻感觉无法呼吸。 　　他知道，被唐骏爱着的久久，也会和他一样懊悔与哀伤。 　　骁然的声音继续传进耳膜，他才深深吸了口气，从悲痛的孤海里仰起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顾虑什么。但是，如今局面已经不一样了。东港的事，连胡同里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倒背如流，试问到底还有谁敢动你唐绍的女人。”骁然继续滔滔不绝地劝慰着他，“现在唐氏的发展越来越顺畅，你手下可靠的人也越来越多，你不用再为生意天天从早到晚地拼命，有大把的时间护着你家久久。” 　　身旁这位一生的挚友苦口婆心地诉说，终于令唐绍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他扭头看着骁然，眼中有真挚的感谢。 　　骁然喘了口气，怀着满满的醋意接着说：“而且自从你跟那个杨泽轩平分了东区西区之后，你们都快成拜把兄弟了，你们两个已经化作魔鬼的象征，得罪你这种人根本是永世不得超生！” 　　“你真的很吵。”唐绍皱了皱眉，一副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叨叨了的表情。 　　骁然突然极为神秘地问他：“你带了吗？” 　　“带什么？” 　　“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 　　“就是哪个？” 　　“男人都需要准备的那个啊。”骁然一边说，一边感慨万千地摇摇头，“幸亏你认识我。我给你带来了。” 　　他春风得意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在心里打的算盘：“我早就知道你没带，但是万一你在这边又买了呢？我就可以把这个留下自己用。” 　　看着骁然手里这个精致的方形小礼盒，唐绍的心脏突然停跳了半拍。 　　这是他当时为久久购买生日礼物时，和设计师定制的求婚戒指！ 　　骁然一副老婆婆的口气：“上个月刚制作完成。你一直没回国，程越那孩子操碎了心。他在网上做了调查，说伦敦的帅哥一抓一大把，怕你被久久甩了，这才把你那小甜心的花店地址告诉我，没想到我还没去给她做心理辅导，就碰上你在这晒太阳。” 　　唐绍完全听不到骁然在絮叨些什么，他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漂亮的首饰盒。 　　这里面装的不仅仅只是一枚价值连城的钻戒，更是他想向久久承诺的一生幸福！ 　　他渐渐热泪盈眶，缓缓接过首饰盒。 　　指尖轻轻地一个触碰，便唤醒了他血液中全部的向往与渴望。 　　他慢慢抬头望着对面在玻璃窗前忙碌着的久久，一时间怆然心动。 　　面前的男人眼底透出一片迎接幸福的欢喜，骁然这才放心地微笑。 　　他望着唐绍，眼中是真挚的光华：“唐绍。我真心，祝福你。” 　　3. 　　每个周日久久都会来到坐落在伦敦泰晤士河北岸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她不是信徒，偶然一次走进，却让她迷恋上这里的岁月与庄重感。 　　她像虔诚的信徒一般合实双手，真挚地闭上双眼，听着悠扬的歌声，为灵魂找到一片安详宁静的净土。 　　她想乞求上帝褪去她的疲惫与哀伤。希望上帝可以给她指引，告诉她那些曾经令她不能安睡的愧疚，牵挂，沉重，忏悔，误解……那些挥之不去的情绪和阴影究竟安放何处。 　　因为她是那么焦急，那么焦急地想要回到刻在她心灵上的那个人身边…… 　　直到礼拜已经结束，她却还沉浸在自我的救赎中。 　　她紧紧扣住十指，眼角不禁有泪溢出。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她以为是上帝在安慰她，睁眼的一瞬间，才明白，上帝把她最想念的人，带到了她的面前！ 　　她惊讶万分地望着琉璃溢彩间，眼底生辉的唐绍。 　　唐绍英俊的眉眼带着深情的温柔，他像邀舞一般伸出修长的手指，嘴角是动人心弦的弧度。 　　久久完全沉醉在他深情款款的一举一动中，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手。 　　唐绍顺势拉起她，令两人站在教堂中央的位置。 　　他们痴情互望，空气中回荡着两人爱意甚浓的心跳声。 　　圣经里说，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我们摆脱生命中的负担与痛苦，那就是爱。 　　爱，有承受世间一切的无尽能量。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才会出现在对方面前。 　　久久感恩着上帝的指引，终于不再彷徨与痛苦。她不顾一切地用力抱住唐绍，似乎想把分离的时间里，错过的所有拥抱全都一次弥补回来。 　　他们的爱情，才是他们的命运。 　　“我好想你。”久久闭着双眼，细细感受着他身上一点一滴的温情气息。 　　唐绍眼角洋溢着温暖的感动：“我更想你。” 　　久久松开唐绍，她急于好好看看爱人英俊的脸庞：“你是来接我回家吗？” 　　唐绍静静凝视她：“我是来，向你求婚。” 　　刹那间，久久的心几乎要跳出身体！ 　　她呆愣着，脸颊慢慢发红，美丽无双的眼睛闪闪动人。 　　唐绍慢慢屈膝单跪，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明亮，比月亮还要温柔。 　　他拿出首饰盒，抬起双手，轻轻打开盖子。 　　晶亮剔透的钻石灿烂无比！ 　　“久久，嫁给我。” 　　他深情地望着他的久久，英俊的双眼散发着无尽光华。 　　久久望着那枚璀璨绝美的戒指，感觉自己正在置身完美梦境。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个与自己心灵相通，爱自己胜过一切的男人。当他单膝跪地，仰面凝视，浓情蜜意地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的感动与欢喜，只有真正经历过的女人才能体会。 　　她好想继续仔细望着唐绍眼中幸福的自己，可是她的视线慢慢朦胧…… 　　“嫁给我好吗？”唐绍勾起迷人的唇角，声音洋溢着曼妙的幸福与柔情。 　　久久的心跳仿佛变作一首动听的乐章，带动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开始欢喜跳跃。 　　她含泪微笑，静静地回答他：“好。” 　　这包含千万情感的一个字，在空气中幻化为一股甜美悸动的暖流，缠绕着久久全部的爱，温柔地流进唐绍的心中。 　　他抬起双臂轻轻地为久久戴上戒指，轻轻站起身。 　　久久望着自己无名指上灿烂闪耀的钻石，再抬头注视着她的唐绍，心中深厚的感动和浓烈的喜悦无以复加。 　　他们紧紧相拥，两颗心靠得那么近，深深感受着彼此生命中从没有过的满足与幸福！ 　　灿烂绝美的教堂之中，他们热泪盈眶，他们深情亲吻，他们此生，永不分离。 　　 　　本书完结于2016年2月15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